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道谁痴情》愁鸦渡

70、聚散无常

　　长生问：“你觉得玄泱会在哪里？”

　　陌兮合摇摇头，完全没有眉目。

　　二人已回西极中天，上界仍没有玄泱下落，陌兮合便打算辞行去寻玄泱，长生就道：“你同玄泱还能如往日一般，坐在某处清闲自在的手谈吗？”长生本不爱多管闲事，可陌兮合到底是他手下的星君，对他也是忠心耿耿，为了玄泱剖出玲珑心那件事，其实他一直都不赞同，回到上界之后，他发觉陌兮合比自己还着急，本想着寻人多个助力未尝不可，可眼下他倒觉得陌兮合不必参与此事了。

　　“你们早就没有瓜葛了，贪狼，你回去吧。”

　　“帝君是觉得我同他还会有牵扯？”

　　“不，依我之见，你们见面也无话可谈了，何必再见。”

　　陌兮合想说自己在人界时也曾同玄泱会过面，可这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那时候的她还仅仅只是陌曦而已。

　　“别执迷了，放下吧。”

　　“我知道了。”

　　陌兮合又道：“我确然也没什么理由再见他了。”从她剖出玲珑心那一刻起，纵然是爱他，恨他，也无关紧要了，明明那时候她已经想得清清楚楚了，怎么过了七万多年，还犯了傻。

　　“我同伽若约好要在冥渊会面，我该去冥渊了。”

　　“去吧。”

　　陌兮合正要离开，前方云霞消散，狂风大作，西极中天的优昙花被卷走大半，花叶漫天，陌兮合在花叶的缝隙之中看清了那个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那人一袭青衫，抱着个人，那被抱着的人一袭紫衣，纱罗飞舞，人似乎没有了呼吸。

　　那人，是伽若。

　　迟苍是暴风中心，他的身旁无法近一人，就是长生同人说话，也极为勉强，“迟苍，你是要怎样，你怀中抱着的是谁？”

　　迟苍只道：“长生，我已经记起了一切。”他声音落下这一切又恢复如常，花叶静止，云霞聚拢，除却一地的优昙花叶，这里就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长生这才看清他怀中的是谁，“既然记起了，也是好事，我日日担心的事情成了真，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是吗？”

　　长生发觉迟苍怀中的伽若没有动静，觉着不对，眼风不过一扫，迟苍就道：“我要带伽若走了，神族内外，就托付于你了。”

　　长生故作不明白，“这些年神族内外一直都是我在打理，你为何还要特地这么一说？你同伽若又要去哪里？如你当年所说是要成亲了吗？”

　　“已经晚了。”

　　“什么晚了？”

　　“她已经去了。”

　　这也是长生一直按捺住同迟苍套话的原因，长生了解伽若，她是不会让一切演变如此的，可现下是真的演变如此了，也就意味着伽若无力阻止了。

　　长生瞥了眼道：“只是没了呼吸，魂魄离壳，也是会没了呼吸的。”

　　迟苍摇摇头，“她已经去了。”

　　陌兮合本是在一旁看长生眼色行事，仅仅听迟苍说了两次伽若去了，就已经不快到了极点，她勉强按捺住不快，也帮衬着道：“帝君如何确定伽若……的情况的？”

　　迟苍垂眸看着怀中人，“她没了呼吸，也不回应我。”

　　陌兮合同长生品出了其中不对，迟苍说话颠三倒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就是有理智，也很难看出那理智在哪里了，迟苍他……怕是疯了。

　　“帝君你想不想要伽若活过来？”

　　迟苍摇摇头，“不了，我想，也不想了。”

　　“迟苍，若伽若醒来我能说服她不再封印你的记忆，让她同你好好在一起呢？”

　　长生的话直击心灵，迟苍犹疑了半晌，痛苦道：“你真能说动她？我凭什么信你？”

　　长生停顿了一下，想起了玄泱，忙道：“玄泱一体分三魂，无情道已大成，伽若当初是因为你无情道反噬才封印你的记忆忘却她，眼下你的无情道之事已经有尽善尽美之法，她醒来之后，你的事情在玄泱的帮助下应当也能解决了，她为何还会封印你的记忆，不会同你在一起？”

　　“你说得对，可玄泱眼下又在哪里？”

　　说迟苍疯了，涉及伽若，他又很有逻辑，非要问出玄泱下落，陌兮合灵机一动，“你问了玄泱帝君的下落，难道还想去寻他吗，伽若的身边应当是离不开你的。”

　　长生在心里松了口气，又道：“迟苍，你同我去长生宫，玄泱自有兮合去找，如何？”

　　迟苍不再说话，只抱着伽若朝长生宫而去，看来是赞同了。

　　长生朝陌兮合使了个手势，陌兮合会意，忙下亲自去寻玄泱，来解决迟苍的事情。

　　长生进入长生宫时，迟苍已经将伽若放在榻上，正望着他，虽然没有说话，长生也知道迟苍在催促自己。长生担心伽若情况，也没时间腹诽迟苍了，他一扬手，三根丝线就缠上了伽若的手腕，伽若心律微弱是微弱，脉搏也在跳动，哪里是没有呼吸了？

　　长生很想计较一番，他又想到自己要稳住迟苍，遂道：“无事，伽若还好，我要对症下药了，你得说说她怎么会这样？”

　　迟苍就将二人游湖的大概经过说了出来。

　　长生哪能不知迟苍省略许多，就道：“你们何时遇见，为何结伴，这些你也说说。”

　　迟苍似有怒气，长生亲眼见迟苍额间开红纹，双目赤红，后来迟苍许是自己平息了下来，道了句，“我在赤水时记起一切，就去北海寻她，去了北海得知她去了昆仑，我同她就在昆仑相见，我封住了她的法力，将她带走了。”

　　长生神情一凛，“停，你说什么？”

　　“昆仑相见。”

　　“你为何封住她的法力！”长生没待迟苍反应过来，就将伽若的袖子往上微微一挽，迟苍这才发觉她手臂上那些皲裂的纹路中，全是密密麻麻的血泡。

　　“这是怎么回事？”

　　“迟苍，”长生闭上眼，似在平复自己的心情，“这就是封印你记忆的代价，当年我见到你时，她已经将一切都做好了，所以我也不知她为此付出了什么，她不仅仅用尽支利摩天的灵气，还赔上了自己数万年的法力，不仅仅是为了封印你的记忆，更是为了重塑你的神格，经脉，让你完好如初。她用的逆天之法，就受到了天道责罚，在支利摩天里承受了八十一道惊雷，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直到她将玄泱之事解决，避入冥渊之后，她失却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法力，身体溃烂，容颜老却，若非我撞见，及时渡她法力，我也不知她能不能撑到如今。”长生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你封住了她的法力，她会虚弱，也会老去，最后身体承受不住，便会真正的死亡，”他拿起伽若的头发，示意迟苍看。

　　迟苍看到伽若的头发已经白了。

　　“我……”

　　“想要她死还是活，全在你一念之间了。”

　　迟苍颤抖着走近，同榻上全无声息的伽若道，“是我错了，我以为我封住你的法力，就再也不会失去你了。”

　　“你解开禁制，伽若的身体就会自行恢复了。”长生拍了拍迟苍的肩膀，“你好好陪她，你们的日子确实还很长，你不要急。”

　　“多谢。”

　　“谢什么。”长生笑了一下，“我还盼着你膝下孩子叫我叔叔。”

　　“是吗。”

　　解开禁制之后，伽若周身的法力自动的流转了起来，她的呼吸又有了起伏，长生确实没有骗他，迟苍坐在伽若榻前，不知不觉就想到了往日时光，虽然他忘记过她七万多年，但是现在恢复了记忆，回想起以往一切，就真是历历在目了。

　　似乎她同他发脾气还在昨日，她愿意嫁给他也在昨日。

　　他的手贴在她的脸上，喃喃道：“若若，快些醒来，我怕我快没有机会了。”

　　长生说是离开了，其实并未离开，躲在门后偷偷看门内二人的动静，早在很久前他就知晓迟苍陷入恋情极为痛苦，如今七万年过去了，他瞧着，仍不算轻松，一个不醒，一个记忆恢复，无情道终会出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少了一个，就成了真正的遗憾了。长生想到这里心生不忍，不想再看，就亲自写信到沃野，南隅，丹穴，知会伽若家人一声。

　　长生还有些私心，是为迟苍。

　　长生想的是，这件事瞒了七万多年，也该让该知道的人知道了。

　　屋内的迟苍不知长生的行动，只握着伽若的手，那大我还心镜突然从迟苍的乾坤袋中飞出，咣--的一声，落在地上。

　　迟苍只顾着伽若，并没有动手捡这镜子，那镜子上出现了一缕青烟，他也未曾注意，那青烟幻化为人形，发出第一个声音时，迟苍这才发觉不对。

　　那青烟中幻化的人影是他师尊。

　　而屋中的场景也变了。

　　成了……成了他在舍谟幻境中的场景，甚至他面前的伽若也消失了，他站在船上，一轮圆月悬在空中，他站在船头，而船尾，站着他那早就羽化的师尊。

　　他师尊叹了口气，“痴儿。”

　　“师尊……”迟苍一开口，就察觉到这只是元始天尊的一缕神识。

　　“迟苍，无情道如洪水，堵无用只能疏，知晓了吗？”

　　未待迟苍回答，元始天尊就朝着巨大的空间一指，一道雨幕落下，圆月消散，湖中波纹荡漾，有一叶扁舟缓缓而来，那扁舟之上，立着个皎若明月的美人。

　　那人，是伽若。

　　这是第一世。

　　他同她共连理，可君王猜忌，将她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