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录》云淡终天青

5、第 5 章

　　雪仍是一刻不停地下着。百合子和山姥切国广——当然是本丸中的那一位——两个人默默注视着石原和妻子身影消失的远方。
　　“他们应该不会有事的吧。”山姥切的声音透着担忧。百合子没有回答，而是一把抓住山姥切的披风，后者则是被吓了一跳。“没什么，我看你站了太久，你看你的被被上面都落满雪了，我帮你拍拍。”山姥切这才放心地配合百合子抖了抖披风。“说是披风，倒不如说就是被单呢。今天雪下这么大，被被也沾到泥水有点脏了，回了本丸以后我帮你洗洗吧。”百合子看着披风有些污渍的边角，想着怎么说都得多照顾目前唯一的刀男人才是。“不，不用了。”山姥切国广紧张地揪紧了披风，“我喜欢稍微有一点不干净的披风，这样就，就很好……”“嗯……那好吧。”百合子歪着头看山姥切，该是打开他心结的时候了。
　　“说正事吧。不用太担心他们，我们刚才没有插手，按历史的发展，他们两个人都会没事的。倒是你……”百合子转过头，停顿了下来，凝视着山姥切。“其实我在你整理资料的时候仔细问过狐之助。所谓的寻回付丧神只是一种说法，实际操作起来可以是多种多样的。可以到刀剑最初被锻造的年代去刀匠身边等待——反正历史中的人物也看不到我们；可以去涉及刀剑的重大历史事件中改变刀剑本身的命运，只要不涉及历史整体的进程，这些细小变动是时之政府所允许的。归根结底，应该是要付丧神认可主人，接纳主人，愿意忠心地陪伴在主人身边，共同承担守护本丸的责任。”
　　山姥切安静地听着百合子说着，微微低头沉思着什么。在百合子停下来的时候，山姥切轻声说道：“可是，主人，我从一开始就是很忠心的啊。我毕竟是您的第一个部下……”百合子拍了拍山姥切的胳膊，脸上的笑容在冬日中显得很温暖。“我知道的。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嗯？”山姥切一脸的迷茫。“山姥切，你说你是仿品，对吗？”“是……”山姥切的头又低了下去，说话也很犹豫。这简直就是不自信的全部表现嘛，百合子心里想。“我觉得你很缺乏自信，你在意的是什么呢？是仿品的身份吗？”山姥切没有说话。“抬头，看着我。”百合子用带了一些命令感的语气说道。山姥切迟疑一会儿，还是抬起了头，直视着百合子。“山姥切，你是一把很优秀的打刀，这种优秀，跟你的身份无关。”百合子看着山姥切湛蓝的眼睛，神情严肃认真。“你以前总以为，你是仿品，就不配被称赞美丽、强大等等。但我现在就是要好好夸你，你的确很厉害。很早以前的你曾经救过两条人命，这就是对于你价值的最好证明。”
　　山姥切的眼睛亮了起来，看向了山姥化为的那摊黑水。“主人，您，您是说……”未等他说完，百合子就重重地点点头。“你想的没错，你刚才一直都没注意到。或许你经历了太长岁月，记忆有些模糊了吧。从一开始，山姥切国广就是斩杀山姥的独一无二的那把刀剑。而长船长义，堀川作为参考原型的那把名刀，是在你的有了响亮的名号以后，因为和你之间的特殊渊源，才被人称作‘山姥切’的。”山姥切瞪大了眼睛，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百合子抚平了山姥切翘起的衣角，那里因为落了雪，已经被稍稍打湿。“不用那么惊讶。一开始你的确是作为仿品诞生的，但你的优秀早已能与长船长义齐名。退一万步讲，即使没有超越本品，即使默默无闻，只要能完成刀的本职工作，就会是好刀。所谓的仿品、赝品，都是被认为贴上的标签而已。别忘了，现代广受称赞的瑞士军刀也是流水线上的量产品呢。”
　　山姥切的眼圈有些发红。一直以来，他对于自己仿品的身份都十分在意，更害怕被人说成是赝品。或许是有一分出自名家的自尊深埋在心底，山姥切不喜欢被人比较，尤其是被拿来跟长船长义比较。他一直固执地认为，自己是被长船长义的光芒所笼罩的，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有如此优越的性能。他怎么会忘了呢？当年石原和妻子平安脱险之后，曾经在无数个难眠之夜就着月色端详他，轻轻摩挲刀身。“山姥切，山姥切，既然你是国广家的作品，就叫山姥切国广吧。如果没有你，我和夫人恐怕早已死在山姥手里了吧。谢谢你救了我们。”感谢的庆幸的话语，早已重复了不知多少次。但自卑于身为仿品的山姥切，竟然忽略了这样的声音。
　　山姥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泪水似乎顷刻便能落下。“不用哭的啊。”百合子轻轻拍着山姥切清瘦却不单薄的背脊，“山姥切，不用跟别人比较，只做最好的自己就好了。当然，你要是想哭的话，我就转过身去，不然你会不好意思的。我相信此时此刻，你终于能够完全认定，自己有能力辅佐我，陪伴我，一起守护本丸了吧。”“是的，主人。谢谢您。”山姥切的声音有些哽咽，但他没有哭出来，只是在百合子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拭了下眼角。
　　一条纤细的金线从山姥切的背后露出，缓缓延长，最后连接在百合子的手心上。在闪烁几次之后，金线又悄然隐去。山姥切呆呆地看着，他不明白这是什么。“这样就是成功寻回付丧神的证明了。”百合子主动解释道。“从此以后，你绝不会无缘无故消失，我的灵力可以供应本丸和其中所有的刀剑男士的日常生活和出征。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是我并肩战斗的同伴。我会对你和你未来的同僚们负责。”“谢谢主人。”山姥切这次的语气平和又镇定，看来是在慢慢找回自信了。
　　“对了，还有啊，私下相处的时候，可以不用叫主人，直接称呼百合子就很好。谁不想一个大帅哥亲昵地叫自己的名字呢？”百合子狡黠地笑了，顺便朝山姥切抛去一个自认为很可爱的媚眼。“请，请主人不要这样，这样实在是……”山姥切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语气也变得不自在许多。什么嘛……难道我的媚眼是洪水猛兽吗？面对这个害羞又拘谨的刀剑男士，百合子觉得自己大概还是少开玩笑的好。
　　“我们回本丸吧。”“好。”
　　拨动了怀表，一道金光闪过，百合子和山姥切的身影消失了。风雪依旧，很快就遮盖了两人来时的足迹，就像他们从未来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