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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濮阳县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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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戎正在检查死者的尸体,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子,穿着破旧,手上满是老茧,嘴角有血迹,双目大睁,看的出来死时很突然,身体来不及反应。
他正准备撕开衣服看一下,见吴县令过来,站起身一摇扇子招呼道,“吴县令,客气了,家父被派来调查这几件案子,我自也是义不容辞的。”
周戎是当朝大理寺周大人家的独子,许是受他爹影响,从小就喜欢破案,这次上头派了他爹来查濮阳县最近的杀人挖心案,他也就跟了来。可惜他没有功名,不是官身,也只能借他老爹名头一用了。
见仵作过来了,也就站到了一旁,突然看到了人群里的小哥,是刚才粥铺里的店小二,这才想起他饭钱也还没付。
看人群里的少年个子小小的,被挤在一群人里显得格外可怜,手里还揣着一块破抹布,便挥手招了招。
人群里的少年正被周围人的小声私欲弄的耳朵嗡嗡直响,刚开始还认真听了几句,听来听去也没有什么新鲜的,看刚才吃饭的公子招手,自己伸手指了指自己,得到示意后,便挤了出去。
“公子,是叫我吗?”
“嗯,想着你也是在开店的,可看见过死者。”周戎的本意是让少年舒服点,他也不知为何,看到少年的笑,便失了防备之心,明明只是个普通小孩子。
不过等叫来了人才意识到,这还是个小孩子,让他来看一个死了的人,实在是不妥,吓着小孩子怎么办。
倒没想到少年也是个胆大的,凑上前去看了看,道,“还真认识,这是隔壁赌场的王大。”
“赌场?赌场的人,你个小孩子都认识。”周家少爷一听有点炸了,乖乖巧巧一小孩竟然不学好。
“不是,少爷,这王大常在隔壁赌场赌钱,前两天还在街上要卖了最小的女儿还赌债,闹的挺大的,好多人都见到了。”
一旁的菜摊王婆也插嘴道,“可不是,这王大可作恶不少,三十几岁的人了,家里老娘老娘也不管,孩子也不管,整天就在赌坊鬼混。”
“哦,原来如此!”周戎恍然道,这时仵作也检查完了,向吴县
令道,“死者,约三十岁左右,身体健康,看情况是猝死之症。”说着顿了顿,“心脏不见了,具体情况得验尸后才能有结果。”
县老爷一看围观群众有点骚乱,忙道,“肃静,这不过是寻常的行凶手段罢了,圣上已派了大理寺的周大人来,大家无须惊慌,凶手一定会尽快捉拿归案。”
一旁的周戎听到这话笑了笑,这个吴县令倒有点小聪明,知道把这件事往他爹身上搁。不过也无所谓,来之前,圣上就交代了务必处理好,像这种有些怪异的案子,朝廷向来重视。
吴县令看了看围在四周的四五十人,对周戎悄悄道,“周少爷,您看这围着的老百姓这么多,您看是不是让他们都散了,这么多人就算凶手在里面,也查不出来呀!”
按理说这种事吴县令自己决定就好,万没有询问周戎这一介白身之礼,可谁让他管辖的地方出了这种大案。
恰巧今日周大人又去探访遇害者家属了,要不然他维持住场面,等周大人来就好了。当官这些年,他还是知道,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只盼着自己殷勤点,周大人回去能美言几句。
毕竟在他任上出了这么大的事,要知道朝廷对这种怪力乱神的事向来讳莫如深,只希望看在他上奏及时的份上,保住他这顶乌纱帽就好。
周戎笑到,“县令大人所说有礼。”
倒没看出来一向懒散不羁的周戎也是个有成算的,吴县令再没敢说啥,示意衙役不必再封锁现场,仵作身后的几个学徒将死者尸体放在担架上。
“慢着,把他给我抓起来。”周戎突然指向人群一人道,县衙捕快们还在面面相觑,下意识朝吴县令看去,周戎的两个护卫已二话不说,把人抓了过来。
来人不过二十来岁,长相倒也憨厚,一张嘴声音却比女人还尖细,大喊道:“冤枉啊,大人,大人为什么抓我?”
一旁的吴县令也是疑惑,却面上不显,小声问道,“周少爷,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没有,就是觉得这个人不对劲。”周戎一摇折扇,嘴里无所谓道。
吴县令还是头一回见这般不要脸的,想着反正有周大人善后,竟也没反对。
“行,那就先行收压,等令尊大人回来一同审理。”说着便让衙门捕快从护卫手里接过嫌犯。
周戎倒是无所谓,反正有他老爹顶着。
……
人群散了,少年颠着手里的一串铜板回了店里。
“回来了,热闹看完了?”不知何时那把破旧的摇椅摆在了靠门的桌旁,他师傅正端着个小酒杯喝酒,一边摇摇曳曳。听着那咯吱咯吱的声音,少年真怕那椅子下一秒就散了架。
“师傅,你饿了吧,我给咱做饭去。”少年将手里的铜板搁在桌上,嘴里谄媚道。
“先把那剩下的粥处理了,时间长了就不好了。”
少年将锅里还满满的粥盛在一木桶里,其实很轻松,却假装跌跌撞撞地出门去,“师傅,我走了!”
粥铺掌柜动都没动,喝了口酒,咂摸两下。
濮阳县也就宜安街附近两条街热闹点,布店,米店,胭脂铺,各种小摊小贩都很齐全,甚至青楼赌场也不缺。
麻雀虽小,倒是五脏俱全,不过过了这条街,周围便冷清不少。
少年提着粥桶摇摇晃晃过了几条街,穿过一条小巷,来到了正阳街。
刚从巷口露头,便传来压低了的惊呼声,“阿泽哥哥,阿泽哥哥。”
好几个小乞丐跑过来,眼里明显露出喜意,围着少年打转,他们本以为今天少年不过来了,今天也没讨到多少,真好,可以不用饿肚子了。
少年跟着几个孩子走到街角,看着眼前各式各样半脏不净的碗,少年也有些无可奈何,他和师傅也不知道能留几天。
这些孩子最大的也还不到十岁,经过这几天,虽还是瘦弱不堪,但其实内里在越来越康健,毕竟这粥他师傅加了不少好东西。
孩子们都在喝粥,少年环顾四周,这条街大都住着濮阳县的大户人家,平日里女眷出门,遇到乞丐特别是小孩子总会施舍一些,这也是这些孩子常聚在这里的原因,就算偶尔有那赶人的,大户人家碍于名声,也不会很过分。
今天耽搁了点时间,街上已没几个行人了,少年突然看到十来米处躺了个人,应是个算命的,旁边布幡上的大字清晰可见。
少年走上前探了探,呼吸急促,嘴唇干裂脸色苍白,莫不是中暑了,少年叫过两个大孩子,将老人抬到阴凉处,又舀了碗清粥,小心喂了几口,倒都咽了下去。
几个孩子也不知在哪捡的树叶,七手八脚的在一旁扇风,清福一睁眼,眼前一堆挥舞的树叶,头顶的树叶上还趴了一只虫,正竭力稳住身形不掉下去。
“醒了,醒了!”正在头顶用力挥舞树叶的二狗看到老人睁开眼睛,忙惊喜喊到。
清福的眼神有一阵闪烁,很快便暗了下去,一副萎靡虚浮的样子,挣扎着坐起来,“我这是怎么了?”
少年刚去给碗里加了些米粥,递给老人道,“老伯,你刚中暑晕倒了,喝点粥吧,您住哪儿,我们去叫人来接您。”
老人有些沉默寡言,犹豫了会,才接过粥碗,“我没有家人。”
几大口下去便到了碗底,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串铜板搁在碗里,便摇摇晃晃走远了。
……
周戎正在屋里合衣躺着,满脑子都是今天上午案发时的状况,总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说起这四起案子,死者都是壮年男性,突然猝死没了心脏,可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多人同时目睹却是第一例……
“老爷,你回来了!”
“少爷呢,今天有没有出去胡闹?”外面传来有些严肃低沉的声音,随后房门便被推开。
周戎忙一咕噜坐起身,“爹。”
周大人一张国子端正脸,这么热的天穿着一身厚厚的官服,看了看自家儿子一脸嬉皮笑脸,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吐了口气,“今天做什么了?”
周戎知道自家老爹估计直接回了驿馆,还不知道今天发生了新的命案,忙仔细讲了讲。
周大人的本就严肃的面色更是阴沉了些,周戎小心问道,“爹,你今天出去有发现新的线索没?”
周大人的脸色变了下,“没什么线索,都是些普通百姓,还有那郭家还没来得及去。”说着周戎他爹起身打算走。
“爹,你要去县衙吗,吃过饭再走吧。”看他爹回来连口茶都没喝,就又要出去,周戎有点心疼道。
周大人闻言转头回到,“既然你跟了来,就好好待这里看书,过两天我送你回去,离科举也不到一年时间了,咱家可就你一个。”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这两天出门多带几个侍卫,尽量还是别出去晃荡了,再惹是生非,等回去了家法伺候。”
看他爹走远了,周戎低声骂自己,“让你嘴贱,让你嘴贱。”他好不容易跟了来,又碰上这样的大案,可不想白来一趟就被送回去。
正想着,周伯端来一摞书搁在桌上,“少爷,老爷说了他晚上回来要查的。”
他本还想着求求他爹,让他看看卷宗,估计也没戏了,不过他周戎可不是那不知变通的,山不过来,我就过去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