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间集》云淡终天青

1、第 1 章

　　T市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城市。

　　在T市市中心繁华的龙城商业街，坐落着一个很起眼的茶楼。因为它实在是太格格不入了。跟四周充满现代感的建筑群相比，古色古香的茶楼扎眼得很。

　　茶楼并不大，统共只有两层，跟左右的建筑并不相连。鉴于商业街上的建筑多是高楼大厦，这样的小茶楼原本应该是常被人忽视的，可偏偏它所处的位置，是客流量最大的一个路口。

　　不同于其他的店面循环播放着广告或热门歌曲，茶楼就像乱世中的清净之地，连轻音乐都不曾传出。若不是还有上书“解忧阁”的牌匾挂在茶楼楼门，大概会有不少人以为，这里只是一个富豪一时兴起为自己修建的别院。之所以习惯于称它为茶楼，是因为它最有存在感的一点就是周围常年弥漫的茶香。这茶香全都拜茶楼主人陆离所赐，此时此刻他正和两个助手一起，面对难缠的女人头大不已。

　　“李小姐，我们的价格在事前就已经谈好了，事到如今想要砍价是不是太迟了一些。”陆离一脸无语地看着面前一脸高傲的女人，十分头疼。

　　李伊茹像是没听见这话一样，低头摆弄着手里的茶杯，用指甲在上面轻轻敲打，发出叮叮的声响，指尖的鲜红也在瓷白茶杯的衬托下十分惹眼。看到对面的三个人齐齐地盯着自己，李伊茹觉得有些不自在。

　　看样子装聋作哑是不管用的了，还是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比较好。为了让自己说话有气势一些，李伊茹把茶杯放下，伸手摸过手提包，从里面翻出了打火机和女式香烟。正打算点燃香烟的时候，陆离做出了制止的手势。

　　“李小姐，有话好好说。我这里不能抽烟，我的小可爱是个淑女，对气味很敏感，烟雾会让她感觉很不自在的。”陆离用眼神示意李伊茹看向房间的角落。

　　那里有一个很大的玻璃箱，里面睡着一只通体翠绿的蛇。看着那条懒懒的蛇，李伊茹腹诽陆离居然用蛇来暗讽自己不够淑女。

　　“陆老板，我听说养宠物蛇很贵的。想必陆老板家境很殷实吧。”李伊茹讪讪地收起了香烟盒，有些不快地说。“哪里哪里，如果不是有顾客们的慷慨，这地方一个月的租金都足够我卖肾了。”

　　顾一是个直肠子，看陆离和李伊茹互相绕圈子实在是有些受不了。“李小姐，以我的了解，您在行业中也算是翘楚精英，这点费用对您来说肯定不是问题。我们陆老师的服务您也是看在眼里的，您的各种要求我们全部都满足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您还讨价还价，会有损您的业界名声的，不是吗？”

　　李伊茹听到这话立刻不满地眯起了眼睛。她一只手支起下巴，一只手敲击着桌面，用很懒散的语调说道：“的确，这点钱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在我看来，你们做的事情简单至极，根本不值这个价。”

　　陆离只觉心里暗暗冒火，之前为了解决这个麻烦的事件，他们花了很多天的时间去查找资料，几乎天天都睡不好觉。准备净化的材料也费了很大功夫，秦焕然还因为一点意外受了伤，养了一星期才好。只不过净化的过程比想象的要顺利许多，没花太长时间，李伊茹就这样贬低他们的价值，这让三个人都不爽得很。

　　顾一还想要再说些什么，转头看到陆离暗示的眼神，默默把话咽了回去。陆离让自己的脸上挂上一个和蔼的笑容，尽量用最温和的语气说：“李小姐的意思是，您绝对不会按照我们之前约定的价格付款了吗？”

　　“是的。我愿意付的尾款就这么多，不会再多一分钱，除非你能给我证明你们的工作值这个价。”李伊茹的下巴微微扬起，那不屑的表情让顾一都快气得跳起来了。“好吧，那我先收下这笔尾款。如果您之后后悔了，想要继续补款，我这边也是很乐意接受的。”陆离无奈地苦笑着。

　　见对方终于妥协，李伊茹心里挺满意的。开玩笑，就搞定一个该死的破鬼魂也敢这么开价，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她才不会把自己辛苦赚下的钱就这样交给狮子大开口的人。

　　谢绝了秦焕然送她走出商业街的请求，李伊茹又在心里嘲笑一番，自己又不是小孩子，这么一条商业街还要怎么走。在她身后，陆离带着微笑目送她踩着恨天高走出茶楼。

　　“啊，气死了气死了！这女人完全不讲理嘛！”顾一往沙发上面一倒，懊恼地揉着自己的头发。

　　“算了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陆离有办法解决的，何必跟这种人置气呢。”秦焕然倒是淡定得很，她稍微整理下自己的头发，又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顾一看着秦焕然和陆离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自己倒显得幼稚了。“我知道，但遇上这种女人，谁不生气啊，完全就是赖皮！”

　　陆离走向了玻璃箱。“顾一，别气了。给曼曼准备点口粮，让曼曼帮你报仇。你也学学人家小秦，别什么事儿都那么急躁，咱们又不是就这么算了的。”

　　顾一有点儿委屈了：“老大，我是在帮你打抱不平，那女人看不起咱们的工作诶！还有为什么你叫焕然就那么亲密，小秦小秦的，叫我就是连名带姓，还总说我不好，我不服气。”

　　陆离没接话，专注地看着玻璃箱里的曼曼。秦焕然倒是很快回了话。“顾一，要是陆学长天天叫你小顾，你不得肉麻死。”顾一想了想陆离亲热地一口一个“小顾”的样子，身上一阵恶寒。“但那也可以叫其他的，比如……”顾一卡壳了。“比如，一一，阿一，小顾，阿顾……我是觉得顾一还是最好的，简单又好听。”顾一撇撇嘴：“承蒙夸奖。”

　　陆离完全没理会两个人，他打开了玻璃箱，让刚醒来的曼曼缠在自己手臂上。之前的咒语还是非常管用的，曼曼一直都很纤细，也就小臂那么长。

　　陆离认为小巧的曼曼保持现在的体型是最棒的，这样就跟其他能抱在怀里撸的宠物没什么区别。曼曼扬起小脑袋，用金黄色的眼睛看着陆离，优哉游哉地吐着信子。

　　“曼曼，你顾一哥哥受气了，你帮爸爸个忙，去吓唬吓唬那个女人，把债讨回来。”陆离话音未落，顾一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陆离你占我便宜，我才是你爸爸！”顾一说着就打算扑向陆离，被眼疾手快的秦焕然一把抓住了衣摆。

　　“陆学长，你又不是不知道顾一他小孩子脾气，就别专门逗他了。你当了我们俩四年的学长，多关照他一点呗。顾一你也是的，多少次了，你还没摸清陆离的套路啊。”

　　陆离摸着曼曼的脑袋，笑得特别开心。“好了好了，我认错，顾一你准备一下，一会儿要放曼曼出去了。小秦，你看咱们是不是考虑找个律师负责拟合同和打官司，不然遇到老赖都这么讨债还怪麻烦的。或者要求客户出示足够的信用证明才能够以定价加尾款购买服务，其他的都只能全额付款。”

　　“我看还是别了。”顾一一边咕哝着一边走向专属曼曼的冰箱给她找肉吃，“曼曼也挺喜欢出去玩的，让她耍耍威风也算是有点蛇的样子，不然只当个宠物多憋屈啊。再说了，打官司还不一定有曼曼的威慑力大呢。”

　　曼曼很快就吃完了几十只小鼠，比刚才更精神了。“曼曼，好好表现。你爸爸和阿姨都期待着你给哥哥报一箭之仇呢。”秦焕然蹲下身子，给曼曼贴上符咒，曼曼也亲昵地蹭着秦焕然的手以示回应。“秦焕然你怎么也学坏了。”顾一又气又好笑，觉得自己是解忧阁食物链最低端的，连曼曼都比不上。

　　把笑闹一团的三人抛在身后，曼曼迅速游出了房间，翠绿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