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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   近来,江湖中出了一大绝案,仁义无双的薛老侠在自己庄上被杀了。林英杰与薛老侠乃是世交,两人都豪气云天,仗义疏财,在江湖上名声显赫。按理说不该得罪过什么人,即便真的得罪过,也只有死人心里有数。
      林英杰的府邸坐落在柳城以北的咸城,但他盛名之广,远在天边的人也能听到他招贤纳士的消息。雁步风便是被这天边风给吹来的,也是被林英杰的五千两花红吸引来的。更重要的是,他是个麻烦不断的人,即便他不主动招惹,麻烦事儿也从来不会对他绕道而行。
      眼下盗圣之争日渐接近,但他并不打算趟这趟浑水。他在宣城偷了太多东西,尤其是在大王钦封的宣城第一女捕头的眼皮子底下,唯恐乐极生悲啊。
      这一夜,他是在女人的闺阁里睡着的,桃红色帷幔拖在床脚,拥被而眠的女子露出一条白皙如玉的胳膊,涓发铺散在枕上。而他——他居然在房梁上睡着了,夜半突醒,他茫然四顾,觉得自己甚是可笑。他在房间里游荡,只敢借着微昏的烛火,远观纱幔里她的倩影。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便伸手探进梳妆台上搁置的一个木匣子。于是第二天,他又有了更气派的四骑华輿,外加一位赶车的童子。他急着要去咸城,像他这样麻烦不断的人,最好先去摸清楚形势。
      赶路时,他仍是那副德行,卧在车榻上摇晃那枚价值不菲的玉铃铛,好似铃铛里藏了什么珍稀的武功秘籍,目不转睛的盯着。
      车童舞勺年纪,两条辫子朝天竖起,发尾垂在胸前,像两根柳条斜扎进土里,更像是两根筷子插在饭团上。这些比喻在雁步风看来是非常恰当的,因为这童子的脑袋是空的,空的!他赶车的速度就像在山上放牛,他怯懦地,从不敢跟雁步风说一句话,雁步风也就不敢同他说话,更不敢多看他一眼,生怕自己的某个随意的举动会把他吓哭。
      他从旭日东升时便开始赶路,直到日头西斜,竟才走出柳城不足十里。他干脆自己骑在马上,让那小祖宗去车里歇着。
      小童到车里打开自己的包袱,硬邦邦的干粮就着腌制的野菜,大块朵硕之声不绝于耳。
      “哥哥,”他第一次开口说话,稚嫩的童音盖住了山路的荒凉,“照你的速度,怕是要碰上元阳镖局的车了。”
      元阳镖局只在他背后的柳城内,如今是互送镖物从外归来,不过十余骑打马疾驰而已。雁步风聚神静听,果然在自己的马蹄声外,又听得更多嘈杂的马蹄滚滚近来。
      那小童举起水壶咕咚咕咚喝下,抹抹嘴道:“我在城里听说,元阳镖局这次接到一批中转的货物,由勇擎镖局押送至柳城,再从柳城至宣城。元阳镖局的人亲自去接镖,日落前必定归来。那些人可凶了,若在城外押镖,无论碰见什么人,他们只管拔刀霍霍,怪吓人的。还有啊,我觉得这趟货物不简单。就昨天夜里,我见元阳镖局招收了一批新人,都是比武场上的赢家,若是路上无事,归来要分得好多钱呐。”
      原以为是个畏畏缩缩的小童,吃饱了倒成了主家,滔滔不绝。雁步风好生气馁,更夹紧了马肚子。大约过了一刻钟,他猛得勒马停步。眼前本就坎坷不平的土路上,如今被散落的木板堆叠得水泄不通。这些木头应是一块整体,断裂的痕迹参差错落,是被极强的内力震断所致。
      再往前步行,地上东倒西歪躺着几个汉子,面有土色,衣衫带血,但能看清衣衫上的刺绣,有元阳镖局四字。那小童跳下马车,咬着手指,一脸同情的凑到跟前,“嗯…看起来是被劫镖了。真够倒霉的。”
      雁步风不予理会,继续向前搜寻。不远处有一根断木横在地上,木的尽头有一面红帆,被泥土沾染得破旧不堪。旗的中间破了道大口子,似是被徒手撕碎,但力度极其精准,专扯元阳镖局的旗帜。他捡起木棍在风里摇了摇,正纳闷时,对面树林里忽然走出一个人。
      这人眉清目秀、器宇不凡,且还很面熟。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拔剑了,剑锋垂直于地,鲜红的血潺湲而下。他向雁步风走来,每靠近一步,皆在雁步风心里产生地动山摇般的震颤。小童吓得躲到他身后,又好奇的探出头来偷偷观望。
      “交出来。”
      还是一贯的冷傲口气,四月的柳城郊外竟吹来冬季的寒风,连夕阳都疾疾逝去,唯恐避之不及。雁步风叹了口气,挑眉道,“又叫我交东西,我不过拿了一面破旗而已。你若喜欢便拿去吧。”
      镖车在更远的地方,这一路千步之内皆有镖车行驶过的痕迹。死人、血迹、碎片、木屑、兵器,甚至于银两和包袱,统共能数出十七具尸体。路边草丛中隐隐起伏着某种生灵,鼓动弹簧般的低藤,不时传出凄厉的悲鸣。那是一匹马,鬃毛亮丽;但它没了两条前腿,两道伤口平齐,使之跪倒在蒿草里,发出急促的喘息和呜咽。
      这时,乞丐少年的剑已不再滴血了,他还剑入鞘,目光却死死盯住雁步风,不让他有任何潜逃的机会。神色之意,大概是天下的人但凡丢了东西,就一定跟小偷有关。
      雁步风正色道:“我虽是个盗贼,但我不是土匪,我就一人,你们这么多人,我怎么打得过。况且,你也在这里,你的剑…”他笑看滴血的锋芒,转为深沉的思忖,“它沁了血。”
      乞丐少年并不辩解,犹如一个面无表情的石像。从他脸上看不到愤怒、轻蔑、怀疑、甚至是任何情绪,他的眼睛从不转动,似要穿透雁步风的□□,将目光直盯上他的灵魂。
      两人凝神对峙,雁步风的一双桃花眼里映着乞丐少年的瑞凤眼。他的这双眼,笑起来应是一条迷人的丝带,不笑的时候——就像他此刻的神情,带着难以形容的老成持重,与他的年纪不符。
      小童偷偷扯住雁步风的衣袖,雁步风回头看了一眼,云淡风轻的抛出两个字,“再会。”顺势扭身就走。
      “你不能走。”乞丐少年雄厚的手掌再次握住剑柄,露出一寸寒光。
      雁步风着实无奈,“这事儿跟我真的没关系啊。”
      剑光仍在闪动,代替了乞丐少年的回答。空气都静止了,血马不再哀啭,还有雁步风无法迈开的腿,整个人间都静止了。有一会儿功夫,他难得的感到不知所措,身后的小童揪着他的衣袖,凑过来低声道:“我们跑吧……”雁步风叹了口气。跑不掉的,他就知道自己是个麻烦不断的人。
      须臾,路面上再次响起哒哒的马蹄声。雁步风的华輿,小童和他坐在车里,一股气馁的氛围笼罩在车内。
      小童问:“你打不过他吗?”
      雁步风摇了摇头,“不是打不过,只是不能打。”
      “那你怎么不跑?”
      “若是跑了,恐怕这辈子都要背负莫须有的债务了。”
      两人重又面面相觑,万分苦恼。他们赶了一天路才将近咸城,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功亏一篑了。骑马的少年伴着落日的余晖,还是那身行头,风尘仆仆,如荒漠里走来的客旅。他身上挎着一截印有红色朱砂的麻绳,与束缚雁步风双手的麻绳如出一辙,皆是元阳镖局的专用绳索。
      沉默许久,小童嘟着嘴骂道:“这厮好不讲理,不过是新招来的工人,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转而又嘿嘿地笑了,“不过嘛…他不是说,只要能证明你的清白,便把我们放了吗?”
      雁步风点头,“的确说过。”
      “这就对了!”他一拍巴掌,立时眉开眼笑,“呵呵,我们的清白证明了,我倒要看看谁来证明他的清白!”
      雁步风抬起头,诧异的打量着眼前的童子——舞勺年纪,冥顽乖张。一对儿杏眸灵动闪烁,粉嫩的脸颊鲜妍欲滴;此番风采,并非布衣陋俗能够遮掩的。他真是大意了,完全没看出这小娃娃的可疑之处,如今被擒,才闭上眼睛暗自思忖。“这小童好似对一切都了如指掌,面对此情此景,仍能谈笑风生。这太奇怪了。”
      风在林间嗦动,月影被横柯分割,忽明忽暗。夜深了,潮湿的风从窗外吹来,他用脸拨开窗帷,探头向前方观望;夜色昏沉,望不见尽头。他的腿上躺着个圆滚滚的脑袋,两把乌黑亮丽的短剑插在脑袋上。若非此刻双手被束,他定要将这两把短剑拔出来舞弄一番。但他不会真的那般粗鲁,只是忍不住想要把童子脸上的碎发拨弄开而已。
      小童睡得香甜,似是被黑暗勾走了魂魄,任它崎岖小路,颠簸蜿蜒,只管不回魂地沉睡。借助微薄的月光,乞丐少年极速夜行,马蹄声、风声交织缠绵,哪怕裹紧衣衫亦不能抵御冷清。寂静的夜使他陷入沉思,他有种预感,沉寂了二十年的江湖即将发生变故。然而,他却不能同乞丐少年谈谈心;毕竟对牛弹琴尚有典故,对木头谈情就说不通了。
      于是,这一夜,他又在马车里睡着了,醒来时天光清新,鸡鸣不绝,已是入了柳城街巷。腿上的小童揉揉眼睛,卟灵一个翻身,整张脸探到窗外去兜风,口里喊道:“热包子,我闻到了,还有馄饨的味儿,元阳镖局就在巷子深处。”继而拍拍雁步风的肩膀,“喂,你身上有没有银两?”
      雁步风懒散的扬起眉头,未及开口,小童的一双白皙稚嫩的小手已在他身上摸索开了,口里娇柔道:“我饿了。”
      “你这是抢劫。”他虽冷着脸,却侧过肩膀故意将左侧腰带递上来,腰间藏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角落印着“钟离”家族的字据。小童眼珠子机灵的转向那字据,啧啧叹息,“不义之财抢了就抢了,最多算我一个同道中人嘛。”说罢,扭头走掉了。
      身影闪动,凌空一个翻转,两条辫子像海盗手中的船舵,在左转弯时极速漂移,眨眼便消失在摩肩擦踵的城民中。乞丐少年闻声撩开帘子,见雁步风还坐在里面,复信步踟蹰,马蹄淅淅沥沥,似要把街巷的长度变为光年。
      一炷香过后,马车终于在元阳镖局的门前驻足,左右两个魁梧汉子,腰间皆配冷器,此刻正径直向马上的乞丐少年走来。
      “有这等事!快…快去禀报,你,还有你,把劫镖的强盗压进去。”复打量乞丐少年,“你跟我去正厅。”
      除了这些粗野的话语,雁步风什么也看不见。接着就被两名壮汉压进镖局大院,院中三两结伴舞刀弄棍的门徒,都谨慎的窥视着他。
      元阳镖局是齐国镖业的领军先锋,总镖头柴耘曾担任禁卫军教头,中年辗转,从即墨发配至宣城,后因协助捉拿弥天怪盗有功,分得柳城一座府邸。如今已有不惑之年的他,外出押镖自是无需亲力亲为,但观他院一众中粗鄙的弟子,学艺不精,没甚佼佼者。
      柴耘的名声并非响彻云霄,然而只要轻功能胜过步生莲的武林侠士,对这位柴镖头都不会陌生。弥天怪盗何等厉害,擅用暗器剧毒,易容之术更是堪称偷天换日。雁步风想着:能追上弥天怪盗的人,他若要堕入盗贼行列,必定夺得盗圣的宝座。
      柴耘也很懂官场,年年向上纳税,形成内外兼顾的防护;除非有备而来,便是山贼土匪那等腌臜人物,岂敢妄为。料想他听闻今日劫镖之事,肯定气得不轻。
      一进正厅,四下里寂静无声,檀木皋比在台上对望,下位处有两排平行的雕花红木椅,地面铺的是灰白透亮的拉布拉多大理石。
      须臾,柴耘带一众门徒走进正殿,乞丐少年跟在后头,不曾脱去冷峻的面具,似是个设定好的布偶,永远是一副冷冰冰的神态。
      柴耘掀动一片长衣,转身在檀木高椅上落座。他瘦骨嶙峋,衣衫挂在骨头上,如同田间立着的稻草人。他有一双锐利的鹰眼,在死灰色面容上更显刁钻,厚嘴唇微微颤抖,一圈小胡子遮住下巴的轮廓,也跟着嘴唇的频率颤动。
      雁步风等啊等,等得心急如焚,等得浑身瘙痒,正殿里鸦雀无声,诸位都面露难色,柴耘只不开口,旁人连喘气都觉得压抑。
      又半柱香的功夫,他那张似被胶水粘过的厚嘴唇终于挣脱出一条缝隙,沉声道:“松绑。”双手的束缚立刻被解除,雁步风挑眉自顾,有些摸不清头绪。只见柴耘身旁的彪形大汉向他走来,沙哑的嗓音像是砂纸在打磨锈铁。
      “少侠,今日多有得罪,望你见谅。我们总镖头已经禀明衙役,这里没你什么事了。”这一句话从字面上看很是客气,语气却异常凶恶,轻蔑愤懑之势昭然若揭。雁步风环顾四周,毕了,转身离场。
      这粗鲁的礼仪无需在意,他对自己说,这是世人的常态。他仍在想那马车小童,顽皮的嘴脸和毫不逊色的轻功。还有他跳车后对自己露出的一丝狡黠笑意,隐约透露出暧昧迷人的含义。
      想想也不过是个孩子,狡黠或许是另一种可爱的表现,不足为奇。之后他又想起自己预先决定好的行程,但他已经很累了,朝阳像强烈的辐射摧残他疲倦的身躯,不可能再找个车夫重新上路。
      他想象林英杰宛如热锅上的蚂蚁,惧怕死亡又因潜在的敌人而杯弓蛇影。林英杰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毕竟,江湖中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些罪孽。他边走边叹,实在无处安身。他的心里总有种预感,麻烦事儿就像自己的影子,只要你想活在阳光下,就绝不能摆脱它们。
      日上三竿,长街熙攘,他拐进一条小巷,头顶楼阁里推窗现出一只柔夷春手,水珠从屋檐低落到他衣襟上,如是一片秀春烟雨。女子好生娇媚,云鬓舒软,明眸皓齿,胳膊高举时衣袖滑落至肘部,露出一截春笋。原来是谁家闺妇挑杆曝衣,只因倩丽红颜如诗如画,这才错把顺着屋檐滴下的水珠看成了朦胧烟雨。
      撇见楼底有双猥琐的眼,女子缓缓合窗,关闭了通往仙境的大门。他低头望着脚下的青石路面,水珠像人参果似的落地消散,头顶的暖阳恍如鎏金的果盘,跳动的射线变幻着五彩的光。没走多远,又见姐姐妹妹在门前谈笑,露出青楼女子特有的娇媚之态。从她们身旁经过的各色男人,或手执白扇,或青衣蟒袍;尊贵显赫,风流倜傥。有弱冠之年的笑面小生,也有可知天命的钟鸣鼎食之辈,足相蹑于其门。
      再回望方才那扇窗时,梦境变为龌龊的尘俗,隐约透出婉转的莺歌,笑闹的、羞怯的,似是一片海市蜃楼。他真是醉了,要喝点酒才能将理智唤醒。突然,他眼前一黑,发现太阳不见了。
      太阳并非真的消失不见,而是一座巍峨挺拔的山挡住了他的视线。视线平齐处,他望见五个彪壮大汉,布衣马裤,袒露出胸脯,黄铜色的皮肤胸毛旺盛。
      他往左跨一步,这山便移至左边,右垮一步,山又回来,反反复复不得脱身。他只得试探道:“几位,可是找在下有事?”
      为首的大汉回道:“公子,有位姑娘请您走一趟。”
      他这几日受到的无可奈何之事十指都不够数了,他连表情都懒怠严肃,含笑挑动眉毛。他的眉毛好似会说话,这张脸可以失去嘴巴和眼睛,但绝不能少了这对眉毛。
      他笑道:“可我,不认识什么姑娘,如此贸然前去岂非叨扰。”
      另一人粗鲁道:“若公子不肯合作……”雁步风顿时瞪大眼睛,“不合作有什么后果?”
      “若定要争执,那么在下就只好不得不客气一些了。”
      雁步风抿嘴思忖:言下之意就是没得商量了。
      突听背后一声娇喝,将沉重的迷雾驱散,露出晴空。“当然要客气一些,他可是我的雇主。”回头看去,视线落在地平处,率先见到她一树桃粉般的裙摆,向上至青丝柔发垂在两肩,俨然是张顽皮的孩童脸。“你…”他伸出一根手指,去指那小童的脸,抛去布衣粗陋的打扮,这张脸真是红润怜人。
      “没错,就是我。”小童笑嘻嘻地向他走来,“我说你啊还是别想歪点子了,你跑不掉的。”
      雁步风长长叹了口气,只能自认倒霉了。原来他的“麻烦”早就如影随形了,被这小鬼盯上,真是失算。但这至少是件可喜可贺的事,使他不再费心于江湖纷乱,接下来的行程立刻就变得非常明确了。
      小姑娘露出一排玉珠皓齿,指那大汉说道:“你们几个没用的,接个人都办不好。如今可要把他看紧了,若是让他溜了,你们的脑袋就通通放进坛子里酿酒喝。”
      想不到她小小年纪,气度和做派倒是有模有样。她往前走,山立刻分为两半,她把手背在身后,步履轻快,洋洋得意,便是得了黄金万两也难有这般快活。
      一日之内,两次被擒。雁步风勉强习惯了这种生活。末尾的大汉拿出一条黑布蒙上他的眼睛,拥他上了一辆马车,颠簸间不知去向何处。途中未听人声,马蹄奔腾如雷,身边的“巉岩碎石”皆是哑巴,只有喋喋不休的可爱姑娘,但也不是对他讲话,更像是愉悦的自言自语。她说些不相关的话,眼里见到的,张口就来。一开始提及药铺和脂粉店,后而是关外酒家,再远些,便只剩下青山流水小桥人家,剩下逃出喧嚣的植被。他们在马车里沉睡又醒来,闲暇无事再加上路途颠簸,更多是半睡半醒的混沌状态。又过了一个天明,沿途逃命似的填饱肚皮,终于在无日的阴郁清晨里到达了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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