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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二十七 ...

  •   渡念门里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玉面狐狸的宝座,用兔毛包裹着,纤尘不染。她身边的人也换了,许多火把也陈旧了,一颗白玉骰子放置在长方形石桌上,石桌经年累月,已经污迹斑斑,台面上还留有密集的兵刃砍过的痕迹。看起来,雁步风离开后的三年里,渡念门从没太平过。
      玉面狐狸亭亭直立,向众人表示欢迎。她身边有两个带着面具的姑娘,像两座精致的雕像,纹丝不动。
      “在你表明来意之前,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她的声音如四面石壁般冰冷,不掺任何人类的情感。
      雁步风眨眨眼,迅速恢复正常的视觉,仰头看着她。他依稀记得三年前狐狸女的相貌,和她脸上的这张面具并不相配。
      那是一张淡漠、平和的脸,像风、像水,像春风推动一湖绿水,美目盼兮,清扬婉兮,两条不修边幅的烟眉,一双脉脉清澈的眼,两腮没有肉感,侧面线条烘托出尖尖的下巴。
      时光匆匆而逝,如今,她的气质更加冷清,打磨了曾经的稚嫩。她伸出手臂,衣袖滑落到手腕处,露出手臂上的一朵红莲印记,似是拥有魔力,勾住了聂休的眼睛。
      “他是谁?”女子指了指雁步风身后的男子。
      “聂休,一个很普通的少年。”
      女子未作任何表态,转而指向岳水澜,又问:“她是谁?”
      “一个有名的捕快。”
      岳水澜很想从背后给他一剑,他把每个人的身份都暴露了,就像中邪了一样,问什么都肯说。
      “雁步风,我们是老朋友了,看在你这么信任我的份上,他们都可以全身而退。”
      雁步风忽然笑了:“你可别误会,他们的性命跟我没关系,同样的亏我不会吃两次,我又不是真的傻。”
      女子掩唇一笑,笑声从面具里传播到空洞的大殿,很是清灵。
      “老规矩,你帮我办一件事,我放了你的女人。”
      雁步风漫不经心地走到石桌前,捏起桌上的玉骰子,在手指间把玩,“我以为,老规矩就是我们先赌一局。”
      这时玉面狐狸用一段急促的笛音将石街里领舞的姑娘引领到大殿中。也许有捷径可走,她来的很快。
      她摘下面纱,露出一张茫然的、惨白的脸。她向他靠近,面无表情,让他回想起满地黄沙里初遇的那个骑着骆驼傲慢轻佻的身影,被情感操控的躯壳才能称得“美丽”二字,失去了情感,也就失去了美的概念。
      岳水澜骤然拔剑,剑尖抵在淮西身后,眼睛则死死盯着大殿之上的狐狸女子。她对音律从此有了毁灭性的认知,音律能把人变为提线木偶,丧失了理智,谁又能保证淮西不会突然向他们发起攻击。
      见状,狐狸女子扬手打了个响指,动作潇洒自如,笑声中尽是柔情。“雁步风,我也不是真的傻。我不会在同一件事上吃两次亏。你的手段我见识过,而我们都不想输。”
      雁步风放下骰子,莞尔一笑,算是给她的回答。
      当初步生莲找到他,突然要自己同他一起去寻找失落的图腾。图腾什么的,他根本听不懂,也不想听懂,但他有个毛病,从来不会拒绝步生莲的任何请求。当时他们已经准备出发了,雁步风就问他,“我们去哪?”
      “不知道啊。”
      雁步风皱起两条会跳的眉毛。步生莲对他说:“别在意,其实是我和渡念门有个交易,她告诉我图腾碎片的地点,我告诉她知无言的住所。”
      雁步风对他的阐述持有将信将疑的态度,事实很快就证明了他是怀疑。步生莲根本没找到知之先生,他宁可被渡念门关进猪笼里颐养天年,也不愿恪尽职守的履行自己的诺言。
      “雁步风,我们可是天地为鉴的结拜兄弟啊,你不会扔下我不管吧。”
      雁步风说,“不会。”嘴巴就像吃了一麻袋黄连。后来,为了救出步生莲,他和玉面狐狸另外开了一条合约。他们赌骰子,如果赢了,他可以先带走步生莲,然后一起寻找知无言的下落。
      那场赌局他赢了,却没能带走步生莲。步生莲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赖在渡念门不走了,还在狐狸女子耳边煽风点火,“姑娘,你要是让他就这么走了,你要的答案可就有得等了。那个答案不是很重要吗?”
      “愿赌服输。”她温婉的音色中带着几分狭义,“你们走吧。”当时她说出这样的话,让雁步风心生爱怜。
      玉面狐狸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雁步风仅仅参与了一段。他最怕看到一个人的表情从激昂变为平静,他仿佛天生就有一双能够触碰悲伤的眼睛。所以,尽管他赢了,却觉得落寞和不幸。索性步生莲不肯走,他便顺水推舟帮她求来了她想要的答案。
      众所周知,知之先生行踪不定,相貌平庸,性情诡变。他不会固定要求你用多少钱来换他的秘密,他很会周旋身边可以利用的东西,这样才能让机密的网四通八达,越来越广。
      他出发时带着她给的竹简——期间他也帮知之先生偷来许多消息作为回报,就此成了朋友。回到渡念门时,他带回了知之先生的一句口信。
      玉面狐狸给他留下最深的印象便是她听到口信时露出的自信、温和的微笑,那笑容是一束冲散阴霾的光,预示着涅槃重生。她的笑有强大的感染力,让观者也能感到她传递出的喜悦。
      去大漠的路上,步生莲还一直喋喋不休的询问,“渡念门的门主到底问了什么?”
      雁步风如实回答,“我不知道。”
      “她给你竹简的时候都没有叮咛你不准打开看。”
      “那是因为彼此的信任。”
      步生莲对他这种官方回答报以相当可笑的态度。“哼,你还真是有女人缘。”
      “有你这个月老不停地‘牵桥搭线’,想屏蔽都难。”
      现在看来,他这话是说对了。若非步生莲节外生枝,他今生未必能有如此多的红颜。细思之下,当初被薜荔那小魔女盯上,也许她们早就知道是步生莲偷了玉簪,这才找上自己。
      就在这一刻,他终于思及事情和来龙去脉。他在心里打定主意,以后无论步生莲说什么,他不听不信也不从,哪怕步生莲把枯木说得芬芳四溢,他也不会再信一个字了。
      冷清的石壁上匍匐盘绕着枫腾与绿萝,一面石壁上有,另一面石壁上却没有,应该是临近水源的缘故。
      伴随狐狸女子的手轻轻放回脸侧的动作,淮西突然惊醒,圆目大睁,似是做了一场噩梦。
      “这是什么地方!”她的公主脾气涌上来,自然吆五喝六想把周围的人通通数落个遍。可她回过头,岳水澜正用剑指着她,面露杀机。在岳水澜身后立着的男子,衣衫寒酸,衬着一张冰冷白净的面孔,毫无违和感。大殿上端坐的狐狸女子让她想起了事情的经过,她刚要开口大叫,立刻被雁步风拉到身后。
      “我答应你了。”
      他并不多说,径直走向火光莹莹的长街,回到属于他的房间里,老老实实躺进棺材。
      地狱的门一旦叫人走得轻车熟路了,后果是相当可怕的。他平静的闭上眼,猜想自己又要去见知之那老叟了——红胡子,棕眼睛,头发稀疏的就像干裂的土地,长不出几根枯萎的草。他的眼贼溜溜的亮,任何消息哪怕有一丢丢的内在价值都不会逃脱他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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