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仙界除名之后》灯谜老人

8、枯木山庄03

　　众人寻声望去，身穿嫩黄襦纱裙，脚踩精致牡丹绣花履的年轻女子转过回廊，款款走来。

　　女子脸上系着粉红面纱，秀美脸庞若隐若现，一弯柳眉下杏眸轻闪，梳着寻常的年轻妇人发髻，耳边垂落的发丝俏皮微弯。

　　曹景和看见女子，急忙起身迎了上去，半扶着女子，柔声斥道，“你不好好休息，出来作什么，有事让林妈喊我一声就是了！”

　　女子轻笑了下，眼眸弯弯如细月般闪亮，平添了几分狡黠之色，“我又不是纸片人，哪里就那么娇弱了，就你爱操心。听林妈说来了客人，想着也是方外之人，见见人说说话人也舒爽些。”

　　说着转向跛脚道士道，“这位便是道长了吧，见过道长。”
　　女子缓缓福身，姿态优美，行了一礼，转向一旁的小道士轻笑出声，“这个小道童可真可爱！”

　　曹景和看女子真心喜欢小道士，难得今天夫人这么开心，便介绍道，“这是内子，内子身体不好，如今又暑气正烈，方过来这庄子避暑。”

　　跛脚道士朗声笑道，“庄主如此体贴，与夫人又是郎才女貌，情投意合，实乃天作之合。”

　　闻听此言，曹景和和女子相视而笑，一眉一眼都透着恩爱夫妻的气息，小道士还是第一次见这世俗夫妻的相濡以沫，两眼睁的老大也不知收敛，女子见了不觉莞而一笑。

　　眼神一直没离夫人的曹静和，突然开口道，“不如道长多待两日，山雨刚过，山路泥泞，道长腿又伤着，实在不便。明日恰好虎子要去村里采买些新鲜蔬菜，倒是可送二位一程。”

　　想了想又道，“景和倒是识得濮阳县一道观观主，常有往来，可修书一封为道长引荐。”
　　跛脚道士眯了眯眼，“那就多有打扰了。”竟是一口答应下来。

　　那边，女子正让林妈取来各种果子糕点，拉着小道童东问西问，招呼小道童吃这吃那的，不时轻笑出声，笑眸闪烁着细碎的星光。

　　曹景和的嘴角也隐隐带上笑意，心头这些天来第一次安稳下来，只觉得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若他和夫人有个孩子相伴想来就是现下的光景了吧。

　　小道士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和蔼可亲，观之温柔，却总有些违和感，也不知为何。

　　可能是她久病在身，面色过于苍白，微风拂来，撩起轻薄的面纱，一瞬又落了下去。年轻夫人不知是不是抹了胭脂，脸颊娇艳异常，美则美矣，轻声细语下却更显突兀。

　　看似在对着你说话，眼睛却不时僵直的盯着自己脖子看，害他差点以为她看出了什么。

　　或许是昨天在山上被树枝刮到了，小道士颈下有一条伤痕，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女子却一下注意到了，连声让林妈去拿药膏。

　　等来了药膏，便要亲自动手给小道童抹药，毕竟女子年纪的确可以给小道童当娘了，大家也不以为侮。

　　脖颈却是有点刺痛，小道士根本没往心里去，看女子要亲手抹药，忙伸手去接，“夫人，我自己来吧！”

　　女子躲开他的手，白腻细长的食指上沾了块黄豆大小淡绿的药膏，笑嗔道：“你个小孩子害羞什么，你又看不见，我来吧！”

　　清清凉凉的感觉顿时传来，初时还好，但女子的手劲不知为何越来越大，小道童不禁轻呼一声，一旁的林妈忙拉过女子，向来稳重的脸上略带了抹慌色，声音有点大，“夫人，还是我来吧！”

　　女子似才反应过来，有点失魂落魄，再无说笑的兴致。
　　……

　　回到后院正房，女子半倚在湘妃榻上，看着窗外的树影婆娑，沉默不语，林妈忙取来了薄毯覆在女子身上，一时屋内寂静。

　　“林妈，你发现了是吗，我要变成怪物了！”女子突然开口道，声音里带着哽咽，还有些微不易察觉的无助。
　　女子眼睫半垂，满身哀戚，是个人都不忍心伤害，更何况一直陪小姐长大，嫁人也跟了过来的林妈。

　　“小姐，别怕，过段时间就好了，那个老道不是说了吗，这药会有点异常反应，只要熬过两个月就好了。”林妈似要说服自己一般，郑重其事道：“这药既有神效，这点子异常也不算什么，老爷已经派人去找那老道了，一定有办法的，小姐！”

　　“林妈，别自欺欺人了，我本就是应死之人，强留下来才是错的。昨晚我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去伤害那个孩子，就在刚才我又……”女子似难以启齿，半晌方长叹道，“林妈，我真怕有一天我会害了景和，你明白吗？”

　　“若有一丝生机我何尝不想陪伴景和到老，成亲数载，恩爱多年，我又何尝放的下。我们还没有孩子，我多想有个景和的孩子。”不知不觉泪珠已从腮边滑落，女子掏出帕子拭了拭，“但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林妈，我已不是个正常人了。”

　　林妈又是心疼自家夫人，又是愤恨不平，浑身发颤道，“这天下的道士就没一个好人，我们家给县里道观捐了多少香火钱，得病帮不上忙也就算了，如今连个老道士都找不到。我看外面那两个道士也不是什么好人，小的也就算了，老的……”

　　“林妈！”女子轻喝一声，林妈才住了嘴，半蹲下身道：“夫人，对不起，我失态了。”

　　“好了林妈，我知道你心疼我，可也不能无故牵连他人不是。”女子扶起林妈，轻声劝道，“林妈，我没事你别担心，我想静一静，你快去把准备好的早食端过去，别怠慢了客人。”

　　“是，夫人。”林妈一脸担忧地退了下去。

　　女子面色变换，看着桌案上厚厚的一摞佛经，惨然一笑，若自己真成了怪物，抄这么多的佛经又有何用呢，何必拖累景和也没个安稳。

　　这样想着，女子的眼神愈发坚定，走去里屋从镜台上的妆奁匣里翻出一小瓷瓶来。

　　蝼蚁尚且偷生，但她如今又哪里能有选择，不容自己犹豫，女子打开瓷瓶喝了下去，真难喝，但再难喝也不及那些温热黏腻的兽血难喝……
　　……

　　今日天气正好，早食便搁在了园内食用，曹景和也不知为何总感觉心慌慌的，看向一旁正盛粥的林妈，小声问道，“夫人呢，夫人的早饭端过去了吗？”

　　林妈已恢复了平日的样子，恭声回道：“夫人说她早上不太想吃，让老爷您招呼好客人。”

　　看对面的跛脚道士师徒俩都看着自己，曹景和也不好离去，招呼道：“这是我昨日山上猎到的獐子，道长快尝尝。”

　　喝了半碗粥，曹景和还是坐不住，告了声罪，匆匆往后院去了。

　　小道士先前吃了不少果子糕点，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碗里的粥，看庄主脚步匆匆地去了，感叹道：“庄主和他夫人可真恩爱啊！”

　　跛脚道士随口道，“可不是。”
　　“师傅，你和仙璃师姑也是这样的吗？”小道士一脸好奇。
　　“小孩子话怎么这么多，吃你的饭！”这糟心徒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曹景和才行至院内台阶，还没进门便喊道，“阿芷，阿芷！”没人应他，忙进了门。

　　看到女子正在书案上认真抄写经文，没着没落的心这才安稳下来，怨声道：“阿芷，我喊你，你怎么不应我？”
　　女子放下毛笔，无奈道：“都到门外了，有什么好应的？”

　　曹景和走过去，从身后半环着女子，兴致勃勃道：“这经文有什么好抄的，倒不如一块作副画来的有趣。”说着便铺了张宣纸，握着女子的右手勾勒描绘，寥寥几笔，便有了轮廓。

　　女子微转过头，眼神柔和，景和，我万不会害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