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录》云淡终天青

6、第 6 章

　　刀匠新锻出的刀是藤四郎大家族中的一员。在来到本丸之前，百合子就已经对刀剑男人的世界做了大致的了解。藤四郎家兄弟众多，尤其是短刀们。按照时之政府的策划，短刀的付丧神都拥有儿童的外表，个个天真烂漫。百合子以往是不怎么喜欢小孩子的，每每想到邻居家熊孩子无敌的破坏能力她就头疼。但刀剑男士完全不同，谁不想有一群样貌和性格都是小天使的可爱弟弟呢？在跟山姥切回到本丸后，听说短刀已经出炉，百合子就迫不及待想要去寻回付丧神了。只不过碍于狐之助的阻拦，百合子未能立刻出行。“百合子初到本丸还未完全适应，不可贸然连续进行寻回。否则过度疲劳容易引发灵力的震荡，对本丸和现存的刀剑男士都会造成危险。”狐之助是这么说的。百合子本想回“没什么大不了”，但看到山姥切担忧的目光瞬间放弃了这个念头。山姥切也刚刚打开心结，正是需要耐心陪伴的时候。何苦让他为了本丸安危担惊受怕呢？不如就暂歇几日再做打算。
　　“山姥切，你对药研藤四郎有了解吗？”为了能更充分地做好准备功课，百合子专门去了现世一趟，跟“大总管”狐之助要来了会时刻根据政府报告更新的刀剑名录。但令人失望的是，名录上居然只有一排排干净整齐的名字，连个正面图都没有。百合子跟狐之助请求，自己想要的是类似刚开始看到的有图有字的初始刀名录那样的。然而狐之助说，只有名字才能保持神秘感和惊喜感，绕了几个大圈子还是回绝了百合子的要求。所以现在百合子只能通过想象来脑补药研藤四郎是什么样的。他可能会有澄澈的大眼睛，像蝶翼一般浓密的睫毛，还有小巧的鼻子和嘴巴。他也许会用软萌的带有一点小孩子鼻音的声音撒娇，难过的时候也会皱起小鼻子撅着嘴，拼命忍着不让眼泪落下。这么一想，百合子的心都要融化了。
　　“我未曾与他共事，也不了解他，抱歉，主人。”山姥切有点不好意思，难得主人向他提出点要求，他还没能帮上忙。百合子摆了摆手，这孩子真是太敏感了。“无所谓，反正我们也很快就会见到他了。别在意这个。话说回来，你应该也是第一次以人类的身体生活，适应得如何？”山姥切抚摸着自己的胸膛，那里的心跳稳定又强健。“很不错，我喜欢这样的身体。很，你们人类是怎么说的？热乎乎的吗？”百合子扑哧一声笑出来，不出意外地看到山姥切又一次羞红了脸。“说是热乎乎的也没错啦，山姥切对人类的用词习惯得很快。不过我们一般会说人类是有体温的，跟钢铁的刀剑相比较，人体通常会被形容为‘温热’的。”“嗯，嗯，是，知道了，主人。”山姥切局促得都有点结巴了。“走吧，山姥切，我们该出发去找药研藤四郎了。我实在等不及了，真想快点捏捏正太圆滚滚的包子脸呢！”百合子从书桌后面站起，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浑身充满了干劲。“谨遵主命。”

　　明应二年四月九日，河内正觉寺。
　　“该死！”畠山基国捂住流血不止的伤口，跌跌撞撞地跑进寺庙。突发的政变让他手足无措，没有防备之时又被人偷袭了一把，中刀的胳膊疼痛难忍，他无法继续抵抗，只得先寻找一个藏身处。逃走的时候太匆忙，畠山手上除了常年随身佩戴的短刀之外空无一物。得先想办法简单包扎下才行。用短刀在袴的下摆处划开一个口子，畠山扯下一长条的布料，紧紧系在伤口上方。伤口火辣辣地作痛，血还不知何时才能凝固，畠山的手臂却已经因为捆绑有少许的麻木了。
　　“我竟然会落到如此地步……” 畠山看着寒光依旧的短刀，心中一阵悲凉。这把短刀已跟随他多年，是他珍爱之物。对这把短刀，他想来爱护至极，一是因为它出自粟田口派有名的刀工藤四郎吉光，二是因为它是自己荣誉的证明。他也曾叱咤风云，立下赫赫战功，但现在也不过是身陷囹圄的困兽，对目前的处境无能为力。畠山对着爱刀念念叨叨，思绪飘回了多年前。

　　“尔等听令！昔日山名氏反叛，占我封地，杀我手足！今日，该是他们血债血偿的日子了！” 畠山声如洪钟，简简单单三两句话就激起了战士们海涛呼啸般的呼声。诚然，自古以来，因为各方势力对权力和地位的渴望，这片土地从未长久宁静。大大小小的战火，总是时不时燃烧在四处。然而，又有谁不渴望安稳平静的生活？畠山和他的部下们都认为，足利将军是难得的治国之才，辅佐他一统天下是最明智的选择。
　　起初，足利将军也算不上是野心家，自己的政权根基尚未稳固，哪还有精力再去与其他势力争个你死我活。但生于乱世，兄弟阋墙也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室町幕府的统治在持续不断的权力争夺中一刻不得安宁。在直义和尊氏因争权夺位反目之后不久，山名氏清联合起直义，一起反叛了。而山名氏清的父亲曾跟随足利尊氏平定战乱，这样特殊的关系让尊氏心有忌惮。相比较之下，一心只想夺取政权的山名氏清毫无包袱，对战争胜利的期待让他像是嗜血的怪兽一般，在肆意的杀戮中得到无限的满足。
　　为了尽快结束这似乎永无休止的纷争，作为足利义满的得力部下，畠山承担起讨伐山名氏清的责任。战争永远是残酷的，鲜血，惨叫，哀嚎，这便是畠山每天面对的所有事物。畠山也一度担心，自己也会变得更冷血残忍，但目前唯有忍受这哀鸿遍野的惨状，才能获得长久的安宁。他的战士们一起厮杀，用性命去拼一个值得期待的明天。

　　终于有一天，足利家第三代将军，统一了政权。而一心要成为将军的山名氏清，早已在战场上殒命，无人知晓他葬身何处。也就是从那天起，吉光的短刀便作为对畠山忠义智勇的赏赐，跟在他身边了。
　　若说实用，短刀并不是最适合上战场的。体型太过小巧的短刀，通常都无法作为常用的兵器，而是被当作防身的利器，更受体力有限的女性青睐。畠山带着它，却也几乎从未使用过它。他将短刀单纯地当作一个纪念，让它的存在反复提醒自己的价值，激励自己奋进。此时此刻，短刀与往日相比并无二致，常年细致的保养让它保持着光亮和锋利。只是，它的主人畠山却已不再是风光无两的功臣，变成了狼狈出逃的落败者。“唉……”无法用词句形容此刻的心情，畠山只觉得这像是山名氏清对他的报复。身处也许会如同山名氏清一样长眠地下的境地，畠山突然想起了那些战亡将士临死前写满不甘和不舍的眼睛。战争哪有什么对错，从来是胜者王败者寇。到底是因果轮回，没有人能长胜。现在，轮到他被人屠戮，去承担战争的恶果了。
　　“哐！”被虚掩上的木门被人猛地推开，畠山蓦地一震，惊慌地向门口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