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之国度》霍散人

14、第14章

　　整整一个月零五天。

　　顾原森去了英国整整一个月零五天。

　　Luna说，老板是在一天晚上突然买的机票去的英国。当她具体说是哪天时，顾森才记起就是那天晚上，她和俞朝在咖啡厅的那天晚上。

　　整整一个月，她无他的任何讯息。也对，她又不是他什么人怎会有他的讯息。听说他是一个人去的，并没有带上李正东。是有什么急事么？

　　顾森这一个月越是见不到他，心里就越是想让他回来，谁知等到七月都过完了他都没有回来。也就是这样一天天下去，顾森觉得自己这样子的单恋简直就是一个大大的笑话，搞不好，那人实际上对她一点意思也无。

　　等到了八月六号，她一个人走在回家路上，心中莫名涌起一阵巨大的感伤。小时候她为了等那个女人出现，从清晨到黄昏，太阳都落山了那人也还是没有出现。说好的要回来，每每都骗她升起希望，又迎来失望。小小的她时不时跑到门口去等，想着妈妈快回来了吧，没有回来。妈妈快回来了，没有，没有，她的人影真正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多么卑微的等待。

　　后来有次，她无任何期待，她回来了。她无任何惊喜，心里一片麻木，悄悄流逝的时光里，流逝的何止是时光。

　　一切都是那个男人……

　　她为了他，不止一次狠心地抛下自己。她对那男人的爱铺天盖地，对自己说弃就弃。原以为一直儒雅随和的父亲同自己都是受害者，不想两人半斤八两，早在还未离婚前，他有了别的女人，还有了另一个女儿。

　　引以为傲的亲情，一夕之间崩塌得彻彻底底。他二人都说要被爱救赎，殊不知她才是需要被救赎的那一个。

　　这世间也唯有爷爷，成为她一生的牵挂与坚持。本以为这一生不会再为另一个男人牵肠挂肚，谁知爱情这种东西一旦在一个女人心里生根发芽，她便没了退路。

　　儿时不理解的母亲自私的行为，现在忽然有了开闸的破口，自己内心怨怪的同时，想着或许她也是爱情路上的一个傻子，同现在的自己一样，彻头彻尾的傻子。

　　那个大洋彼岸的女人，她忽然想要听到她的声音，想要听她告诉自己……电话拨出去没多久，心慌得立即挂掉。接着在原地看着黑屏的手机，踌躇良久。

　　电话回拨了回来。

　　陡然，她的眼里起了温热。若儿时也如希望的这样，她想见，她就出现，会少多少独自等待的苦难与痛苦。

　　发了会儿呆后，才慢慢接起来，瞬间那久违的声音响在耳侧。明显喜极而泣的声音，顾森心中渐渐趋于平静柔软。

　　“森森？森森是你么，你主动打妈妈电话了？我真以为，妈妈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好好，你问你问。”

　　她斟酌片刻，那边并不催促，呼吸响在彼此耳边，心却隔了千里。

　　“我喜欢上一个人。”

　　“真的？他对你好吗？”

　　“我不知道。”

　　“这是何意？”

　　“我虽喜欢他，却并不知他是否也喜欢我。我想，你总是有经验的，是否可以帮帮我。”

　　那边毫不介意她的露骨，心切切回：“所以你一直很苦恼，你很喜欢他？”

　　“是的。”

　　“你有问过他吗？”

　　“不曾。”

　　“你在单恋？”

　　“……”顾森默认。

　　“若是喜欢就让他知道，一些答案并不是要靠别人告知，自己也可以主动寻求，早一日得到结果，便会轻松一日。”

　　“主动寻求，若是他心里根本没我呢？”

　　顾森这样问是想得到什么回答？或许那边会回，没有也无需灰心，下一位永远有下一位。她是有下一位，可顾森没有，错过了顾原森，还会有谁。

　　但是没有。

　　那边正在回：“他会喜欢你，他会的。你的主动你的在乎如此真诚，你真心喜欢他，他会感觉到的。森森如此优秀，没有道理不会喜欢。乖女儿，你试一试，你就大胆的试一试，万一他也在等你呢？”

　　顾森的一滴眼泪夺眶而出，言语装作波澜不惊，她感谢道：“好，今日谢谢了。

　　下一刻她手背拂去眼泪，挂断了电话。

　　原地平复心绪期间，迅速找到顾原森的电话，之前他打过来时她一直忘记删除，而今悄悄存起。试一试，大胆的试一试……她的心在颤抖，双手亦在颤抖。

　　拨出去，拨出去……

　　手心渐渐出汗，衣服上乱抹一通后还是没有勇气。

　　接下来奇迹般地，那个电话回拨了过来！

　　如此震撼……

　　顾森心神恍惚，吓得手机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它还在响，它一直执拗地在响。她心跳如鼓，垂眸死死盯着。她渐渐鼓起勇气捡起来，像被宣判似的缓缓移向耳边。

　　隔了一个多月，那低沉的声音蓦地响在耳边，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她亦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

　　“顾森。”

　　“……”

　　“顾森？”

　　“……”

　　“为什么不说话？”

　　“我，我没有打你电话！”

　　她忽然凭空冒出这一句，电话那边不可避免他一下子笑出来。似今夜柔和的晚风轻荡，挑起她心中灰尘久藏的心弦。

　　“我知道，这是我打给你的。”

　　“……”

　　“我听正东说，有人在我走的这一个月里魂不守舍，顾小姐，是你么？”

　　“……”

　　“你很想我。”

　　“……”

　　“你喜欢我。”

　　“……”

　　“我也想你。”

　　猛然那么一瞬间，一直心潮涌动的黑暗心境里，陡然上升极速绚烂的烟火，刹那间噼里啪啦爆裂开来，灼烫着心。她被每一朵烟花击中，生生定在这车水马龙的街头。

　　他会的，他会喜欢你，你的主动你的在乎如此真诚，他会喜欢你的……

　　这是母亲教的。

　　现在呢？我也想你，这句如何应对？

　　她没有教。

　　“你转过身来。”

　　“……”

　　转过身来？她在乎的那个男人叫她转过身。

　　她呆呆地，缓慢地转过去……

　　手机又掉在了地上。

　　那人是谁？

　　一身墨绿格子衬衫，高大挺拔，单手插兜立在前方微笑的那人是谁？！

　　她如此呆傻，顾原森在走近后，笑容自眼底蔓延，直至扩散全脸。何曾见过，他如此微笑的模样，带给顾森目眩神迷的迷惘。犹如迷雾包裹，连努力都辨不明方向。

　　他弯腰捡起她的手机，她的眼神随他游走。

　　“你这……我一下飞机就来找你，可不是为了看你一直这副傻傻模样，嗯？”

　　“……”

　　“真是……”

　　说不出的身心愉悦里，在她呆愣的目光中，顾原森将她抱住。这个满眼只有他的女人，第一次真切让他感受到何为一个眼神，便成一座城。

　　同时真切地，也有顾森感知到他怀抱的温度，真就如此温暖有力，宽阔绵延……能够融化她冰冷世界里，一切磨难与风雪。

　　那天，跟往常没有区别的国贸广场上，他牵着她，穿场而过。每过一人，一个侧目，侧目里惊叹回头，是她被牵的手一路向上，他宽阔的肩膀，坚毅俊朗的侧颜。

　　就在一个月前顾森还在感慨，何时能有机会牵他的手在此走过，不想仅过一个月，她就梦想成真。

　　心中铺天盖地的喜悦，是盛夏日光斜照中飘浮的肥皂泡泡，美妙得五彩斑斓，几乎不真实。如同此刻，她的手被他紧紧握在手心，她眼角止不住的笑意荡漾。

　　“有那么开心？”

　　顾原森回头见她一直盯着他们相牵的手傻笑，也控制不住嘴角上扬。可顾森没有回答，兀自垂眸傻笑。

　　顾原森，他还真是捡到宝了。

　　“顾森。”

　　“……”

　　“顾森”

　　“……”

　　“森森？”

　　猛地一下，顾森停住脚步！

　　他叫她什么？

　　好了，就这一下，顾原森的嘴巴都要笑歪了。

　　“哎哟，我的天……”

　　他一时情不自禁就在这人潮如织的广场上，大笑着又将她一把抱在了怀里。

　　顾森只是微微一愣，继而又笑开了。她的心还沉浸在巨大喜悦的幸福染缸里，他做什么她都是这副痴痴呆呆样子。

　　这可怎么是好，这个傻姑娘。

　　“森森。”

　　他在叫她，她抬起了头。

　　他的眼眸幽深藏有光亮，似浩瀚银河里一望无际的繁星点点，此刻里面倒映着的是她的脸。他的笑容万分耀眼，整个C市的霓虹集聚都抵不过的击中在心，全是对她。他怀里抱的是她，眼里看的是她。下一刻，吻的更是她。

　　就在这里。

　　无数人艳羡驻足的目光里，他深深吻下去。自此，顾森久旱饥渴的心田，终于迎来真正肆意的甘霖倾洒，滋润所有，承载所有，饱含生机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