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录》云淡终天青

8、第 8 章

　　百合子在锻刀和寻回付丧神上，有着无比的执着。每天她在本丸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奔去锻刀间，问问最近新出炉了什么刀。正因如此，距离她正式上任才不过一个月，本丸就热闹了起来。
　　手下的刀剑男士多了起来，很多事就不用亲力亲为了。百合子除了对锻刀一直保持着热忱，打理本丸的其他大部事物，她都通过近侍分配给了各个付丧神。相处了一段时间，百合子也对手下的各位稍有了一些了解。有的人天生爱操心，有的人习惯了懒散，还有的人怎么也不合群。不过好在所有人对百合子都很忠诚，本丸也依照她的吩咐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据狐之助说，本丸所处的地界周围，也有许多其他本丸存在。只要是还在使用中的本丸，都会有相应的审神者管理。为了消遣寂寞，百合子也尝试着去找临近几座本丸的主人聊聊天。毕竟人类之间比人类和付丧神之间，更有亲近感。可让人泄气的是，离得较近的几座本丸只有一座在使用中，其余的都还没有审神者就任。再远的本丸则不是能通过步行到达的，百合子在本丸还没攒下足够买车的小判，暂时就不做打算了。百合子上门拜访过那位住在附近的同事几次，但不巧每次都扑空。听负责接待的秋田藤四郎说，他们的主人是个很漂亮的大姐姐，已经就职了一年有余。因为上任时间长，积蓄不少，主人经常会带着付丧神们出去游玩，这才会总是留下空荡荡的本丸和轮流当职的本丸临时看护人。
　　此时的百合子正端坐在案前制订下个月的出战和远征名单，而内番事宜交给了能干负责的长谷部去管理后，她就基本不再插手。本应该是集中注意力的时候，可百合子心不在焉地转着笔，一点精神都没有。付丧神们性格各有特点，都是可靠的同伴。但也许是因为神和人存在着精神和思想的差异，百合子和他们之间总归是有一种似有若无的疏离感，不似她与现世的朋友们那么亲近。本来百合子是打算偶尔待在本丸，把更多时间用于在现世的生活。但本丸刚刚步入正轨不久，百合子还不敢离开本丸太久。付丧神们对她的感情还不算深厚，不足以维系长时间脱离主君管辖的生活。万一付丧神们动摇甚至暗堕，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儿。因为有时之政府发放的审神者工资，契约又是五年起的，百合子索性把之前的工作辞去，专心做本丸领导人。终于不用面对挑剔爱发火的老板，百合子觉得轻松了不少。可最近的情形也是怪让人郁闷的，时之政府聘任百合子承诺的工资，是只能在现世中使用的人民币。用于在万屋消费的小判不是那么好积累的，仅有的一点还要考虑给付丧神们置办物资，根本不能用在个人的娱乐消遣上。百合子就这么一天天面对着书桌上的文件，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这样的生活实在太无趣，她觉得自己的青春都要被埋葬了。
　　“啊！！烦死啦！！不写啦！！”百合子烦躁地把卷轴一把扫到了地上，卷轴磕在木地板上，发出闷响。除非百合子打算一个人休息，书房的门在平常都是开着的，这样她还能感受到一点自然的气息，不至于憋出病来。在她突然爆发的瞬间，一个身影从门前跑过，继而被她的大吼吓得停了下来。“对，对不起，主人，我不是故意要在廊上跑动的，惊扰到您实在抱歉，请您不，不要生气……”带着雀斑的小脸可怜兮兮的，五虎退说话都不利索了。“我！……”百合子刚想大声喊出“我才没为这点小事生气”，看到五虎退又往后缩了一下，鼻尖的雀斑都在颤抖着，自己也有点儿不忍心了。唉，又不是他的错，干嘛对一个小孩子发火呢？自己可常常自诩是理智成熟的成年人的啊。“没什么的，退退。姐姐只是没事可做太无聊了，跟你没什么关系，不用道歉，也别总是这么小心翼翼的。本丸是我的家，也是你们的家，自在一点，没必要太拘束。”说罢，百合子顺手轻轻揉了揉五虎退银白色的头发。细软的头发有一种动物皮毛般的光滑，跟五只小老虎的手感一样舒服。
　　五虎退开心地笑了，露出可爱的尖尖小虎牙。“长谷部先生总要求我们大家保持安静，不要去打扰您办公。但我想您如果工作得太累了，也该换换心情，一直闷在房间里会生病的。您如果不介意，就来和我们一起做做内番吧。”五虎退甜美的笑容让百合子花了很大心神才控制住自己想要使劲捏一把他白嫩嫩脸蛋的念头。狐之助说，不是每个付丧神都喜欢人类的，贸然接近不一定会让彼此更亲密，反而可能引起付丧神的反感。想起最初对待山姥切一些调戏的举动，百合子担心自己再不收敛一点，总有一天要被扣上亵渎神明的帽子的。“嗯，好。我们去看看。我应该也能做点力所能及的杂活。”百合子拉着五虎退的小手走向门口，撞上了正打算来汇报内番情况的近侍长谷部。“主君，您要去做何事？”长谷部询问道。“长谷部先生，主人在房间里闷太久了，心情很差，我带着主人去放松一下。”没等到百合子开口，五虎退就高兴地替她作了回答。长谷部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对五虎退的做法略有不满。“五虎退先生，虽然你我在名义上是平等的，都是主君的部下，但我还是想要提醒五虎退先生，我们不应该随意支使主人去做任何事，而应该严格履行主人的要求。毕竟，主君才是这个本丸的主人。”
　　五虎退仰头望着长谷部严肃的面容，小嘴瘪了瘪，露出失落的表情。百合子一下子就心软了。“长谷部，不要这么严肃嘛。退退也是为了我好，没有命令我做什么的。”哪知长谷部板着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看上去十分委屈，一瞬间语气也软了不少。“可是主君，这是您之前吩咐过的。您还说，要我时刻提醒您跟付丧神保持距离呢。”想到狐之助的提醒，百合子犹豫了。“嗯……嗯，好像我是这么说过。没关系，这次就算是破例好了。再这样一个人待着，我会疯掉的。长谷部，你要是没什么事，也一起来吧。”长谷部稍加思考，便加入了百合子的行列。
　　“退退，你和兄弟们今天负责的是什么内番？”在走向后院的路上，百合子问道。“嘿嘿，主人，今天所有的内番都是粟田口负责的哦。我和秋田、乱、药研哥哥四个人一起打理田地，骨喰哥哥和鲶尾哥哥在马厩，其余的兄弟都和大家在演练场。”五虎退一蹦一跳，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身为能干的粟田口的一员，他很是自豪。“长谷部，让这些小孩子负责种地是不是不太好？下次我们改一改好了。”五虎退赶忙为自己和兄弟们辩解：“主人，我们很厉害的，请把任务放心地交给我们，绝对不会出差错的。”“诶？可是，你们还小啊……”五虎退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不，主人，请相信我们的能力。等下您跟我去田间看看，一定就会了解了。”长谷部在一旁忍笑忍得辛苦。人类总是会按照外貌来判断一个人，但付丧神和人类是有很大不同的。虽然外表不同，但在本丸的刀剑们都有少则数百年，多则上千年的年龄，就连最年轻的和泉守兼定也已经一百多岁了，远远超出了人类所能达到的寿命。就算是有着再稚嫩不过的外表，皮囊里装着的，都是饱经风霜的灵魂，再加上神灵本身具有的灵力，五虎退他们这些短刀的能力是一般人类儿童无法企及的。
　　“长谷部，你在笑什么？”看到长谷部一脸想笑又要强忍着的扭曲表情，百合子觉得有点好笑。也许长谷部只是长得刻板了点，其实人还是挺活泼的。“没什么，主君。不过在下提醒您，刀剑的内心和外表并不是完全一致的，我们中的不少，都是可以被称为‘老妖怪’的存在呢。”长谷部这么一说，百合子才发觉自己确实是会不由自主地根据刀剑的外表调整行事态度。面对小学生样貌的短刀们，她常常像一个温柔的大姐姐，体贴又耐心，说话都轻声细语的，一点都严厉不起来。面对打刀或者太刀这样长相成熟许多的，她就能很自然地把对方当成同僚，布置任务也好，下达命令也好，都十分得心应手。想想每个外表或可爱或俊美的付丧神体内，装的都是经历了几百上千年历史的老年人一般的灵魂，没准个个都是一比一的老油条，百合子笑不出来了。她才是这个本丸最年轻最该被照顾的人吧！
　　“主人，主人，我们到啦。”五虎退看百合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走神了好久，用力摇晃着她的手腕想让她回神。“嗯……嗯？什么？退退？”话刚出口百合子又觉得不妥。自己面前这个可也是有几百岁的刀啊，这么随意的叫法真的没问题吗？“主人，我们到啦。”五虎退重复了一遍，又绽放出一个可爱无比的笑容。百合子终于彻底放弃了思考。到底还是视觉系动物啊，对着这么软萌的小孩子，要把他当成大人一样对待实在太难为人了。还是先看看能帮上什么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