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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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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红妹将雁步风引到柳城的一家普普通通的客栈,从后门入,不远处有一间独立的小屋。雁步风推门而入,聂休则立在门外等候。
知无言还是老样子,一别三年,容貌也未变化。他在角落一排枣红色箱子里弯腰整理卷轴,回头见了雁步风,便露出一副天涯逢故友的喜悦之情。
寒暄的话自不必多说,商人总是很擅长班荆道故。他取出檀叶和大皂李,放入加水的陶罐中。炉火跳窜着将茶叶翻滚,他坐在火前的竹椅里,大蒲扇把茶香猛吹。
“我知道你会来。”他用空闲的手捋着胡须,“盗圣之位没了着落,若不是见了你在柳城,我当真以为自己要白跑这一趟喽。”
雁步风在炉火前就地盘坐,只是默不作声的听着。
“陈家的姑娘也会围着你转,你怕是捅了女人窝了。说吧,想带走什么?”
雁步风皱起眉头。他根本没听懂。在他的记忆里,他并不认识姓陈的姑娘。这都不打紧,他照例先公布自己的筹码。
他从没打算对聂休的故事负什么责任,于是把聂休的故事交给知之老头作为交换。
“我怀疑,他将是烈火教的兴亡之刃。”知无言此刻已忘了煮茶,一门心思只关注门外的聂休。他走到窗前,伸出一根手指沾着唾液洇开窗纸,小心翼翼的,好似在窥探别人家的院子。
聂休双手抱胸立在门外,直被那来了话匣子的小妞吊打。他默默无声,俨然一副佛家弟子的淡然。
知无言猛然转过头,慌了手脚,目光涣散,不知所云。“像,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个性也是极为传神!真是造物弄人啊。”
雁步风不以为然,反而有些同情知无言。人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就格外蒙信命运。他也很同情聂休,臧红妹就像草林子里的野兔,看似娇小,折腾起来还真能把傻子给逼疯。
“你叫聂休?要我说,应该是取此含义。”她个子娇小,垫脚附在聂休身边低语不息,也不臊的慌。“聂与嗫同,细语呢喃,情愫不休。”
她故意挑逗,聂休则缄默处之,只是牵强了他的稚气未脱的脸。
“你呢,跟着雁步风有甚么意思,他就是一只鸟,再怎么翱翔也要寄人篱下。我就不一样喽,这江湖听得红妹二字,不说抖三抖,也得给我三分面子。”她得意地抬起下巴,却只够得着聂休的肩膀。她像一只拴在木桩上的狐狸,兀自兜着圈子,时而梳理鬓发,时而顾影自怜,始终离不开聂休这根木桩子。
老头的茶将要沸腾出来,顺着圆形陶器落进炉火里,触碰火苗时发出呲呲地叫嚣声。
“好,”他用粗布握着陶器的把手,给自己倒了一碗茶,“你既然带了这么重要的筹码,保不准要问些牵肠挂肚的事。”呷一口苦茶,挑眉笑道,“莫不是要我给你写一卷竹简?”
雁步风被这漂浮的热气弄得昏昏沉沉。他很虚弱,摆手谢绝了知之老头的戏谑。反而问道:“我身上的毒不知能活几日了,听闻您老人家知天通地的本事不凡,不妨指引一条出路。”
“这个简单,你可以找下毒的人解。”
雁步风叹了口气,“就没有别的办法?”
老头捋着胡子嘿嘿地笑,“我的规矩,只给一个答案,想要另一种啊,你这些筹码还不够。”
“等于没说。”
“我猜你不会是为了自己的事而来,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雁步风诧异道,“何以见得?”
“这也要看你的命格,当然,你并不相信这些。二者,是我对你的了解。我们也是老朋友了,我很清楚你的为人。”
雁步风踉跄着走到桌前,老头让给他一碗茶喝,他便踏实地将自身的全部重量都放在那把跟知之老头差不多年纪的斑竹椅里。
这时,他忽然想起知无言口中的陈家姑娘。“陈家的姑娘是什么意思?”
老头没有回答,好心劝道:“雁步风,我们在做生意,必然是三思而后行。你当真要问这个?”
“不。”他立刻驳回,努力回想杜若的委托之词,“我想知道,十四年前,正派杜大侠因为与魔教有关联,被满门屠杀…”他想了想,似乎表达得有些避重言轻。“也不对,我得换一种问法。”
他取一长缣素,执笔与墨,洋洋洒洒现场挥霍,很快便塑造出一位女子的模样。他平生太招女人的善睐,虽不擅画艺,却足以记住每个女人的脸,甚至能将她们的气质、个性塑进画中。然后他举起缣素抖了抖,递给知之老头。“这个女人是如何与家人失散的。”
老头仔细端详,并不作答。殆墨汁完全洇涸,他迈着舒缓的步子,将布绢收进那一排红木箱子里。
“牟,虽然笔法生硬,但很传神,可见你与此人关系匪浅。有了这张画像,我又多了一条资讯。”他到桌前,展开桌上的竹简,一手研磨、一手执笔。“请雁公子在门外等候,你要的结果马上就来。”
雁步风转过身,拖沓着脚步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