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之国度》霍散人

9、第9章

　　自那天以后，往后的一个月顾森都没再见过他。

　　那日奇异的感觉伴随着日子渐久，顾森也几乎忘得差不多。本以为两人以后再无交集，不想这只是个开始。

　　她与顾原森之间，好像一直有条线在互相牵扯着，一时看不见他，并不代表那条线就会消失。

　　待Jennifer春节休假回来，属于顾森的假期才刚刚开始。

　　她休了整整一个月。

　　休假期间有一天是214情人节，当天凡是进入W酒吧的女士，均有酒吧的一束玫瑰花相送。那天酒吧闭门前一个小时，顾原森隔了两个多月终于再次出现在这里。在瞧见沙发后面还摆着剩余的十几束玫瑰花，就叫正东发下去给酒吧所有女孩子，以此来祝贺她们情人节快乐。

　　可等最后一束都送出去时，顾原森也没看见记忆里那个爱笑的姑娘。于是他问正东，顾森呢？

　　正东理了理松了的领带，漫不经心回，她休假了。

　　顾原森听了，略微点了头也就没再说什么。

　　过了几天又到了元宵节。

　　这天，永森的食堂里特意加了许多菜品，更有各式各样馅料丰富的汤圆。身为大老板的顾原森破天荒亲自在那给员工们盛汤圆。

　　盛到酒吧的女孩子时，他一眼望去还是未看见那个身影，于是下意识就问Jennifer，顾森回来了没。Jennifer一心都在那些汤圆上，听他语气平常的这么一问，轻轻松松便回了一句，还没呢，老板。

　　接着时间再一穿梭，一下子到了三月初。

　　顾原森来酒吧的时候，吧台里只有Luna一人。他左右环视了一圈，问：“人呢？”

　　Luna刚想回答，就被正东抢了去，说Jennifer在楼上服务集团的小江总，说完没一会儿，江尉铭就从电梯里下来了。

　　当时顾原森没注意到他，他正在问Luna，怎么没看见顾森？

　　Luna被他问得一愣，以为是顾森休了太多天上面有了意见，便帮她解释是有事请了假，要到十几号才回来。

　　一说完，顾原森沉默了。

　　正东见了，似乎也觉得是顾森休假时间太长，导致老板不太高兴。不过正东也奇怪，永森之前有个员工休假休了整整半年，也没见老板皱过一下眉头的。

　　难道，是老板不喜欢顾森？

　　江尉铭那个猴精一直在身后察言观色。他眼珠子在正东和Luna身上转来转去，再看顾原森那副表情，慢慢地，他意味深长地笑了。

　　等顾原森头也不回上了楼，他立马截住要跟上去的正东。说，我要是你，就赶紧打电话叫那什么森的姑娘赶紧回来。

　　那时候，他的表情和语气用他老婆韦凝的话就是，你个猴精，孙悟空要是有你这么聪明，也不会被如来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

　　为何？正东问。他满心惊讶，难道他也看出老板不太高兴？

　　尉铭就笑，一脸祸水的模样，你没看出你老板不高兴？

　　正东发愣，心想，还真是。

　　正东左催右催，顾森还是没回来。眼见自家老板进酒吧的神情一次比一次冷漠，正东冒了火，打通电话后直接撂下一句，还不回来你就从永森滚蛋吧你。

　　想必是这句狠话起了作用，三月二十几的一天，顾森一架飞机就从四川飞了回来。回来的第二天，就被顾原森给撞见了。

　　那天顾原森的车刚停在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处，从报纸中那么偶一抬头，就望见那边正走过来的顾森。

　　她手中拿着手机，低着头往他相反的方向走。穿了一件白色碎花衬衫，一条酒红半身纱裙，一双白色帆布鞋，整体清新又有活力。

　　顾原森甚至还注意到她头发似乎换了个颜色，发尾做了微卷，低着头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温柔。他的视线一直伴随着她，直到车子开动，她的身影逐渐消失。

　　顾森当然不知道那时发生了什么，她的注意力都在手机上面——因为，她被大学同学通知要同学聚会。

　　这种聚会顾森之前去过几次，每次的感觉都不太好。她觉得那不叫聚会，只是打着大学同窗情谊的噱头，内子里是你争我拼。

　　争的是面子，拼的是权势。

　　顾森有时好奇自己这种白开水的长相，破铜罐一眼望穿的背景，为什么每次都被她们邀请在列？

　　渐渐顾森知道了，她就是一陪衬。没有她，哪能体现出她们一个个过得红红火火，自以为的滋滋润润。

　　顾森一直认为即便是个陪衬，也要是一个有骨气的陪衬。自然，拿着从永森得来的工资又去置办了一身行头。

　　待从市中心的一座很有名的“烧金窟”里出来，顾森不禁感叹，还好永森给的工资不低，否则这一套下来，够她下半月喝西北风了。

　　出租车一停到那家有名的中餐馆，顾森就下来了。她背挺得很直，穿了高跟鞋背一定要挺直，鞋跟不过五厘米，形式不能少。

　　到了中餐包厢那层，她打开手机重新看一眼包厢的名字，叫锦秀阁。

　　她一间间找过去，终于在走廊尽头的倒数第三间找到。她在门前微微调整一下呼吸，拍拍脸硬是挤出了笑容才轻轻推门走进去。

　　进去一看，啧，人还挺全。

　　之前聚会的那几个姑娘不光都在，这次居然连校花吕瑶都在。吕瑶面带桃花，我见犹怜，一件碎花抹胸裙，更见其玲珑娇俏。看来，她日子过得应该比她们都滋润。

　　整个过程中，顾森都没怎么开口说话。一是她们说的什么豪车名包她不了解，二是因为一个人。

　　因为谁？

　　因为俞朝。不，现在应该叫吕瑶的新男友。

　　这狗血的剧情……

　　若按照电视剧情节的发展，她应该会有一个更加厉害的伴侣出现。现实是，顾森根本没有。

　　接下来，她决定多吃菜少说话，能不说就不说。可她不说不代表别人就不说。

　　“顾森，我没记错的话，你之前是俞朝的女友，怎么现在成了瑶瑶的了？”

　　“是哦。”

　　“别说，好像还真是……”

　　是，是你个大头鬼，顾森心里暗骂。

　　“都是以前的事，还提它做什么。”

　　这话不是顾森说的，是俞朝。

　　顾森抬眼望去，见他的目光也在看向自己，好像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然而，顾森就点了头没说话。这种情况她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否则被他们见缝插针说得没完没了。

　　“对，不提了不提了。俞朝现在是我们瑶瑶的男朋友，往事随风去好了，大家一起吃个饭怎么那么多话，不吃我可全吃了啊……”

　　吕瑶边上，貌似她好友的一位女孩打趣道。语气顾森听着有些不太舒服，说完还有意无意往这边挑衅地瞟着。

　　待她一说完，其余的人都跟在后面附和。

　　“对对对，往事莫提莫提，吃饭吃饭！”

　　“是啊，快吃。”

　　“这不在吃了嘛。”

　　“哼，最好撑死你！省得你乱说话，平白无故揭人顾森的痛处……”

　　什么乱七八糟的，顾森满头黑线。痛处，她会有什么痛处。

　　就说这种场合要少来，跑来做什么呢，跟看猴戏似的，她自己还就是那只猴。

　　接下来，吕瑶发话了。

　　跟电视剧里的当家主母一样，静静扫视了一圈他们。

　　“好了好了，饭都堵不住嘴。今天是同学聚会，不说别的。快吃吧，这一桌很贵的。”

　　说完，自己就先夹起一块虾仁放到了俞朝碗里。而后者，正对她温柔笑着。

　　顾森望见，受不了翻了个小白眼。她还知道今天是同学聚会呀，顾森还以为她是来给自己下马威的呢，毕竟自己的男友曾经看上过一个不如自己的人，她怎么都会有点优越感吧。

　　与俞朝分手两年，对现在的顾森来说，算是前尘往事了。她的心里，现在半分没有他的位置。

　　其实这样也好，否则以他今天的表现还不让顾森心痛死。瞧他与吕瑶卿卿我我，如胶似漆的模样，生怕顾森看不见似的。

　　这样一顿饭吃下来，当真索然无味。顾森暗自想，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同她们见面了，下次打死都不会出来。

　　后面饭局结束，顾森特意走在了最后头。她是能不说话就保持沉默，最好能把她当空气。

　　快走，快走。

　　她满心都在催促着，巴不得现在能马上冲出去拦一辆的士快速消失。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怕什么来什么，这不，后面她就中招了。

　　貌似是前面一位女同学高跟鞋的鞋跟太高，过包厢走廊时不小心崴了一下，她下意识找身旁的人去扶，不料那人是吕瑶的好友，就是刚才在席上说风凉话的那位。

　　只见那人忽然往旁边一闪，结果就倒向了后面正走上来的顾森。顾森瞪大眼睛，见状赶忙去扶，没想到那女同学体重超标，连带她自己也重心不稳往一侧的包厢门倒去。

　　这些都发生在一瞬之间，所有人还不清楚状况时，俞朝一个眼疾手快死命地将那女同学拉了回去，可是顾森自己呢，“嘭”地一声猛地撞向一边的包厢门！

　　接着包厢门被撞开，她的身体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向后倒去……

　　俞朝想要冲上去的一瞬间，被吕瑶拉住，她示意顾森那边，早已被另一个人接在了怀里。

　　那人居然还是——顾原森！

　　真戏剧啊。

　　还有更戏剧的。

　　在顾森一脸惊奇叫他老板的同时，俞朝也是满脸惊诧朝着顾原森喊了一句。

　　他喊什么？

　　他喊，姐夫。

　　***

　　这气氛，有些尴尬……

　　顾森坐在这间豪华包厢里，一声不吭，她垂眸盯着脚下的地毯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想着顾原森居然是俞朝的姐夫，还是俞骄阳的弟弟居然就是俞朝？亦或是，想着曾经俞朝跟她提过有个姐姐，自己从未谋面，并且这次知道竟然就是俞骄阳？

　　还是，她为何要坐在这里，面前只有他们两个男人？

　　就在刚才，顾原森将她扶正后，隔了两个月后再次见她，不自觉就对着她笑。久了，吕瑶那群人都对她望着，眼里全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问她吃饭了没有，她居然摇了头。

　　现在坐在这里，面前叫来新的菜，还给她特意添了碗白米饭，她是吃还是不吃？

　　吃吧，刚才的确是吃过了。不吃吧，刚才根本没吃饱，肚子正饿着。

　　“发什么呆，吃饭呀。”

　　“哦。”

　　顾原森一句话，让顾森重新拿起了筷子。俞朝看向她，眼里一抹难以置信的思绪飘过。

　　她今天穿得很漂亮，纯白的V领衬衫，一条修身牛仔裤，腰部曲线明显，她本就有一米六七的个子，配上一双杏色小高跟，露出的脚踝也是精巧又惹人怜爱。

　　俞朝与她谈恋爱的两年里，顾森很少这样穿，今天见她同顾原森着同样的纯白坐在一起，不是恋人恰似恋人……

　　俞朝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被他俩排除在外。

　　他问顾原森：“姐夫，你认识森森？”

　　“森森？”貌似一句很随意的称呼让顾原森抬眸。

　　“两年前，她是我的女朋友。”

　　这句他是望着顾森说的，像是被某种复杂的情绪裹狭，听起来他与顾森分手，就是顾森甩了他，他不甘心。

　　顾森听出来，她嘴里包着米饭，默默咀嚼想他真是莫名其妙。

　　顾原森似笑非笑，夸道：“不错。”

　　不错？不错什么？

　　顾森凝眉愁思，他更是莫名其妙。

　　嘴里的米饭咽得十分艰难，她呆不下去，朝着顾原森说道：“我去下洗手间。”

　　“嗯。”

　　得了允准，顾森起身就走出去。

　　门外她走得一脸郁闷，刚才只吃米饭了，现在有点噎得慌。

　　顾森一走，包厢里更加安静。

　　俞朝注视慢慢喝酒的顾原森，静静道：

　　“姐夫，你一人在这吃饭？”

　　“不是，他们提前走了。”

　　“哦。那……你怎么会认识森森？”

　　这才是他真正想问的吧。顾原森酒杯抵在嘴边，淡笑着。

　　“她是永森的员工。”

　　“哦。”

　　原来如此，俞朝心下有些释然。没过一会儿他又起了疑虑，毕竟刚才……

　　俞朝没把心中的疑惑全问出来，见气氛有些尴尬，他随口问一句：

　　“我姐呢？”

　　顾原森喝酒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道：

　　“你不知我与她早已离婚？”

　　闻言俞朝身体一僵，垂眼轻声叹道：

　　“……我知道。”

　　姐姐要与顾原森离婚，家里人全都反对，当然他自己也不例外。在他的印象里，他这位姐夫好得无可挑剔，奈何最后，他那位傻姐姐不知道珍惜。

　　姐姐与他结婚的那几年，俞朝很少见过他笑。更别提今天像对着顾森这样，对着姐姐笑，印象里好像从未有过。

　　姐姐曾说一直以来他就是这样，恋爱的时候也是。俞朝不这么想，若是真心的爱一人，怎可吝啬到连笑容都不轻易展露。

　　姐姐又说，那Wilson笑的时候，是你没见过罢了。是么，是这样么？他同姐姐在一起时，也那样笑么？就同对顾森那样，眼睛里似乎藏有星光……

　　“早点回去吧。”

　　俞朝思绪万千，顾原森喝完最后一口拿起外套转身就走。

　　“姐夫。”

　　下一刻，俞朝叫住他，在顾原森的回眸里，他缓缓道：

　　“我若是重新追回森森，你觉得如何？”

　　他看见了。

　　他真的看见，不会有错。

　　他明明看见他接住顾森的那一刹那，眼中瞬间迸射出来的惊喜。

　　包厢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慢慢地，顾原森的嘴角上扬，他道：

　　“那，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