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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远归人 ...

  •   第五十二章 远归人

      “情况如何?”
      “暂时稳定下来了,但人还未醒。”
      “那何时能...”
      “给她点时间吧,这阵子她太累了。”
      “好吧,那我先去复命,有任何消息你再联系我。”
      “不送。”
      “告辞。”
      “......”
      房门外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被宴千语听进去,但她却没有反驳的打算。
      她早就醒了,至少方才白映泠进来的时候她并没有刻意隐瞒什么,至于白映泠对秦广说谎的目的,她也没有心思去深究。
      骆栖川死了。

      “呵,心脏都被扎穿了还能动?你手下倒也算有些人才。”
      烛麓从怀中翻出一方帕子,一边仔仔细细的擦拭着峨眉刺上的血迹,一边淡淡的道。
      “栖川!你...你不要说话,我替你止血...”
      宴千语哆哆嗦嗦的摸向里怀却抓了个空,慌乱中她早将乌针被白映泠抢走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按在骆栖川胸前伤口处的手已看不出原本的肤色,粘稠的新鲜血液正源源不断的自掌心泛滥开去,连同那人的生命一并溃散在绵延不绝的石砖缝隙里。
      “小...姐...”
      骆栖川摇晃着因大量失血而绵软无力的胳膊,将一卷物什递到宴千语手边。
      是一包银针。
      他挤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脸,回应宴千语的困惑神态,干咳的喉咙簇拥着几不可闻的气音:“带...白姑娘...走吧,属下...属下来拖住...”
      “不行!”
      宴千语斩钉截铁的打断了骆栖川。
      “我说了不行!我会治好你,那破书我已读过几十遍了,我定有法子医你的伤!”
      她勒令自己镇定下来,不容置喙的语气显得格外坚定,但仓皇拼凑的词句却无一例外的透露着走投无路的绝望和自卑。
      骆栖川救不回来了,她比谁都清楚。

      “宴千语!”
      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喝将几近失魂落魄的宴千语从迷茫中拉回来,她循声望去,白映泠不知何时又同烛麓缠斗在一起,隐有搏命之势。她脑中早就乱成一团,并未马上觉察到白映泠在全力对敌时还分神叫她的意图。
      “乌针!咳咳...”烛麓并不打算再给这两人任何商量的暇隙,飞起一脚踹在白映泠小腹上。
      这一脚寻了白映泠的破绽,毫无防备的接下一招却没能让她如期倒下,她连退三步半跪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以舒缓剧痛带来的冲击。
      “你走啊!你打不过他的...”
      宴千语吼出去的气势在后半句全然消散,眼下白映泠不过强弩之末,凭着一股子韧性也远不是烛麓的对手,而过不了多久,这无谓的困兽之斗也即将迎来尾声。
      “呼...”
      白映泠长吁一口气,再次面不改色的冲上去,烛麓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对他来说,这样软弱的攻击连闪避都是相当可耻的表现,白映泠离的越近,想要将那绊脚石碾碎的烦躁就愈发明显。
      他散漫的抬臂,单手便接下了白映泠蓄足了力道的一斩,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因发力而青筋凸起,可他则全然一副举重若轻的样子。
      两人差距还是太大了。
      “省省吧。”烛麓刺耳的嗤笑声如期而至,而白映泠连反击的余力都没有——她一手握刀与烛麓正面相抗,另一之手死死抓住另一只袭向身体的峨眉刺,片刻都分心不得。
      这并不是一场单纯的角力,那看似轻巧无害的峨眉刺中夹杂了他两成内力,对此时的白映泠来说这足担千钧。
      “你的姓氏...并不常见嘛。”
      白映泠逞强般前言不搭后语的嘟囔了一句,苍白的脸上勾出一个坏笑。
      “你想说什么?”
      烛麓的注意力显然被她的话吸引了过去,手上的力度也跟着不自觉的放松了少许。
      “我认识一人,许是你同族也说不定,”白映泠猛的卸去身上的力道向后跃开,笑意阴沉起来:“烛埜,你该认识吧。”
      烛麓的表情在听到那两个字的一瞬间骤然狰狞可怖,盘虬的五官无不在诉说着主人的暴怒。
      “你说...什么。”
      与一览无遗的暴怒相反,他的声音十足十的阴鸷沉闷,整个胸腔都在为语言而共鸣,宛如巨兽的低吼。
      “看来说中了,”这样的反应倒教白映泠有些意外,她本想着此人或与白夜澜有所关联,不曾想竟有此等意外收获:“她是你什么人?”
      “谁允许你将她与我共论!”
      白映泠轻描淡写的口吻终于让烛麓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他似一头发狂的戾兽,叫嚣着冲向白映泠,后者皱了皱眉头,看准时机极快的闪了开去。
      “找死!!”
      这一下扑了个空,烛麓气急败坏的将峨眉刺掷出,虽说是精巧的武器,但终归被当中的指环带偏了方向,擦着白映泠的颈侧堪堪飞了出去。
      “在下眼拙,先前竟未看出来兄台使的竟是一双暗器,万望见谅啊。”
      面对盛怒的烛麓,白映泠这一席话就如火上浇油,然她好似还嫌这把火烧的不够旺,接着道:“兄台现手无寸铁,我若仗着双刀赢了你也有损道义,不如请兄台屈尊使使我这短刀?也好让我稍稍释怀。”
      她说着,将腰间的短刀反手抽出,在手中掂了掂示意烛麓接刀。
      这无疑是一种变相的挑衅和侮辱。

      “......”烛麓脸色阴沉的快要凝出一层薄霜,他不再克制,任凭杀意倾泻开去,滔滔内息如同洪泛的河流,肆无忌惮的侵蚀着身边的每一寸空间。白映泠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内功,烛麓带来的压迫感让她宛若置身风眼,平静表象下掩藏着摧枯拉朽的破坏性和无与伦比的磅礴力量。
      白映泠蹙着眉,死死盯着几丈外的烛麓,双刀架在胸前呈抵御之势,身子也弓起来,尽可能的将防守范围缩减到最小。她能在烛麓这一招下坚持多久,与他们三人今晚能否安然离开此处息息相关。烛麓尚未察觉到她的用意,只有胸中烧灼的怒火想要将周遭一切事物都焚烧殆尽。白映泠偷偷瞄了一眼宴千语,她还跪生死不明的骆栖川身边,虽离得稍远看不清她的表情,但那落寞的身影便足以证明一切。
      白映泠将注意力从宴千语身上收回来时,烛麓已然起招猛扑过来,他连话都懒得说一句,任由原始的冲动驱使着自己去捕杀眼前的猎物。
      他擎住白映泠挥刀的胳膊,翻掌为刀劈向她另一条胳膊,白映泠一惊,连忙收刀格挡,手刀落在刀背上,震的她浑身都跟着颤上一颤,蹬蹬两步退开,脚下的石砖上便生出几道裂纹。
      白映泠轻咳几声抿了抿嘴角,全身的关节无不在激烈的抗议着这样鲁莽的防御方式,可她只能咬咬牙,再次架起双刀蛰伏静待时机。烛麓见她一副不死不休的势头,心中冷笑,虽理智早已被愤怒挤出了脑海,但欣赏猎物垂死挣扎的爱好却并未因此而消却半分。他并不急于追击,看着白映泠一次次倒下再拖着更加残破的身体爬起才是狩猎的乐趣所在。
      “真是个变态...”
      烛麓眼角眉梢藏不住的愉快被白映泠尽收眼底,她暗骂了一句,足下发力欺身而上。这一式裁柳虽不及白夜澜在砀山中来的那般迅猛,比之却更为厚重。刀影纷乱,瞬息间的几个起落挥斩荡起数漪银光,森森冷冷的渗入惨淡的夜风里。
      赤手空拳的烛麓终是不敌削铁如泥的刀刃,被白映泠的刀锋逼的连连退开。两人原本且战且退各有往复,但白映泠却借着裁柳式破开局面,一招接一招压着烛麓手无寸铁的劣势穷追猛打。吃了这哑巴亏,烛麓心中怒火更盛,风眼骤然破散,暴乱的内力就像溃泄的洪水将白映泠瞬间吞没,她张了张嘴,可声音还未来得及传出去便撞在内力的壁障里化为齑粉。
      “哼,螳臂当车。”
      内力在烛麓的掌控下收放自如,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勉强靠柳刀支撑身体的白映泠,不可一世的神色跃然面上。
      倏而,他发现白映泠盯着他,无声的冷笑起来。

      “咳!!!”烛麓身形一滞,呕出一口血来。
      就在那一瞥过后,他流转在经脉中的内力似冻结了一般骤然凝滞,紧接着,后续源源不断的内力蜂拥进来,毫不客气的占据了每一寸空间,而经脉便似肿胀的水球,转瞬间就因不堪负重而分崩离析,千疮百孔。
      他踉跄几步稳住身子,背上细小的痛感沿着脊骨密密麻麻的攀上来,不远处,宴千语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飞针的手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骆栖川呼吸羸弱,方才宴千语用他的银针封住了几处大穴,总算是吊住了一口气,而当她有闲暇去看顾白映泠那边的情况时,白映泠已然落了下风。
      千钧一发。
      惊魂甫定的宴千语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白映泠,后者几乎是一头栽进她怀里的。
      “趁现在...带栖川先走...”
      白映泠身上湿湿黏黏,汗水与血水混在一起将衣服里里外外浸了个透。
      “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人不人鬼不鬼的嘶吼在众人耳边炸开,烛麓像条疯狗般红着眼冲过来。白映泠打了个激灵,几乎在起身的同时便将宴千语推到了一边,旋即与暴走的烛麓对了一掌。
      视野中的一切天翻地覆,白映泠倒退着飞出去,断线风筝似的坠落在地上。
      烛麓好像也并不好受,脸上青白交杂,甚是可怖。
      没了白映泠这么个碍事的,他终于将目标锁定在宴千语身上。这个该死的老鼠趁着他对付白映泠的工夫使暗器偷袭于他,让他内力逆涌痛苦不堪,这一切的后果,他要十倍百倍的报复回她的身上。
      烛麓的身影在宴千语的瞳眸中一点点放大,她在地上挪腾着后退,指尖忽然触到了某种粘稠的液体。
      骆栖川躺在绚烂的彼岸花丛之上,灼热的眼神几乎让宴千语狼狈的想要躲闪。
      那是她最不想做的选择,可她别无选择。

      秦广是在往吴先生府的路上遇到那两人的,宴千语的眼神像是死了一般,空洞的垂向地面,而白映泠则一身血红,人事不省的搭在宴千语背上。
      纵是秦广在都察院混迹多年,还是被两人的样子吓的不轻,她连忙按照吴先生的吩咐将她们安置在一间别苑的密室之中,忙前忙后了半宿总算是配合着行尸走肉一般的宴千语将白映泠身上的伤口缠了个七七八八。然而还没等她将满盆的血水倒掉,宴千语就跟抽了魂一样“咚”的倒在地上昏了过去。这突如其来的一遭又将秦广吓的七魂丢了三魂半,手忙脚乱的把宴千语安置好以后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寸步不离的守着这两个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小丫头,直到几个时辰之前白映泠幽幽醒转。

      骆栖川的尸身被秦广悄悄运回了别苑中,原本是想与宴千语商量该如何安置,却不想被白映泠告知她还没醒。白映泠将骆栖川身上的雀翎针小心翼翼的收捡回来,不多不少正是她退开宴千语时塞给她的一十一支。
      嘴上虽说着不送,但白映泠还是随着秦广一同来到了院中:“劳烦秦姑娘找个稳妥的殓师,替栖川好生梳洗一番。安置一事,等千语醒来我便与她商量。”
      秦广看了她一眼,大抵明白了白映泠方才一番话的用心,她点点头答应下来,很快就带着几个人将骆栖川抬出了别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远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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