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恋恶女孩》思远道

9、第 9 章

　　第九章
　　那天晚上，石超凡没有回来。
　　第二天早上，我回到墓地的那间小屋，然而早已有人在此居住，他们找了别的人来看守墓地。我在离此不远的地方租了一间小房子，带着小狼住在那里，重新开始我以往的生活。
　　没有再见到石超凡，也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他似乎从我的世界消失了。离开他只有一个星期，可我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我的头脑中是一片空白，很久不能想任何东西，只有那天石超凡说过的话一遍一遍地回颤。
　　我爱他？抑或不爱？
　　有一个答案是肯定的，我希望在以后的生活中，一直都有他。
　　但是，我们该以什么样的面孔来面对彼此？
　　每天早晨，我起来后就在墓地里慢慢行走，却不知自己看到了些什么。那个看守墓地的老人比我尽职多了，他每天都要不慌不忙地绕着墓地走一圈。他从来不说话，如同一个哑巴。
　　石超凡--难道他真的不来找我了吗？
　　第一个过来的人是范婷婷，第二个是高少棠，均出乎我意料之外。他们只相差半个小时。
　　结果一直是他们在讲话，我反而无话可说。
　　\"江小余，你考虑清楚了吗？跟我在一起如何，我敢保证我们是全天下最自由的夫妻。\"高少棠缓缓吐出口中的烟。
　　如果在一个月前，我或许会接受。但是现在，因为石超凡，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了。
　　\"你少做白日梦了！小余姐是我石大哥的女朋友，哪儿轮得到你！\"范婷婷厌恶地瞪着他。
　　有点奇怪，范婷婷不是喜欢石超凡吗？怎么会如此热心地凑合我和他？不是石超凡就是范霆风，一定是他们中间的一个找她谈过。
　　\"大人讲话的时候，小孩子不要插嘴！\"高少棠伸指弹弹烟灰，\"小余，你确定他真的会比我好吗？那个男人对你的感情太强烈，你不会享福的。\"
　　\"有些人连小学的基本道德教育都没学好，还在那边教训别人。哈哈，真是笑死人了！\"范婷婷暗指他抽烟的行为。
　　\"小姑娘，你是在说我吗？\"
　　\"我不是小姑娘，我已经二十二岁了！\"范婷婷对他怒吼。
　　\"呃！\"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二十二岁了，我还以为你是从哪个幼儿园跑出来的呢！\"
　　他是故意的。我看的有趣，却没有想笑的心情，只是抚摸着小狼的头，它乖乖地躺在我的脚边。
　　\"你……原来有人的双眼严重近视，才会看不清别人的年龄。\"范婷婷反唇相讥。
　　\"我的视力树十年如一日，一直是2.5，这点你不用为我担心。\"高少棠嘴里这样说，却把手里的烟摁熄了。
　　范婷婷其实真的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只是，高少棠还不至于对她一见钟情吧，顶多是有一些好感而已。
　　一见钟情属于一种爱情神话，而石超凡曾经对我说，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他已经把我记在心里。
　　像我这种什么都不曾付出的人，居然还会得到这么多，该说是我太幸运，还是石超凡太出众，所以天妒英才，要让他拥有一些不如意处？我有什么好，居然可以让他念念不忘？
　　我只不过是一个如此平凡而慵懒的女人。
　　\"小余姐，你为什么跟石大哥吵架？石大哥对你那么好，就连我都看得出来他对你的感情。\"她的语气天真，问的问题却未免太过无礼。
　　我不怪她，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怎么会知道他们吵架？\"高少棠插话。
　　范婷婷瞪他一眼：\"我最近有去看石大哥。他变得好恐怖，一直发火，他们公司的人见了他都躲起来。我哥哥跟我说是石大哥心情不好，才会这样的。\"
　　\"当然是心情不好才会发火，你哥说的完全是废话。\"
　　完全想像不出来他有迁怒别人的时候，我想起他曾经告诉过我他也只是一个平常的男人。
　　\"他喜欢讲废话，关你什么事！\"她对着高少棠吼一声，随后转向我，\"石大哥从来不这样，只有在遇到你的时候才会这样。我哥说，他是太在乎你所以失去了他平常的判断力。小余姐，你们两个不是相爱吗？为什么还要吵架？你回去找石大哥好不好？\"
　　高少棠冷笑一声：\"你太天真了。相爱的人就不会吵架？越是相爱的人才会吵得越厉害。这世界上有百分之九十以爱为名的婚姻不得善终，反而是各取所需的婚姻长长久久。\"
　　\"为什么？\"范婷婷这次道是没有吼他，反而心平气和地发问。
　　\"等你到了我们这个年龄你就知道了。\"
　　是的，人就是这样。过了那一段狂热期后慢慢地就会冷淡下来，就会渐渐地看清一切。由于爱而结婚，结果发现爱情原来是一种娇贵的生物，只能在温室里昙花一现，它熬不过天长地久。柴米油盐酱醋茶，无不在渐渐磨损它。但是人们总是错以为那是对象的原因。其实，爱情本来就是这样，它太易碎，那些对它抱有期许的人是注定要失望的。
　　\"你不能现在就告诉我吗？\"范婷婷一个劲儿地追问。
　　高少棠笑着摇摇头。这种不是经过亲身体验是得不到教训的，无法言传。
　　\"嗯，不告诉我就算了。我稀罕听你的吗？\"范婷婷又对他生起气来，然后跟我告辞就走了。
　　高少棠又点燃一支烟，一直看着她走掉，目光高深莫测。
　　\"你已经决定拒绝我了吧？\"
　　\"你不是已经有了新目标？\"不管我跟石超凡最后结局如何，我都不可能再接受另外一个男人了。何况，我的障碍是来自于爱情本身，而非特定的某个人。
　　\"她天真，被保护过度，还喜欢耍小脾气。也许跟她在一起，我会生活得比较有趣。\"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不具备伤害他的能力，跟她在一起他是安全的。此外，他对她有一定的好感。
　　\"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
　　\"她令我心情愉快。\"
　　\"别伤害她。\"我发觉自己愈来愈爱管闲事。只是，我的确不希望这只大花蝴蝶去沾惹她。
　　\"我已经对那种游戏厌倦了，所以我想安定下来。她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我会宠她很久的。\"但是不爱她？
　　\"我想范婷婷不会接受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她只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小女孩而已，对爱情还有着太多的梦幻。
　　\"我会让她接受的。\"高少棠自信满满。
　　无疑地，他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他若蓄谋撒网，范婷婷不会跑得掉。只是，他何必如此？这代表着过于强烈的占有欲以及它背后隐藏的不为人知的一面。
　　不是他也会是别人，幻灭的痛苦或迟或早总会到来。也许是高少棠反而好一点，她不会伤的那么重。
　　我目送他的背影在暮色中隐去，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聊。
　　石超凡完全有理由不来找我，只是，我又为什么不去找他？我就真的放任幸福从我手中溜走？
　　只是，我一直弄不清楚那个问题的答案，而石超凡要知道它。如果我没有想清楚，我们只会再次不欢而散。一次又一次之后，他还会再给我机会吗？我们都会疲惫而且再也没有耐心，也许宁愿永生不见也不愿经受这种感情上的凌迟。
　　我怕的，是一切终将消逝，而且永远无法挽回。
　　爱他吗？
　　爱吗？
　　爱？
　　如果今天爱上他，明天就会失去他，那么我是爱还是不爱？如果真的有一天，我们情衰爱弛，相看两厌，我将情何以堪？又将怎样在以后的岁月中咽下那噬心的悲凉？
　　爱……抑或不爱？

　　没有月亮，天上疏疏朗朗地挂着几颗星，很亮。有月亮的晚上，它们很暗淡；没有月亮了，它们又很寂寞。
　　我独自一人在墓地里走动。
　　所有的秋虫都已经藏尽，墓地里静得没有一丝声响。这样冷的天气，该是适合情人紧紧依偎的。如果是一个人，岂非斯人独憔悴？
　　真的好想石超凡。可是，他能够完全忽略那个问题、只要跟我在一起就好了吗？
　　推开门，我懒懒地打开灯。一回头，赫然发现一把枪正对着我。一个全身黑色衣服，头上还戴着黑头罩的男人坐在我唯一的椅子上。
　　我靠住墙。\"别动！\"他的枪口紧紧指住我。
　　\"我似乎并没有跟你们有什么过节吧？\"我看得出来，这个人并不是一个老手，他喉结的颤动泄露了他的紧张。
　　\"你怎么不紧张？\"他似乎很诧异。
　　\"我紧张了，你就会不杀吗？\"我努力打量屋内的情势，揣摩自己如何在这么近距离的枪口下逃生。
　　\"我并没有想杀你。\"
　　\"你不想杀我，只是有人叫你来杀我对吧？\"他是一个杀手？
　　\"不是的。没人要杀你，只是教训你。\"
　　我偏转脑袋，努力地想我最近与谁结怨。但是没有呀？我一向深居简出，极少与人交际。认识的那几个有限的人，也没有机会跟他们有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需要请人来教训我。难道是秦莳月那跟我开玩笑？不会，花钱请人这种事她才不会做。
　　那会是谁呢？
　　\"嗯，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人出了多少钱请你来教训我？\"
　　\"我不会告诉你的。\"看见我慢慢地靠着墙角坐下来，他连忙用枪指着我，\"你别动！\"
　　他紧张得让我以为我才是杀手，而他则是枪口下的猎物。
　　\"是不是他出的钱太少，所以你不好意思说？\"
　　\"没有！\"他脱口而出，\"他给了我十万块！\"
　　我极力忍住笑的冲动，生怕他一时恼羞成怒，决定一枪毙了我。
　　\"叮呤呤……\"
　　电话铃忽然响起来，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特别刺耳。他一惊，拿着枪走近我两步：\"不许听！\"
　　\"电话答录机的声音开始响起：\" 哈啰！主人不在家！有事请在听到嘟的一声后开始留言。\"
　　\"死鱼，你少装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缩在哪儿吗？你要是敢不接我的电话，我马上过来把你分尸了。\"是秦莳月。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又看看电话。
　　\"死鱼，你到底接不接！\"
　　他看着我一点头，示意我去接电话。我松了一口气，只要他让我接电话，我就有办法让秦莳月知道。
　　\"死鱼，你干吗又躲起来了？\"
　　\"谁说我躲起来？我只是回到我住的地方。你能找到我，还说我躲起来？\"额头上指着一个黑洞洞的枪管，实在很少有人打电话打得开心的。
　　他相当高，有一米七五以上，身材偏瘦，右耳垂后有一颗痣，拿枪的手上有一道浅白的疤。
　　蓝大侦探想必会很高兴把他找出来。
　　\"是哦！\"秦莳月的声音多是嘲讽，\"只是你可怜的情夫，被无缘无故地抛弃了。那个男人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你一口咬定了是我对不起他。\"我无奈地说。
　　\"江小余，十几年了，我还不了解你吗？\"秦莳月的声音是难得的严肃，\"你一直都这样。江小余，这个名字还真好，每次一有事情你就缩回去，你改名字叫江里的乌龟好了。\"
　　\"月亮！\"
　　\"那个男人爱了你十几年，你还在等什么！\"
　　\"你见到他了？\"我放低声音。停在我额头上的枪管一紧，向我提醒他的存在。
　　\"他今天下午来找我，替你付医药费。\"
　　\"难怪你一直替他讲话，原来是收了贿赂。\"我轻松的口气让他也随之放松下来，不再紧紧抵住我的头。
　　\"他付了我五十万！\"
　　\"五十万？！月亮，你敲诈得太狠了吧。\"十万的医药费她一个星期就能涨成五十万？高利贷也没她这么狠，不知道她的病人为什么没有在她的医院里投手榴弹。
　　\"十万是底金，二十万是利息，加上十万的消息费，还有十万是他帮你交的消息费。我还忘了让他付慈善费用。\"她讲得好像吃了天大的亏，应该再多手一百万。
　　\"什么消息？\"
　　\"好消息！你偷吃不抹嘴，跟男人上床也不做措施，所以你中奖了！\"
　　中奖了？我一愣。难道我怀孕了？怎么可能？
　　我身边的人同时一愣，显然他没有料到自己要处理一个孕妇。修理我？看来他需要问问自己的良心。
　　我心里叫苦不迭。以石超凡的个性，他听到我怀孕不会置之不理，只会立刻赶来，他现在到哪儿了？
　　\"你什么时候跟他讲的？\"
　　\"他离开我这儿快一个小时了，就要到了。你自己小心吧。\"秦莳月的语气多半是幸灾乐祸。
　　有我一个人被枪指着已经够多了，再加一个石超凡？那种场面真是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月亮，你记不记得我们那次一起吃香蕉的事？\"我得立刻调集些人过来，他手里有枪。
　　那是我们国中时期，当时我还是所谓的\"九校联盟\"的总老大。当然有很多人不服气，但是都被我们修理得遍体鳞伤地回去。有一次一个不服气的家伙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把枪，一直跟着我们。当时我跟秦莳月正在吃香蕉，而且还很没公德心地一边走一边丢。那个人一心盯着我们，没有注意到地上的香蕉皮，结果就这样一跤滑倒，怀里的枪也掉了出来。然后，他在两秒钟之内就被警察叔叔带去警察局喝茶。后来虽然出来了，但已经成为公开的笑柄，再也没有脸来找我们麻烦。
　　所以我一提到吃香蕉，秦莳月立刻就联想到一个拿着枪的家伙。
　　\"你……\"她立刻改口，\"你又在吃香蕉了吗？\"
　　\"对啊。我听说你那边有上好的香蕉，记得带一些过来给我。你知道我是孕妇，应该多吃多补的。\"
　　\"好好，我改天会记得带一些过来给你。\"
　　\"那好了。挂吧，BYE！\"
　　\"BYE！\"
　　我慢慢地挂上电话，心里祈祷石超凡最好慢点来。如果他现在来的话，只能提前让我的身上多个洞。
　　\"那个男人要来了？你的男朋友。\"他的枪一直指着我。
　　我点点头。
　　\"你只有这一个男朋友吗？\"
　　我奇怪地看着他。
　　\"小姐，下次交男朋友注意点，不要找那种惹是生非的男人。\"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年轻，却故作老成状。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完全是石超凡招来的问题？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我想起来我跟谁接过怨了--夏菲？
　　\"找你来的那位小姐是不是姓夏，很漂亮？\"
　　他的眼睛里有一丝错愕，等于是确定了我的答案。我趁他一霎间的失神打歪他的枪，然后从窗口跃出去。
　　我刚一蹲下来，一颗子弹就从我的头顶呼啸而过，在这夜空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跑向墓地，在墓碑间闪躲。

　　一刹间，空气中有恢复了那种寂静。
　　小狼呢？那条忠心而且敏捷的狗，不会听到这么大的动静还不赶来。唯一的答案是，它被放倒了。
　　自从我上次去石超凡那里没有带它去，我们的感情就生疏了。现在它常常流连在那些寄养人的家里，有时候去我们以前的屋子跟那个老人作伴。无疑地，他们都是比我好的主人。
　　这个结果不是我一手造成的吗？
　　不远处有很轻的脚步声，我知道那个人正在四处寻找我。他一路走着，踢散墓碑前枯萎的花。
　　也许，感情总是有浓转淡，或者会变质，但是事情变成这样我就没有责任吗？
　　不管怎样，我都要保护好我跟石超凡的孩子。我不能忍受它受到任何的伤害。虽然不知道它是男是女，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我十分确定一点，我爱它，它是我们的宝宝。
　　我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暗暗想像它到底多大了。根据我以前看的书，它现在应该还没有成形吧。
　　我有一种预感，它应该是个男孩。
　　那个人快要找到这边来了。我趁着他转过去的时候，轻轻地移动到另一边去。很好，没有被发现。
　　幸好今天没有月亮，而我穿的衣服又是灰色的，才会在黑暗里不易被发现。
　　如果我现在冲出去，有几成把握在枪响之前夺掉他的枪？有没有五成以上？打掉他的枪以后，我能在打斗中不伤到我的腹部吗？
　　我不能冒险。
　　有车子驶来的声音。车头灯明亮的灯光下，我看出那是石超凡的奔腾。
　　该死的，他为什么偏偏挑这个时候来？
　　车子已经减速，慢慢地准备停在小屋前。
　　黯淡的星光下，我看到杀手把他的枪转了一个方向，正好对准石超凡。
　　\"石超凡！不要下车，有杀手！\"
　　我只来得及说出这些了。我昏迷前的最后意识，是那个杀手匆匆跑掉的背影和石超凡苍白的脸。
　　我十分不喜欢他的脸色，也十分不喜欢胸前这个汩汩冒血的小洞。但是我没有办法说一声芝麻关门。
　　我太傻了，其实如果我不叫，那个人也不会开枪打石超凡的。但是在那个时候，我不能忍受他受到一丝伤害。
　　我真是个傻瓜。
　　之后是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