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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二十八 ...

  •   淮西坐在黝黑的洞穴里,面前是一排铁栅栏。她还从没受过这等侮辱。她花了很长时间才理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闷闷不乐的用手摩挲着石壁。
      岳水澜此刻的情绪就如同海上巨浪一般起伏不定,她讨厌黑暗和石壁,尤其这些还曾是她的专长。她的水牢比这里强百倍,等她抓住渡念门的所有同谋,就让他们腐烂在水牢里,为自己犯下的罪责痛苦悔恨,永远也得不到救赎。
      狐狸女子并未收走她的剑。她提起长笛时微微转身的动作充满轻蔑,岳水澜几乎能看到她面具下阴险狡黠的笑容。
      “岳姑娘,你就不要担心了。就算你利用雁步风在先,他也不会对你见死不救。他你这是这样的人。”
      这是句很中听的话,但从淮西口里说出来,就不太好了,仿佛是一只刺猬。
      “哼,你又是什么意思?如果是来向我挑衅,我看还是免了吧。”岳水澜靠坐在角落里,继而狠狠蹂躏手中的短剑,剑光忽闪忽暗,激烈的碰撞声回荡在洞穴里。
      淮西静静地望着石壁,从头顶延续到四周。她在思考聂休所说的神爪手,据聂休的言论,他是追着神爪手才误入了那片丛林。聂休以为他追的人一定是神爪手,淮西可以拿脑袋担保,那绝对是个冒牌货。想想看,矫健昌儇的魔教神爪怎么可能是个身染奇香的猴子,到处引人耳目,却不知他到底有何目的。且那香味非常奇特,淮西也是被那人身上的奇香吸引来的,她跟随那香味追了一路,一直追到林子里。自打进了渡念门,她总能嗅到各种香料的味道。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吹奏玉笛的画面,只记得自己嗅到了一种香气,便晕了过去。所以那种香味一定是用来操控人偶的。
      神爪手与渡念门有关,这仅仅是一种猜测。她在齐国也呆了不少时日,她很好奇,为何每个人都想抓住神爪手。雁步风也是江湖人啊,怎么能够独善其身?若他不曾离开大漠,现在已成了她的驸马,就不会有这么多危险了。
      她兀自生起闷气,又担心雁步风的毒时日无多。她憎恶雁步风身边总是不缺女人,他总是一副戏谑的模样,让所有女人都迷恋他的温柔和情趣。她用余光斜睨着岳水澜——雁步风中了毒,明明就只剩一天时间了,即便他有救人之心,又有什么用呢。齐国的女人真是冷漠。
      聂休被玉面狐狸带走了,距现在得有一个时辰了。淮西知道他懂音律,且从他的仪态来看,没有任何被操控的迹象。她记得步生莲曾讲过山贼抢劫过路车马并夺其侍女、小姐,充当压寨夫人的故事。在她们大漠,公主抢夺驸马也很常见。可…若是玉面狐狸看上了聂休,那就真是太没眼光了。再不济也该看上雁步风才对。她希望自己的男人就像沙漠里的阳光,总是使人目眩神迷,充满魅力,但在他那神采奕奕的目光里,只有一个女人。
      如果能嫁给雁步风,她不介意收纳一些嫉妒的目光和愤懑的诋毁。这些都会成为雁步风足够优秀的证明。他首先必须足够优秀,其次重要的才是他能否只属于一个女人。

      聂休跟随玉面狐狸的脚步走进大殿后方的密室,这里很像女子的闺房,一切装饰应有尽有。
      一路上他只盯着她的衣摆看,看得入神时几乎被突然乍现在眼前的红帐暖烛惊住了。玉面狐狸从床铺上拿起一个小包袱仍给他,他首先注意到这个包袱被人打开又重新系上了,里面的东西还在。
      “你看起来不是宣城人。”她坐在茶桌前,示意聂休无需拘礼。可他耿直的像个木头,只肯站在房门口,目光都不敢向上逾矩半寸,与方才大殿之下的少年简直判若两人。
      “行走江湖,带着一把锈铁可没法防身啊。”
      他还是一言不发,却是心慌意乱的、隔着一层葛布,摸索古剑上的花纹。他始终密切关注着玉面狐狸的动向,这时他发现她抬起右手,轻轻按在脸颊上,抚摸面具的动作就像在感受真实的肌肤,一寸一寸地,轻柔而缓慢的抚摸着。
      他更加紧张,手臂不安地垂在身侧,目光盯着自己的脚尖。他用余光看到玉面狐狸轻轻摘下了脸上的面具,他抬头快速的打量一眼,立刻就瞥向别处。所有神经都集中在控制眼球的方向上,仿佛他被操控着想要去看,又强制自己千万别看她的脸。
      他的眼睛空洞地盯紧右侧的红账,石板床上绿萝丛生,似乎在床的周围有一些被覆盖住的丰富土壤。
      玉面狐狸轻轻的笑了,转而戴好面具。在她的脸重新隐藏进黑暗中的一瞬间,她希望聂休能捕捉到自己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和掩埋多年的难以倾诉的思念。
      而他什么也没说。
      “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何要带这种破烂到江湖上来。”
      聂休保持着耿直的姿势一言不发,直到她的思念消耗殆尽,背过身去说道:“行了,你可以走了。从哪来就回哪去。渡念门从此不再欢迎你。”
      聂休离门很近,一转身便踏出门外。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说句话,声音沙哑得几乎不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
      “我听说渡念门是请愿的地方,我和你能不能做个交易。”
      “交易。”也对,她是渡念门的门主,理应受理任何人提出的任何目的。“你有什么烦恼?”
      “我在找一个神医,救一个曾经对我很重要的人。”
      “为何要说‘曾经’,难道她现在不重要了?”
      “可能是吧,可能是她…觉得不再重要了。”
      聂休最后留给她的,是沧凉、决绝的背影。她仍用心抚摸着那张带着面具的脸,想起儿时青梅竹马的时光,想起她盗取秘密的那个夜晚,就是从那一刻起,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世。
      在她落难成孤的那个年代,有很多同为孤儿却出身迥异的人。有个男孩是魔教余孽,有个身为正派名士却力挺魔教无罪的杜大侠,被人一夜之间屠杀满门,唯一没有找到杜夫人刚分娩的不足两日的女婴。据说失踪的前任盟主也有妻儿,只是被隐藏的很好,至今未在江湖上露面,是否已经死去也未可知。她还知道姜夫人的丈夫有个私生女,这是很早便知道了的;还有弥天怪盗,他生前有个孩子。
      她很庆幸自己终归是个平凡的孤儿,所以,她能不受任何人的支配,只做她认为值得的事。
      她还记得知之先生给她批的命贴。
      壮志悲情,所求难遇,红颜薄命。
      她喜欢这样胡乱推测的命格。试想一个倒卖消息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她的命格呢?但她还是喜欢最后那一句红颜薄命。
      这当然要看她是为谁而死了。因为她知道即便死了,也是为了自己觉得值得的人,如此,一切都可以拥有存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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