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道谁痴情》愁鸦渡

71、了却因果

　　第一世，他为贵胄，她为修道之人，共结连理，却不能白头偕老。

　　第二世，他为农夫，她为凤凰，她登仙道不成，化为劫灰，他恨这天，穷极一生求仙问道，碌碌无为而死。

　　第三世，他为修道之人，却忘了自己是为什么修行，只想着修行，终归神座。

　　迟苍在这舍谟幻境里一次一次的看自己的过往，他试图改变，试图抵抗一切，他想尽了法子，都是无法，他甚至同伽若讲述过自己七万年，甚至现在在做什么，伽若都像是听不见一样。一切都在被修复，他一次一次的看到支利摩天的灵气被抽空，他在磅礴的灵气中，神识再塑，经脉恢复，而伽若，越发憔悴，她的一头乌发如砌霜雪。

　　那些舍谟幻境里的往事，他教她酿酒，同她一起取了个“砌玉妆”的名字，他依着她的心意，种上一架紫藤萝，他同她携手泛舟，那些甜蜜的，无虑的时光，到了最后，走向他勘破一切，破开舍谟幻境，剥离情欲，封印记忆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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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生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不过出去一刻，两个人都不见了，那大我还心镜还悬在空中，金光照耀，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大我还心镜的功劳，长生抬手要收起镜子，反倒被镜子的灵气震得后退，他现在确定了，就是这镜子的缘故了。

　　伽若曾对他直言，这镜子能去伪还真，她便是用着镜子里的舍谟幻境剥离迟苍的情欲，封印了他的记忆的，今日大我还心镜无人执掌，怎的自己就行动起来，长生真是焦头烂额，恨不得原地跳两下，毕竟这么多万年了，他已经很稳重自持了，这样的想法也只能在心中想一想。

　　又过了五日，这二人仍没有动静。

　　长生心中又隐隐后悔起去信伽若家人了，倘若迟苍还在，自然能承受所有的怒火，现在……现在……长生不安又担忧的望了眼大我还心镜，心说了句千万不要有事，外间就传来了脚步声。

　　一男一女。

　　正是玄泱陌兮合二人。

　　长生心中大定，“贪狼，你真是有本事，这么快就找到了玄泱。”

　　陌兮合没有言语，只道：“情况如何了？迟苍帝君可还……”

　　长生苦笑道：“更糟糕了。”

　　他就将迟苍伽若陷入大我还心镜的事情如实说出，更何况那罪魁祸首大我还心镜还悬在上空，想不相信他也不成。

　　陌兮合知晓舍谟幻境，传闻大我还心镜中另有一世界，那世界便为舍谟幻境，此境能造世界，易使人沉溺。

　　长生道：“你有法子带他们出幻境吗？”

　　玄泱摇摇头，“我没有法子，大我还心镜自有主人，若它主人不肯脱离，它则会耗到此中之人精力耗尽时。”

　　长生这下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陌兮合道：“若我进去呢？”

　　玄泱淡淡道：“你可以试试。”

　　陌兮合抬手还未碰到大我还心镜的边缘，就被一股突然的灵力震得后退，无法靠近，玄泱这才道：“这镜子只听它主人差遣，你想做什么都不行。”

　　长生想到迟苍带伽若来时那镜子并未开启，倒是想到另一个可能，“也就是说，伽若在昏迷之中开启了大我还心镜，她心里想要迟苍进入镜子里，所以现在迟苍就陷了进去？”

　　玄泱点头，“她内心深处应当是极为舍不得那些时刻的，所以才会如此。”

　　陌兮合也很焦虑，绕着屋子走了两圈，“那我们就只能等了？”

　　玄泱点点头，“只能等了。”他随手展开一道棋局，自己坐了下来，黑白子对弈。

　　长生哪里看得下去，只坐在玄泱对面，陪他手谈，“你已经看破了无情道，对吧。”

　　玄泱放下白子，“我一体分三魂之后，身躯同一魂留在紫微宫中，一魂入了冥府，另一魂去了人界轮回，法力消散。”

　　长生不解，“这样就能修成无情道了？”

　　“你可以让迟苍试试这样行不行，也有可能因人而异。”

　　长生拈着黑子，若有所思，“你入轮回那一魂我知晓，成了人间的皇帝，那你留在冥府的一魂怎由得四处飘荡？那些鬼使都没有勾走？”

　　玄泱的手一顿，“机缘巧合，修得人身，就成了三生石旁的地仙。”

　　长生忍不住看了眼陌兮合，那三生石是陌兮合所造，玄泱因缘巧合成了三生石旁的地仙，倒真是玄妙了。他忽然想到昆仑上神所说的话，突然就想通其中的关窍，无非是两不亏欠，方得大道，约莫是这样吧，难道迟苍也要这样，什么互不相欠，勘破无情道？有些道理，又很没有道理。

　　长生在那里胡思乱想。

　　陌兮合倒想到了找到玄泱的时候。

　　她毫无头绪的找他，冥冥之中似有定数，她去了赤水，赤水是玄泱曾经的家。她不觉得玄泱会去，故土易主无数，早已疮痍，哪里见得往日场景，她还是去了。

　　然后就遇见了他。

　　她在赤水上游，他在下游。

　　他曾是她的软肋，她恨他变了，恨他无情，恨他不择手段，却也仍旧爱他，所以她以命换他安宁，是对他的保护，也是对他的惩罚。他心念权力，她就惩罚他费尽心机也没法子摸到那东西了。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他的目光再无波澜。

　　这遥遥一面就让她知晓，这个人已经不同了，他终于勘破了无情道，对众生无情，也有情。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终归，是过去了。

　　陌兮合透彻一笑，朝他行礼，“见过帝君。”

　　他亦颔首，叫她，贪狼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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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五日，该来的还是来了。

　　来的是青遗同弥南，却不见碧顷等人。

　　长生心中惊讶，青遗就道：“我大嫂知道这事以后，就昏了过去，大哥正急着照顾，家中三个小孩子也整日里闹个不停，庭兮没法子来，我同弥南就先来看看我家老四究竟被折腾成了什么样子。”

　　长生在信中简单叙述了一番迟苍同伽若的往事，所以现在这二人的关系，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弥南担忧道：“伽若她怎么样了？”

　　青遗也一脸紧张，等长生一个说法。

　　长生只能将事情原委再说一遍，还拉出玄泱来解释了一番其他事由，譬如大我还心镜是多么麻烦的玩意儿，青遗不耐烦听这些，“将这镜子打破，他们定然就能从镜中出来了，何故还如此纠结？”

　　长生早就想到这法子了，可镜子打破会影响迟苍伽若，玄泱也是这么对他说的。

　　玄泱道：“那你们动手吧。”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

　　青遗出手，法力反噬，镜子没破，他倒躺在了地上，“这是什么破玩意儿。”

　　弥南斜睨他一眼，“好了，现在多了个伤患了，麻烦帝君了。”

　　青遗哼哼唧唧的站起来，“你才是伤患。”

　　弥南根本就不理会他，只坐在一旁，喝了口茶，就要离开。

　　青遗忙叫住她，“你怎么回事？要去哪里？”

　　弥南头也不回，“我去找昆仑上神。”

　　长生道：“贪狼已经去了昆仑了，你不用去了。”

　　弥南只得止步，“那我们在这里就只能等着了？等伽若同迟苍醒过来？”

　　长生还没有回答，青遗就突然插话了，“不过还有一件事情，我想问问，他怎么出来了？”青遗口中的他，就是指的玄泱。

　　玄泱不紧不慢道：“该出来就出来了，哪里不对？”

　　青遗指着玄泱的鼻子，想说你还有脸出来，毕竟当年玄泱做的事情实在算不上什么美谈，更兼家中曼殊之死同他也脱不了关系，只是后来赤水霜河替他顶了罪，没办法计较了，可那些算不得愉快的往事还在青遗心中扎根，“你出来想做什么？天下太平，没有你的事了。”

　　玄泱没有说话，转身朝另一侧而去。

　　青遗追上几步，还未动手，就被弥南一个手刀打晕了，哼都来不及哼一声。

　　长生看得呆住了，如此凶悍的女人，除却曾经的姬曼殊，他是再没有见过的。

　　“往事不必再提。”弥南将青遗拖在椅子上安顿好，“我再问一下，我们当真只有这么等着了？”

　　“不尽然。”玄泱道：“其实还有别的法子。”

　　长生觉得自己是被玄泱耍得团团转，之前信了玄泱的话，没有其他法子，现在玄泱同弥南说另有法子，他相信玄泱不仅仅是因为玄泱同他同门情谊，还有一点就是玄泱他已入无情道，是个无情无欲之人了，长生还以为他也大为不同了。

　　从前被他设计落入舍身崖，不也是信任玄泱吗？

　　玄泱不知长生不快，只同弥南道：“那法子就是迟苍在舍谟幻境中勘破无情道，一切就能恢复如初了。”

　　“什么意思？”

　　“他既因这舍谟幻境剥离情欲，重入无情道，了却因果，自然就是重入因果，重头来过，废无情道，废神识，以及经脉尽断。”

　　弥南不信。

　　长生忽然道：“这其实同你一体分三魂，有异曲同工之妙吧。”

　　玄泱颔首道：“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