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道谁痴情》愁鸦渡

67、大定

　　曼殊的死讯很快传遍这四海八荒，她的尸身很快也被西魔君聂霜九派人送了回来，大哥三哥如何愤怒，欲除魔族而后快，伽若一概不管，她扶着棺木，探下头看她二姐，用手谈了谈她的鼻息，确然没有气息了，伽若才终于相信她二姐死了，死于白千虞之手。

　　为二姐守灵那几日，伽若看似清醒实则浑噩，冷冷静静的主持大局，实际上她也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了，夜间她就守在曼殊的灵前，呆呆的望着棺木，心内空荡荡的，第四天的时候，戈妙发觉伽若不对，这种事情还是女子更为心细，戈妙就要伽若去休息一下，然后就去拉她，伽若还没有回过神来，她大嫂的手就迅速的脱开了，只因大嫂的手不过一挨着她的衣裳，手心就染得通红。

　　至于伽若那被挨着的地方，鲜血浸润。

　　“这是怎么回事？”戈妙当即就将伽若的袖子挽了起来，这一看，触目惊心，只因伽若的手臂上满是血泡，连成一片，只稍微一碰，那血泡就会裂开。

　　这下戈妙是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只心痛道：“你这身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若是你大哥知晓，还不为你心痛死？”

　　“一点儿小伤。”伽若将袖子放下。

　　戈妙这才意识到，伽若这身衣服布料厚重，严严实实，除了露出这张脸，再无空隙，她不敢去碰伽若，只询问，“你全身都是伤口，对不对？”

　　“……我……”在戈妙急切的询问下，伽若点了点头。

　　碧顷青遗等人已去赤水，商议着攻入西荒，如今的冥渊也不过戈妙，伽若两人，戈妙想写信去赤水，伽若就拦住她，“我的伤会好的，大嫂你不要担心，万一将大哥心绪打乱了怎么办？”

　　戈妙犹豫着，伽若又道：“过几日就会好了，我这几日都有在好好打理这些伤口，也好了大半了。”

　　这样的话完全宽慰不了戈妙，戈妙还是偷偷写了信去赤水，可是直到曼殊下葬的前一日，赤水那里的人都没有回信，至于伽若，果如她所言在慢慢好转，身上结了一层血痂，显然是在恢复了。按照规矩停灵七日，曼殊就该下葬了，出发那会儿碧顷和青遗也说好了会准时赶回来，去了赤水以后，他们就再没有了动静，戈妙实在不安，伽若就要她大嫂好好休息，第八日大早，大哥一定会回来。

　　入夜以后，戈妙还是太累，挨着墙睡了过去。

　　寒风穿堂而来，落木萧萧，外间月落，乌啼声断。

　　伽若有所觉，朝棺木看去，她二姐还躺在里面，身畔却多了一副画，还有一副贵重的首饰。此物从何而来，何人所送，也不重要了。

　　伽若将棺盖合上，外间也现出一线白来。

　　天亮了。

　　曼殊被葬在了冥渊之中，下葬那一日，碧顷和青遗仍未归来。

　　有些事情伽若心中早已清楚，二姐为何会死，大哥三哥为何久久未归，长生迟苍为何纷纷出事，玄泱如何执掌大权，瓜分势力，神魔之战已经要结束了，有些事情还远远的不会结束，既然要开始，那便开始吧，她已无所顾忌，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

　　史书有载，天元纪四十四万四千八百二十三年，神魔之战也入尾声，凤族姬伽若以冥渊为封地，继承凤位为凤族女帝，以莲伽为凤族年号，史称莲伽女帝，莲伽女帝继任的第一年，就拿下南荒故土丹穴，鸾丘，扩土数百里，女帝一改昔日怀柔手段，一夕之间屠戮数万魔族，以血祭天，魔君白千虞数次出手，不敌女帝之手，退避司荒宫，魔族割地求和，并立下盟约，不再踏入北荒半步。天元纪四十四万四千九百二十三年，百年之间，神魔之战，终落下帷幕。

　　神族内战，也一触即发。

　　自迟苍退出赤水，玄泱就把持赤水一切，赤水之主目中无人，几番挑衅冥渊，玄泱为缓和这等气氛，在上界设宴，当时长生帝君亦在其中，女帝同赤水之主未曾言和，矛盾加剧，一怒之下，女帝坐下丹穴之主弥南斩杀赤水之主副将，女帝当即放言，“狗吠之声，不听也罢。”甩袖而去。

　　不过百年，女帝狂妄，也非以往。

　　此时，昆仑上神关闭昆仑，不理世俗，坐下数十万精兵只听女帝调遣，女帝不仅坐拥西荒三百多里土地，同西魔君聂霜九不知为何交好，她手下还有沃野，南隅，冥渊，昆仑四地，实力雄厚。昆仑上神虽已心死避世，坐下弟子亦有三千，与女帝俱是同门之谊，其中关联错综复杂，这等人物，立场分明，非玄泱一派。

　　玄泱以为昆仑避世，迟苍一派必定倒台，没料迟苍百年不动，身后还有凤族支援，而凤族之后盘根错节，意料之外。

　　自宴席不欢而散，赤水之主就磨刀霍霍，欲一洗昔日耻辱，怎料女帝亲自出手，料理了赤水之主，将其砍杀，以头祭旗。

　　四海八荒大为震怒。

　　霜霁怨恨非常，要玄泱出手，玄泱不动，只因此时，迟苍闭关而出，无情道更甚往日，玄泱如临大敌。

　　女帝放出赤水之主旧日勾结魔族，吞并赤水之事，其后赤水之主为一己之私，偷偷联系魔族，传递消息，使得当年神族在魔族攻占下左支右绌，四处去赶，失却赤水，南隅，她二姐之死，亦是赤水之主一手造成，只因凤族当年一心求和，不欲与魔族再战，而破坏了赤水之主吞并西荒领地的野心，一个区区赤水之主就妄想搅乱局势，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一时之间，众人哗然。

　　赤水血脉霜霁丢尽脸面，连日里苦苦哀求玄泱为她父亲澄清，玄泱闭户不出，不再理她。霜霁一腔爱意终成恨意，一气之下她投入诛仙台，在灰飞烟灭之前诅咒姬伽若不得好死，诅咒这四海八荒，不得安宁。

　　赤水之事就这样尘埃落定。

　　玄泱不知迟苍一百年间如何恢复以往，也不知姬伽若是如何在迟苍闭关时，一个女人撑起这一切的。玄泱已不敢小觑这二人，他的无情道仍差迟苍一筹，硬碰硬，实非他所擅长，正在此时，北海金麒麟一族送来一颗玲珑心。

　　玄泱大喜过望，将玲珑心放入胸腔，再将自己的心放好收好，不欲给金麒麟一族。

　　众所周知，金麒麟一族，玲珑心为天地之宝，剖出玲珑心的金麒麟只要以心换心，就可不死，玄泱这样，是不打算让那献心的金麒麟活下来了。

　　玄泱果然灵力大增，无情道更上一层，他不再犹豫，率兵讨伐凤族，所有隐忍，一夕爆发。

　　长生，迟苍即刻率兵支援，大军尚未交接，玄泱就出事了。

　　玄泱阵前吐血，全身抽搐，失去意识，长生擒住玄泱，遣退大军，将玄泱带回上界，囚禁在北极中天紫微宫中，玄泱之事，就这样了结了。

　　神族内乱，声势浩大，却轻松拿下，实在是让人啼笑皆非，这风暴旋涡里的凤族女帝，是一切的导火索，却在一切爆发时，从未露面，仿佛这一切已被她料定，一切都被她安排。

　　女帝再出，是参加一场葬礼。

　　贪狼星君陌兮合的葬礼。

　　陌兮合的死来得突然，不知情的都道，年纪轻轻就死去，实在可惜。

　　可知情人都知，陌兮合是主动寻死，因为那颗给玄泱的玲珑心是她的，完整的玲珑心是天赐之物，而碎了的玲珑心，是致命毒药，此毒耗损法力，毁坏神格，能让人一夕之间高位陨落，低如尘土。

　　这就是陌兮合送给玄泱的礼物，她的那颗内里已碎的玲珑心。

　　伽若送陌兮合葬入无妄海，于人群之中，她似乎看到了个白色的人影，那是玄泱。

　　伽若记得陌兮合才从北海离开，带着伤口投奔自己时说的话，“如果玄泱如同废人，你们可还会同他计较？”

　　她当时怎么回答的，她当时说的是，“若真如此，我也不屑于与他计较。”

　　得玲珑心，大权旁落，身败名裂的玄泱，确实已经是个废人了，上界迟苍帝君不肯掌权再度闭关，长生帝君全权处理诸多杂事，而玄泱再也摸不到这权利的边缘了，既然他选择避入紫微宫，那就去吧。

　　斯人已逝，往事如凋。

　　她成全陌兮合，也成全能成全的一切。

　　此后数万年，天下太平。

　　神魔妖鬼，时有往来，相处融洽，昔日厮杀，所有的爱恨情仇，纷争往事，都已零落，那些或笑或哭的过去，那些挣扎于泥泞中的往事，也终被掩埋在历史尘埃之中，在史书典籍里瞥见些过往刀光剑影，所有脉脉深情，缱绻爱恋，俱已零落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