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间集》云淡终天青

13、第 13 章

　　不怪顾一会发出惊呼，在小庙角落里显得十分突兀的木头墓碑，任是谁看了都会略感讶异的。

　　“嗯……了悟大师之墓。这字应该是用炭火烧下的，字体很稚嫩，墓碑又这么简陋，像是小孩子立的。看来我们真是来得不巧啊，了悟不在了，我们没人可问了。”陆离的语气很平淡，急转直下又出人意料的剧情并没有让他焦躁，仿佛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旁边的顾一按捺不住了，这样一来他们的线索就全断了，这还怎么查下去？他烦闷地搔搔头，说：“老大，这下不好搞了。你会通灵吗？不然我们试试看……”

　　陆离好笑地看了看满面愁容的顾一，知道他开始病急乱投医了。“着急什么，总会有方法的。这地方虽然小，容纳我们几个还是不成问题的，咱们先将就住下再说。顾一，你去找找庙里有没有水井或者其他水源，记得看好曼曼。小秦，你去收拾一下这庙里的客房，应该在西面。梁冰就跟着我吧，我们四处走走，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在陆离耐心地分配好各自的任务后，几个人便四散开来分头行动。

　　顾一很快就发现庙里没有水井，取而代之的是从用地下水修成的自来水管，看来这小庙虽然外观颇有年代，也是现代工业化的受益者。

　　另一头，秦焕然也顺利地进入了客房。稍感意外，这里并没有如她所想的一样蒙上厚厚的灰尘，反而是窗明几净，看起来像是被精心打理过的。这就说明，若不是了悟刚去世不久，小庙还维持了他在世时的样子，就是有其他人在这里常住而且勤于打扫。

　　“感觉还好吗？”陆离伸手一探梁冰的额头，触感还正常，他放心不少。“如果感觉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让我知道，好吗？千万别一个人撑着。”

　　梁冰听话地点点头，宽大的墨镜顺势滑下一点，刚好露出眼睛，她随即用带笑的目光望着陆离。

　　陆离扬起一个柔和的笑容，帮梁冰把墨镜扶正，又拍拍她的头，说道：“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

　　梁冰挥舞着手臂，脚下踮起小小跳了几下。陆离理解她喜悦的心情，又怕她太高兴耽误了正事，忙一手压住她的肩膀，一手在唇前比出“嘘”的手势。“乖，不要动作太大，容易穿帮。不管什么时候，都绝对不能单独行动，如果有除我们之外的陌生人出现，你更要保持距离。记住了吗？”

　　吱呀的声音吸引了陆离的注意力，他扭头向庙门看去。

　　方才被顾一随手带上的老旧木门沉重地□□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进入了陆离的视线。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陆离暗自感慨。

　　“咦，你们是谁？”看样子不过七八岁的小男孩歪着头疑惑地问道。“我们也想问你，你是谁？”

　　陆离把梁冰推向自己的身后，眯起双眼。他直觉这个小男孩不简单，肯定与这座寺庙有关联，说不定能从他嘴里挖出些东西。

　　小男孩放下身后的竹篓，拿肩上的毛巾擦了一把汗，很随意地说：“我叫麻树生，今年九岁了，你叫我小树就行。我是因为被后爹打骂得受不了了跑出来的，就住在这里。我说完了，你们呢？”他看向陆离身后。

　　陆离半回头，看到顾一和秦焕然都走过来了。

　　秦焕然首先将麻树生上下打量一番。他虽然相较同龄人更瘦小些，但不像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样子。他衣着算不上光鲜亮丽倒也干净整洁，清秀的脸庞带着几分稚气，眼神干净明亮，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你说你住在这儿？我们是来找了悟大师的，结果人没见到，只看到了墓碑。你认识他吗？”秦焕然问道。

　　麻树生把快遮住眼睛的碎发拢到耳边，表情很是难过。“了悟大师看我可怜收留了我一段时日，但好人不长命，他身体不好，去年冬天病逝了。”他一指角落的墓碑，“他教我认了些字，我就给他立了个碑。也算报答他了。”

　　“这不太对吧？小朋友，你在撒谎吧。你跟我们说实话，你是一个人住在这儿的吗？你还这么小，真的能安葬了了悟大师？”

　　就算是脑筋简单的顾一也察觉到麻树生说话有些漏洞。现在都要求火葬，手续和程序都很复杂，离了别人的帮助是不可能的。就算是直接土葬，在庙里埋下一个成年人也是个体力活，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小孩能完成的工作。再说，这里土地平坦，没有动土的痕迹，更没有鼓起的坟包，只有孤零零的一块墓碑，要说了悟大师就在这片土地下，顾一是不信的。

　　顾一紧紧盯着麻树生，直看到他心虚地低下头。

　　麻树生的眼神飘忽，欲言又止。沉默了许久，麻树生感觉自己不说顾一不会善罢甘休，不得不解释：“我是一个人住这里的。了悟大师还留下了点财物，我就靠那些过活。”

　　他又看了看歪歪扭扭的墓碑，接着说道：“你要是说墓碑的话，那的确是我刻的。我又没说他葬在这里，我让好心人帮忙把他拉到山下火葬了，骨灰盒放在火葬场的骨灰塔里。这里……这里是我听别人说的，立的衣冠冢。大人们说这里风水好，能让了悟大师转世后投胎到好人家。”

　　麻树生被三个大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盘问着，显然有点儿不服气。他眼珠一转，似乎鼓足了勇气大声说：“你们耍赖！说好了我说清楚自己是谁你们也说的，你们就知道问我，坏人！”

　　顾一看着麻树生涨红的小脸想要笑话他几句，瞥到秦焕然不赞成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女人就是女人，看到小孩子就母性爆发，也不管对方是不是浑身的疑点了，顾一腹诽。

　　“小树，我叫秦焕然，秦始皇的秦，焕然一新的焕然，你就叫我焕然姐姐吧。那边那个脸色臭臭的是顾一哥哥，照顾的顾，一二三四五的一；他身边的是陆离哥哥，光怪陆离的陆离。还有那个姐姐——”

　　秦焕然停顿一下，想起了梁冰的特殊之处，心想还是先不要给陌生人透露太多关于她的信息比较好，哪怕对方是个小孩子。

　　“那个是小冰姐姐，她身体不太好，你有事就找我们，不要打扰她。”

　　麻树生撇撇嘴，这几个陌生人像是要来寺庙里住一段时日，习惯了一个人的他稍稍有些不快。“你们不会是要住在这里吧？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我还嫌你们打扰我了呢。”

　　顾一咧嘴一笑，想也不想地回嘴：“嘿，小子，你刚才不是还说这儿是风水宝地吗？我们也想来沾沾光呀。怎么，怕我们偷走了你的好运气？”紧接着，他毫不意外地收到了秦焕然的一记白眼。麻树生则是一时语塞，想不到如何反驳。

　　不能再让这两个心理年龄相差无几的男孩斗嘴了，还是正事要紧。

　　陆离拉住顾一的手，示意他不要再开口，让自己来对付这个小男孩。“小树，我们有很要紧的事情要做，必须在庙里住几天。你一个人在山上也不好生活，等我们解决了事情之后，带你下山，供你上学直到你成年，就当是借住这里的报酬，好不好？”

　　陆离温和地打着商量，若不是有信仰，没有人愿意像了悟大师一样过清贫的日子，而对于心智尚未成熟的小孩儿来说，忍受孤独更是不易。以他们的经济实力，让麻树生过上更好的生活不成问题，这也应该是个不错的筹码。

　　不料，麻树生对这个建议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你们办完事就快走，不用带我下山。我在山上一个人自由自在，要多好有多好。”被人㨃回来，陆离也没恼，笑笑了事。

　　旁边的顾一倒先急了，他最烦这种说话没大没小的熊孩子。在家里迫于老妈的压力不能对亲戚家熊孩子说三道四，现在他可是忍不住了。“小子，说话掂量着点，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顾一跟这孩子实在合不来，要不是看在陆离和秦焕然的面子上，他肯定得再说几句狠话。

　　“算了算了，顾一，就一个小孩子，别计较了。人家也没说什么，不想跟咱们就走就不走呗。”秦焕然打着圆场。麻树生很想附和一个“就是”，但眼看着臭脸哥哥的脸色越发不善，也就没敢说出口。

　　陆离揽过顾一的肩膀，他是下意识维护了自己的，怎么说也得负责把他的情绪安抚好。“谢谢你帮我出头啦。”陆离趴在顾一耳朵边小声说，“多亏了你我才能保持温润如玉的人设，你可立了大功了。”“最后做坏人的又是只有我一个。”顾一嘟囔着。

　　晚上的饭菜可以说到了简陋的地步，都是麻树生采回来的野菜野菌，淡得几乎没有味道。

　　陆离和顾一吃了几口就决定烧点开水吃泡面，秦焕然和梁冰则干脆减肥不吃了，不过也没离席，听着顾一和陆离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麻树生对于神秘的“小冰姐姐”表现出了十分的兴趣，围着她问东问西，但梁冰总是向秦焕然身后躲闪，不愿搭理他。

　　其他三人也都渐渐不说话了，寂静中生出尴尬的气氛。顾一没了斗嘴的心思，秦焕然也懒得哄小孩子，几个人就这么沉默地围着饭桌坐着，静待着夜幕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