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间集》云淡终天青

2、第 2 章

　　李伊茹接到合作伙伴打来的电话时，天突然阴了下来。

　　“嗯，是的。张总，您放心，这点小事儿包在我身上，绝对没问题的。”伴随着电话那边嗞啦嗞啦的电流声，张总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喂？张总？您还能听到我的声音妈？张总……”李伊茹的步伐逐渐放慢，停了下来。她的手仍然举着手机放在耳边，做出接听电话的动作。可是眼前的景象让她愣在原地，宛如一个木头人。

　　也许是刚才过于关注地打电话，李伊茹没有意识到商业街就在身边悄然变化着。原本喧闹的街道不知何时安静下来，周围的人群也彻底消失不见，空荡荡的步行街上，只有她一个人杵在中央。头顶黑压压的云层遮蔽了大部分的阳光，一丝凉风蓦然吹过，李伊茹不禁打了个寒颤。刚才发生了什么意外吗？是地震了？失火了？为什么自己没有任何感觉？这样的理由李伊茹都无法让相信，再怎么样这样的寂静也太奇怪了。她四处张望着，又迷茫又慌张。

　　她突然想到手中的电话还接通着，应该跟张总说一声，或许还能向他寻求帮助。“抱歉，张总，我这边有些突发情况，请问您那边方便帮我报个警吗？”电流声依然盖过了人声，看来暂时不能指望张总了。虽然挂掉合伙人的电话很不礼貌，但现在显然不是在意这些细节的时候。李伊茹果断摁下结束通话键，打算再拨号到110，可手机左上角的“无信号”标识让她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打算。

　　似乎问题很严重，连通讯都被切断了，这下麻烦可大了。阴沉的天气让街道变了样子，诡异的雾气虽然并不浓重，但依然让视线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李伊茹一时难以分辨方向。她暗骂刚才要送自己的秦焕然乌鸦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现在只好看看能不能先离开商业街，接下来再做其他打算。

　　随意走进一间时尚品牌的店面，这个牌子挺合李伊茹的口味，她以前曾多次光顾这里。店里跟街道上一样，空无一人，平时热情的导购全都不见人影。空调外机敬业地工作着，发出低沉的声响，收银台旁的落地钟钟摆兀自摇动，就连头顶上的灯光也依然明亮。

　　一切都与往日没什么两样，只除了没有人这一点。

　　李伊茹自认为不是个胆小的人，但此时她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自从入了销售这一行，曾经软弱好欺负的她被生活打磨得圆润却藏锋。与客户讨价还价，据理力争要求己方的利益最大化，这些事对她来说都是再简单不过的。

　　难缠的客户多得是，喜欢借着身份压人一头，趁机占便宜揩油的也不少。事情见得多了，李伊茹也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领。

　　但今天的这番情景实在太过反常，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销售经理，李伊茹发觉自己身为动物的感知危险的本能被激发了出来，内心警铃大作。

　　李伊茹环顾四周，想找个趁手的防身武器。太过笨重或锐利的都不好。女人的体力本来就不占优势，万一被人夺取武器反过来伤害自己，那无疑是自寻死路。

　　再三思考后，李伊茹拿起了柜台上的水晶摆饰。紧急时刻扔出去，不管砸没砸到对方也多少能为自己争取到一点逃跑的时间，眼下也已经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喂，有人在吗？”李伊茹走出店铺，返回了街道。雾气好像比刚才还要浓一些，眼前尽是白茫茫的。李伊茹只能凭着感觉向记忆中的商业街出口走，也不知道要走多远才能出去。

　　白雾的深处有一种持续的声响，不同于空调外机的轰鸣，更像是野兽的低吼，让人汗毛倒竖。李伊茹小心翼翼地走着，不时观察着四周。这种时候可能没有人反而更好些，要是突然出现一个人帮助自己，李伊茹都不说不好要不要相信他。

　　在迷雾中走了很久，一直也没能走出街道，李伊茹心中愈发焦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再次掏出手机，想要看看现在的时间，却惊讶地发现手机已经没了电。

　　虽然一直没在意时间，但李伊茹完全可以肯定并没有久到手机电都耗光的程度。举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李伊茹觉得越来越不对劲，有一种被人盯着的奇怪感觉缠上了她。

　　刺眼的阳光穿破云层照到李伊茹的脸上，她眯着眼睛抬起头，这才发现迷雾已经迅速消散。仿佛重回人间的喜悦让她放松下来，但四周依然是一片死寂。

　　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这寂静中显得很是特别，李伊茹转身看去，身后的景象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啊！！！”李伊茹发出肝胆俱裂般的惨叫。一双巨大的金黄色蛇眼，正透过楼宇间的缝隙聚焦在她身上。巨蛇全身翠绿，仿佛上好的玉石，在太阳下闪烁着妖异的光。

　　李伊茹大概估计了一下，那对眼睛恐怕比自己的头还要大。那些消失的人，都是被吃掉了吗？她不敢想下去了。

　　李伊茹想跑，腿却软得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迈不开步子。她向后跌坐在地，看着巨蛇摆动尾巴向自己游来。巨蛇似乎刻意捉弄她，游动的速度十分缓慢，还时不时吐出鲜红的信子。

　　李伊茹尽力维持自己的神志清醒，尽管吓晕过去可能会更好受一些。她还不想就这么放弃。她猛地抓起手边的水晶摆饰，冲着低下头的巨蛇眼睛扔了过去。

　　眼睛果然是弱点，巨蛇痛苦地张大嘴，发出凄厉的嘶吼。趁着巨蛇停滞的瞬间，李伊茹用不停颤抖的手勉强撑起身子，歪歪扭扭地向已经清晰可见的路口冲去。

　　就快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李伊茹的心怦怦直跳，不管之后是什么样子，至少先逃离这条可怕的巨蛇才能有活下去的可能。她已经看到了路口外面的人群，也能听到商业街外面喧闹的人声，喜欢独处的她头一次爱上了同胞带来的安全感。

　　李伊茹不顾一切地飞奔，急切地跨出最后一步。

　　然后，彻底的黑暗吞噬了她。没有光，没有声音，好像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盒子中。

　　李伊茹脚下的地面并不平稳，以某种节奏晃动着。李伊茹试探地伸出手，想要触摸身边的物体。她摸索着走了几步，但始终碰不到什么可以帮助熟悉环境的东西。一道强光很突兀地照了过来，刚刚适应了黑暗的李伊茹只感到眼睛刺痛得厉害。

　　她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才敢慢慢放下遮住眼睛的手。发出强光的是一盏蛇眼形状的灯，它就挂在天花板正中央。这没什么好害怕的，让李伊茹真正感到心惊肉跳的是脚底下的地面。那根本不是地面。脚下可见之处，是密密麻麻的，各式各样的蛇。

　　李伊茹再一次发出高分贝的惨叫。几条蛇顺着她的身体往上爬，还有的狠狠咬在了她的肉上，刺破皮肤的疼痛让她的惨叫声都变了调子。刚才看到的巨蛇不知从哪个角落游来，饶有趣味地观赏着这一幕。

　　毒液的侵蚀让李伊茹的头变得昏昏沉沉，再也难以有理性的思考，她的视野也逐渐模糊黯淡。在摇晃着的昏暗灯光里，李伊茹在失去意识前一刻，看到了巨蛇的血盆大口向自己袭来。

　　为什么偏偏是我，我为什么要死在这里。这是李伊茹人生中最后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