《被仙界除名之后》灯谜老人

7、枯木山庄02

　　看自家主子走远了，虎子直在后面追着管家，“王叔你是不知道，我和老爷一路连个兔子毛都没看见，好不容易看到只野鸡，箭还没拔，就扑棱扑棱飞走了。”

　　王叔叹道，“近些年，枯木山的动物是越发少了，我年轻时和老太爷进山，还遇到过熊瞎子嘞，现在见只狼都难！不过话说回来，要还是以前那样，就我们几个人可不敢住山脚下。想当初，老太爷过来这边，哪次不是带十几个护卫看家立户，一到晚上那狼嚎声隔得老远都听得见！”

　　虎子不关心这些陈年旧事，“后来天色变了，老爷说今天要空手而归了，谁成想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只獐子，我一箭过去射中了它的屁股，没等它跑，老爷一箭过去射中了它脖子，然后我们就带着它一路回来了！”虎子满含骄傲道。

　　“老爷可真厉害，一箭就射穿了脖子，虽说老爷受了那么多苦，那福气还在后面呢！我呀，现在就想着老爷赶快有个孩子，无论少爷还是小姐都行，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在服侍小主人几年，等下去了，和两位老主子也有个交代，就心满意足了！”王叔面上感叹连连，恨不得小主子立马出现在眼前一般。

　　“我那一箭射得可准了，王叔。不信你去看，那只獐子屁股上的伤口可深了呢！”

　　神奇的是，虎子和管家自说自话居然还能聊这么久！两个人还一路聊一边往厨房去了！

　　虎子正待在厨房里大吃特吃，王叔提着食盒来到正院外，看自家老爷已换了衣裳，正在门外来回踱步。

　　王叔心下想到，惹夫人生气了吧，哪个女人喜欢你送个死獐子，还是夫人脾气好，换了干衣裳才赶老爷出来，我们家老爷这么蠢可怎么办呦！

　　听到脚步声，曹景和停下步子转过身来，看老爷一脸紧张，王叔笑到，“让夫人给训了吧，夫人脾气好，待会就好了，老爷先去厢房吃饭吧，淋了场雨喝碗热热的姜汤去去寒气才好。”

　　听王叔这样说，曹景和脸色缓下来，从善如流的和王叔一块去了厢房。
　　……

　　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整座枯木山笼罩在水汽的薄雾里，在这方天地里越发显得与世隔绝，刚过酉时天色就早早暗了下来。

　　王叔走在木质的长廊上，老旧的木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走廊尽头的屋子里透出灰暗的灯光，屋旁核桃树的枝丫在夜色下树影若隐若现，印在窗边，颇有些张牙舞爪的意味。

　　刚走到屋外，便听里面传来，啪啪的砸东西声，推门一看，小小的油灯搁在床头，只照亮了半边屋子，小道士手里握着半截砖头正蹲在昏暗的墙角，砸什么东西，跛脚道士坐在桌边，半撑着脑袋，嘴里正嚼个不停。

　　看管家进来，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小道士默默放下手里的砖头，低头扒拉了下手边的几个果子。

　　跛脚道士淡定吞下嘴里的核桃仁，对王叔说道，“您来啦，小徒年幼顽劣，难免有些小孩子心性。”

　　管家王叔看了看角落里手都黑了的小道士，又看了眼桌上跛脚道士手边的核桃仁，心想也不知道谁小孩子心性，嘴上却笑道，“无妨，那核桃树，还是我们家老爷小时候种的，近些年来无人照管，也是可惜了！”

　　说着便将手里的食盒放在一旁，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花小瓷瓶来，搁在桌上，“这是我家老爷让我带过来的，对跌打损伤很有效果，这山上也没个大夫，我们老爷说可千万别耽搁了。天也晚了，两位用过晚膳，早点歇息！”

　　等王叔走了，一直蹲在墙角装蘑菇的小道士才站起身来，把刚剥的核桃仁放在桌上那一堆里，便坐在一旁生闷气。

　　跛脚道士取出饭菜摆在桌上，看少年只嘟着嘴，哄劝道，“还生气啦，得了，你个小孩子贪吃又没啥！”说着将那一堆核桃仁推到小道士面前，“都是你的了！”

　　小道士泄气般抓了一把塞到嘴里咔嚓嚼，本来就都是我剥的，想着就又抓了一把，结果看见自己黑乎乎的手指，把手伸到跛脚道士面前，“师傅！”

　　看着眼前黑乎乎的小手，跛脚道士笑到，“你个小懒鬼！”说着手轻轻一挥，小道士的手便干干净净，不留一丝脏污。

　　群山寂静，当最后一道灯光寂灭，枯木山庄连同整座枯木山都陷入了沉睡，迷迷糊糊中，小道士错觉般听到窗外轻轻的响动，像是雨滴落在木板上，滴答滴答，后来便沉沉睡了过去。
　　……

　　野鸡打鸣的声音唤醒了新的一天，昨晚不知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太阳早早挂在天上，天边还残留的几小片乌云也渐渐消散。

　　小道士今天起了个大早，看他师傅还睡着便悄悄出了门。

　　穿过走廊，却看到管家老伯已经在打扫院子了，一旁跟了个黑壮少年，扫帚在地上扔着，来回寻视，不时蹲身捡起什么攥在手里。

　　管家直起身来，轻捶了捶酸痛的老腰，看到走廊口的小道士，笑道：“怎么不多睡会？”

　　虎子闻言抬起头来，看见一身道袍，瘦瘦小小的小道士，眼里万分好奇，登登跑过来，戳了戳少年头上的道冠，“你这么个小娃，真是个道士？”
　　小道士避开他再次戳过来的手，捡起地上的扫帚，“王伯，我来帮你！”

　　管家老头看少年越发顺眼，也没客气，亲切道：“昨天我家老爷猎了只獐子，早上吃獐子肉，看你瘦瘦小小的，得多补补。”

　　虎子看小道士不理他，将刚才一直攥手里的东西不舍的拿出来，“小道士，送给你，这可是我找到的最大的宝贝了！”说着便往少年手里塞去。

　　小道士感觉手里的东西硬硬的，又粘粘的，伸手一看原来是只大瓜牛！虽说他不怕，可还是不喜欢这太过黏乎乎的感觉，下意识扔了出去。

　　虎子看他的宝贝被扔了，一下急了，立马去捡，嘴里急迫道，“啊，我的大宝贝！”
　　“你的大宝贝你自己留着就好了。”

　　看小道士终于和他说话了，声音软软的，虎子一下子又笑嘻嘻了，也不生气，自顾自去轻戳瓜牛的触角了，一个人也玩的不亦乐乎。

　　一旁的王叔撑着扫帚，脸上笑地和蔼，看小道士态度平常，不觉冒犯，温声道，“虎子原是个小乞丐，无父无母的，心智还有点孩子气。有一回这傻小子明明是抓小偷却被人误会痛打，我家老爷碰到了就带了他回来。”

　　“后来看他一身蛮力有点可惜，便特意让护卫教他练武，好歹是门能安身立命的本事，这方面他倒也是个有天赋的，不过三五年便出了师。”

　　王叔又是骄傲欣慰，又有点担忧道，“虎子这两年愈发懂事了，又有武艺傍身，想着张罗着娶个好媳妇，有个人照顾他，我也就放心了。”

　　王叔这几年身体每况愈下，老爱琢磨这些事，只想着等他走了，这几个让他放心不下的都有了着落，他才能安心，这话他谁都没说过，也不知怎的今天却对着个小孩子说了出来。

　　“你别看虎子他傻傻的，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分得比谁都清，我家老爷常说他是大智若愚。”

　　话音刚落，大门口突然传来曹景和轻笑的声音，“王叔，快别自卖自夸了，让道长见笑了！”

　　也不知他师傅啥时候出去的，还遇上了曹家老爷，两个人看起来竟是谈笑风生。

　　“这便是道长高徒吧，可真是人才出众。”曹景和看了看小道士，大是赞赏道。

　　他今日穿了身白衣，端的是风度翩翩，说着如此客套之语，也不显半点敷衍之色，只一双眼睛透着些晦暗不明。

　　小道士闻言看了看自己，自己如今的样子可看不出半点人才出众，假装着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跛脚道士随手拂了拂园中石凳上的灰尘，随性而坐，端的是一副高人模样，“曹施主谬赞了，我只求他有朝一日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罢了。”

　　若不看跛脚道士满是自傲的神色，听这话还真以为是对徒弟的殷殷期盼，小道士颇有些不忍直视，也不晓得他师傅今日怎么忽的装起相来。

　　曹景和坐在跛脚道士对面石凳上，林妈上了一壶清茶，续上茶水便进了内院。

　　曹景和一脸道长谦虚了，端起茶杯抿了口，话题一转道，“昨日晚归，未能见道长一面，不知道道长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小道士实在受不了这两人文绉绉的话，看似立在一旁听的认真，心神却已经飘远了。

　　跛脚道士长叹一声道，“贫道道号，空虚，之前在山那边一小道观中修行，世事难测，老观主突然病重，坐化前叮嘱我们另找个去处，我们师徒便想着来濮阳县找一个大点的道观。”

　　说到这里跛脚道士语气满是庆幸感激道，”却不想碰上这暴雨，多亏庄主收留，要不然这荒郊野外的我们师徒二人也是无处安身，还要多谢庄主昨晚送来的创伤药，昨晚用过药已是好多了。”

　　晃神的小道士听到师傅提起自己，也忙一脸感激，顺势给二人添上茶水。

　　曹景和一听也就了然了，有人的地方就有勾心斗角，就算是出世之人大都也不能免俗。
　　他劝慰道，“救人即是救己，道长客气了。道长如此年轻，又道法精深，必有作为，实不必气馁。”

　　两人正情深意切又虚与委蛇，看上去一片和乐融融，忽听不远处有人轻喊了声，“景和。”
　　声音柔美静雅，清亮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