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天地的故事》楚季子

8、不可貌相

　　在王泽这个交际花的带领下，魏晋迅速在工位周围混熟了一堆新面孔，其中就包括之前入职的实习生洪雨余。只要中午吃完饭没紧急的事，王泽就会呼朋引伴带一大堆人出去遛弯。新天地写字楼的地下一层到楼上五层全部都是商场，开在国贸这个地段，即便是个超市，东西都要比外面贵上一大截。魏晋前几天刚刚领略过了国贸的物价，某天她上班的时候姨妈造访，去了新天地负一层的超市买了一包卫生巾，结账的时候才发现，居然要七十八块。
　　“走走走，出去遛弯！”王泽刚吃完中饭，办公室里转了一大圈，敲了敲魏晋的桌子，算作是邀请。
　　魏晋答应了一声，站起了身来，忽然看到了电脑屏幕上弹出了一个紧急邮件的提示框。魏晋瞥了一眼，见发件人是赵靖宁，登时心头一紧，连忙又坐了下来，打开邮件，看了一眼，这才松了口气。
　　赵靖宁发来的邮件并不是什么着急的工作安排，而是一个项目通讯录。原来魏晋之前帮忙的游艇项目已经立项了，她扫了一眼项目成员，李山和赵靖宁之下，除了自己，还另外有一位律师，洪雨余作为实习生也忝列其中。
　　魏晋见并不是什么工作安排，便随手关了邮件，抬头正看见洪雨余要往外走，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你看了邮件吗？”
　　两人话刚说完，又是开怀一笑，魏晋笑道：“咱们快下去走走吧，王泽都没影了。”
　　“哎！”洪雨余答应道，魏晋挽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去。
　　“你俩咋这么慢。”王泽正在电梯口等着魏晋和洪雨余，见二人来迟，有些嗔怪。
　　“刚收到赵律师的邮件，加了一个项目。”洪雨余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对王泽说明了迟来的缘故。
　　王泽哈哈一笑：“赵靖宁啊，他可终于有项目立起来了。他自己的项目吗？”
　　魏晋想起来通讯录上还有李山的名字，便道：“不知道诶，项目通讯录上还有李山。”
　　“那就是了。”王泽说是，电梯已经到了，三人进了电梯，王泽接着道：“这个项目八成是李山的，他俩之前在美所是同事，听说李山是带赵靖宁入行的律师，现在看起来也还是在提携他。”
　　“这样啊，”洪雨余显然对王泽的无所不知有些诧异，“那李律师和赵律师要求严吗？”
　　“李山呢，人挺好的，也不会催着你干活，自己时间安排也很有章法。至于赵靖宁吗……”王泽冲魏晋一努嘴，“你问她咯。”
　　魏晋被王泽cue了一下，冷笑了一声，撇过头去。洪雨余一脸无奈，王泽道：“你看，魏大律师拒绝评价，自己想吧。”
　　三人说笑着便下了楼，洪雨余仍然对被拉进了赵靖宁的项目有些不安，拉着魏晋道：“晋姐，咱们通讯录里还有一个孟世杰你知道是谁吗？”
　　“嗯？”魏晋眉头一皱，她确实看到了还有一个律师参加了项目，可是并没有留意是谁，她戳了戳王泽，对洪雨余道：“你问咱们的那啥，原道律师图鉴。”
　　“哎哟，谢谢魏大律师夸奖。”三人走出了写字楼，王泽掏出了一根烟点着了，一边走一边吞云吐雾，“孟世杰是上海办公室的律师，大概四年级，估计加他是带你们的。”
　　“Rainie你看，这样的问题就要问王律师，专业。”
　　虽然魏晋说笑，洪雨余仍然非常紧张，一直抓着魏晋的胳膊：“哎呀，我要是做不好可怎么办，我明年毕业，要是拿不到offer就坏了。”
　　“不会不会。”王泽转过头来，“你看我这个样子，不都混得挺好，你肯定没问题的。”

　　项目确立起来之后，每晚要和赵靖宁一起加班，项目处理前期的事情，主要还是魏晋和洪雨余的工作。一般跨境收购，都会先建一个在线的data room（资料库），所有的尽调和交易文件草稿，都会上传到当中。此时还在尽调阶段，魏晋带着洪雨余来做目标公司的全面法律尽职调查，而孟世杰则要基于她们两人出具的尽调报告，起草交易文件。
　　要收购的新加坡游艇公司材料甚多，新加坡政府的文件本就繁琐，加之收购金额有两亿美元，所有材料事无巨细，全部堆在了资料库中，都需要魏晋带着洪雨余一一审阅。魏晋手中又不止只有赵靖宁一个项目，每天只能趁着赵靖宁没有盯着自己的时候，处理一些穆明和尤勇给的事情，其他时间赵靖宁几乎是看着她给自己干活，如同包身工的监工一样。每晚魏晋都看到眼花缭乱，只觉得材料上的英文字母要变成了一条条绳索，勒着自己索命。
　　“魏晋你过来一下。”赵靖宁半推开门，叫魏晋过去。魏晋连忙答应，拿着纸笔去找赵靖宁。
　　此时是周五的晚上，已经快到十一点了，赵靖宁办公室里只开了一盏台灯，办公区的白炽灯光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照了进来，灯光昏暗，赵靖宁脸上一半明一半暗，脸庞棱角分明。魏晋看着赵靖宁的样子，与记忆中的赵缉和赵圭璋的模样渐渐交叠，十分恍惚。赵靖宁看起来情绪并不太好，魏晋虽然时常怼他，可此时却有些心软，轻声问道：“赵律师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游艇项目的事情，尽调没做完的，不要做了。”赵靖宁抬眼看着魏晋，神情沮丧非常。魏晋一惊，心想：“难道是项目黄了？”可是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惹赵靖宁不快，一眼不发地看着他，赵靖宁接着说道：“你回去整理一下这个项目上的time sheet（律师的工作时间记录表，律师工作通常按小时计费），咱们尽调的费用他们还是要付的。另外，你之前写过分手费协议吗？”
　　“写过，写过。”魏晋点了点头，所谓分手费就是在跨境收购中，收购方和被收购方在过程当中因为种种原因，最终收购没有成功，被收购方要支付一笔费用给收购方，这就是赵靖宁提到的“分手费”。
　　赵靖宁得到了魏晋的肯定答案，道：“那我也不用找孟世杰了，这个事情交给你了。”他说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两方背后已经商量好了，现在才通知我们，真是……唉……对了，协议初稿，明天要给我。”
　　魏晋一脸无语，这个时候赵靖宁都没忘给自己布置任务。她心中有些不爽，质问赵靖宁道：“赵律师，之前尽调报告初稿，你说让我周一给你，我上周末可是一周末没有休息，结果呢，你周三才看，半夜给的反馈意见。今天是周五了，我晚上加班到现在，我就算明天把初稿发给你，你也肯定不会看的吧，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赵律师。”
　　赵靖宁被魏晋说得一愣一愣，仔细想了想也觉得说得很有道理，他脑袋一歪，沉思道：“对，你说的有道理，那你什么时候能出初稿？”
　　“周一之前一定给你。”
　　“行。”赵靖宁点头答应，“那今晚就没事了？”
　　“有啊，”魏晋一本正经道，“咱们出去吃宵夜吧。”

　　“我跟你讲，我这个人就是喜欢仗着自己长得丑，乱熬夜，乱吃东西。”魏晋带着赵靖宁和洪雨余跑到簋街吃烧烤，赵靖宁几杯酒下肚，说话都不利索了。
　　“知道知道，我们都一样。”魏晋连连附和，洪雨余却在一边偷笑，。
　　赵靖宁一愣：“你这是承认我长得丑？”
　　“似曾相识。”魏晋看着赵靖宁，这四个字说出来却是真情实感。
　　赵靖宁被这一句话激得清醒了，那日魏晋所说华松和张映文的事情，赵靖宁至今还没有弄清楚缘故，他接着魏晋的话头，道：“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那件事。”
　　“封建迷信。”魏晋眨眨眼睛，点点头，故作神秘。洪雨余一脸疑惑：“你俩说什么呢？”
　　魏晋笑道：“我之前给赵律师起过卦，他这次项目成不了，他还说我乌鸦嘴。”
　　“扯！”赵靖宁一手拿着烤虾，另一只手一拍桌子，“你敢不敢说实话。”
　　“我说得就是实话，你爱信不信。”魏晋翻了个白眼，也拿起一个烤虾啃了起来。
　　“你俩到底说啥呢！”洪雨余一边埋头吃着，一边对赵靖宁和魏晋的话题甚感兴趣。赵靖宁接了洪雨余的话头：“魏晋她调查我，把我祖宗四代都调查了一遍。”
　　“你信吗？”魏晋微微一笑，转头问洪雨余。洪雨余摇摇头：“要说是王泽我还信。”
　　“人不可貌相！”赵靖宁甩着手中的小龙虾，给魏晋下了这样一个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