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簫《赩塵墨雪》1- 完（大長篇）》雪淨寒

23、第二十二章 過往（二）賭注

　　看著過去的往事一幕幕的出現眼前，心裡又痛又苦又甜又澀，

　　如果，那個時候，我不要追上你，如果，我不要對你說那句「給我機會給我餘地」、
　　是不是，現在的我們，就不會那麼無奈那麼痛…………

　　會不會，你仍平靜如昔的在傲峰悟著道，任何一種結果，是不是，都比現在好呢………

　　簫中劍………

　　＊＊

　　兩人一前一後一吵一靜，不急不緩不快不慢的步行到了冰河天川的河岸口。

　　空谷殘聲仍保持一貫的冷漠冷靜的態度，微轉過身，對一路上喋喋不休的紅衣人說：「做為過界的禮貌，我們就在此等待渡船吧。」

　　朱聞輕搖扇，習慣性的勾起嘴角，「冰河天川，這是要入天外南海的唯一路徑，其中存有葉口月人的藏身處，空谷兄，你喜歡聽故事嗎？」

　　一個神秘充滿傳奇的天外南海，朱聞沒有去過那個地方，對那裡大感興趣，忍不住的就問起了身邊的人愛不愛聽故事，喜歡那種故事等等，其實只是想與這個人多講講話。

　　「這個問題重要嗎？」
　　輕蹙起眉，空谷殘聲不明白這個問題與他們要去天外南海有什麼樣的關聯。

　　而且，他還覺得為什麼這個人可以什麼都有問題什麼都有感想的要他附和，難道是自己的態度還不夠冰冷不夠有距離嗎？

　　「噫～當然重要，你知道嗎，一個人的出現，即使有再多的美麗相貌與外表，若是沒有故事沒有內涵，人生就不夠完整，相反之，若他的故事精彩感人，就能讓世人耳目相傳延續的長久。」

　　空谷殘聲聞言，輕轉過身睇了眼一副感慨模樣的朱聞蒼日，心有些觸動，他道：「你的感嘆由何而來？」

　　聽那個語氣看那個神情，空谷殘聲不否認自己那一瞬間動了些許的好奇與……相同的感受。

　　「我的感嘆嗎……是為天下所有多情人所留下的動人故事，也為了所有曇花一現絢麗一時卻命不長久，美麗動人的故事所感傷………但畢竟燦爛過後仍是逃不過被世人遺忘、、」

　　朱聞想起了自己，還有曾經聽聞過的故事，當他還在感慨的同時，遠方漸行漸近的船隻已在眼前。
　　「啊、船來了。」

　　一聲船來了，拉回了兩人沉溺的思緒，空谷殘聲跨步向前，道：「我們……上船吧。」
　　前頭那聲我們，聲音輕細的連他自己都聽不清楚，他並不懂得自己這是什麼心思，我們跟你、我是不同意義的，為什麼會出口說我們，空谷殘聲一時之間無語辯解。

　　這聲幾近輕喃的話，卻讓耳力極好的朱聞給聽的一清二楚，他嘴角揚起更深的弧度，笑的極燦爛開懷的，走近空谷殘聲，非常順手的拉起他的手，一同走著。

　　「我們走吧。」

　　＊＊

　　上了船，空谷殘聲佇足在船隻的前頭，側著身微微轉頭看著一上船反而變的安靜的朱聞蒼日。
　　不過，當他對上他的眼睛的時候，立即改變了先前的想法。
　　那雙炯炯有神帶點期望又有些邪氣不懷好意的眸子，似乎等著自己主動開口找他說話。

　　空谷殘聲愣了一會兒，之後他些許抑止的語調，說著：「此路漫長，既然你提到了故事，不妨說說你喜歡的故事………」

　　反正你話多又一副很想說的樣子。後面這句，空谷殘聲沒有說，他涵養到家，與不熟識之人，他並不會多說這些貼己揶揄沒有距離的話。

　　又不是自己人，況且沒什麼交情…………
　　但是，為什麼自己會如此的讓他跟著、如此的卸下心防………

　　「呵呵，既然空谷兄想聽那我就獻醜了，是說，我們即將要到天外南海，那麼，我就來說當地的故事吧，傲刀皇族、冰川刀城，皇族相爭與苦戀的悲哀、軍師臥江子與銀狐的友情、俠女苗蜜與白城輿的愛情、都是讓人動容的故事，但其中以繯鶯公主，令我感觸最為深刻。」
　　思及當時聽到這些故事時的感觸，朱聞的思緒彷彿又回到那時初聽到時的感動。

　　朱聞說的那些故事，倒也不是沒聽過，只是當他說起他最欣賞繯鶯公主之時，自己倒是有些意外，「原因為何呢？」

　　「不可否認的，因為她是邪帝傳人又是武癡的敵人，才讓我對她有興趣，但聽聞她的故事之後，卻是令吾非常感動………」朱聞蒼日緩緩說著繯鶯公主的生平，如何勇敢的追求她的愛情，又怎麼樣靠著毅力與智慧去取得霸權。他最後說：「雖然最終她洗骨失敗，但是，咱們能否認，她的智慧與勇氣嗎？所謂能屈能伸是大丈夫，九幽也實為巾幗豪傑啊。」

　　聽完朱聞蒼日的陳述，空谷殘聲有感而發：「拋開武林正邪之分、殺人之實不說，她的勇氣與毅力，確實讓人欽佩。」

　　「武林啊，總是殺人人殺……」朱聞感慨的說：「而這位繯鶯公主，本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軟弱女子，但為了追求愛情，鼓起她的勇氣，靠她的意志力，反抗她的命運，最終受小活佛感化，她著實開出了屬於她自己精彩燦爛的一章。」
　　睇了眼在斜前方沉靜聽他說故事的人兒，他繼續道：「坦白說，傲刀一家的成敗，皆建立在感情之上，傲刀青麟是因為冰川芸姬之死、與兄弟的鬥爭，才求助其軍師臥江子，得到天外南海的統治，但比起另三位兄長，其實，真正擁有魄力、最適合統管傲刀城的，該是這位勇敢又聰明的繯鶯公主。」

　　「可惜她的結局並不完美。」這也許就是常言所說的人美命不美。

　　「即使是個完整的人生，仍會有著不完美的結束，世事啊，總不願事事盡如人意，哈。」

　　「所以，你很欣賞這類型的女性？」輕垂皓首，空谷殘聲看著遠方的滔滔水面，聲音略微低沉的問。

　　搖著手中的扇子，他神情愉悅道：「是啊，我很喜歡勇敢追求自己理想、美麗又有智慧，即使個性強勢倔強，也是有她的讓人著迷之處。哈，天外南海到了。」

　　兩人付了船伕銀兩後，漫步的往渡口上岸，望了望所在的方位，空谷殘聲轉過身對朱聞蒼日說：「吾欲尋的天外有天此招，留在傲刀皇陵之內，為了不要打草驚邪，我們就不通過天外南海的關口，直接前往邪帝的密室，好嗎？」

　　朱聞蒼日聽到他如此的問自己，面露笑容很是開心的回著：「隨你之意，我完全遵從。」

　　＊＊

　　兩人有了共識之後，便運功化做光點小心翼翼、低調不惹事的往邪帝密室而去。
　　兩人探視觀察完了以後，便到室外的一處樹林。

　　「唉，皇陵一遊，看完了武痴的掌印，我實在很感嘆，不管是人類建造還是自然創造之物，終究是比不上時間流逝，所帶來的損害。」

　　聞言，空谷殘聲滿是疑問，「朱皇不曾留招嗎？」

　　「我唯一所知的，是他留有寶典一本，還有天邈峰的掌印一只，其他有沒有在哪處留招，我就不是很清楚了。」朱聞輕輕搖頭，就他所知的回答著。

　　「你不會好奇嗎？」空谷殘聲覺得奇怪，先人的武功絕學不都是每個人都想追求的嗎？

　　「好奇當然是會有，但是朱皇畢竟不如武痴有名，況且，朱聞蒼日更不像朱皇那般好戰打鬥，我只喜歡遊山玩水四處聽聽故事。」

　　聽完朱聞的回答，空谷殘聲忍下翻白眼的衝動，「那你又何必跟著我？」

　　既然不是為了武痴與朱皇之招式有興趣，那麼現在是為了什麼要像個橡皮糖般的黏著自己？

　　「因為嘛，在你的身上，我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悲傷氣團與一份精采故事吶。」
　　朱聞蒼日搖搖扇子，一雙眼睛直直看著眼前之人，微微笑著說著。

　　「何以見得？」眨眨眼，空谷殘聲不懂，為什麼悲傷的氣氛與故事，可以用肉眼就看的出來。

　　「這人嘛一般可由面相手相骨相觀之，方得此人命運，朱聞蒼日雖非面相大師，卻也略知一二，再說看過的人聽過的事不少，憑這經驗也能分辨一些。」

　　估計他是憑直覺猜的。空谷殘聲頭一撇，腳步有些加快，「我沒什麼故事好說的。」

　　「哈，通常越是悲淒的人，越是不願說過往的事，越是慘烈的人，越是覺得沒什麼好說的。」
　　他輕巧的說，揚起的笑容卻是有些苦澀，殊不知這話究竟是說給空谷殘聲，還是給自己聽的。

　　「看來你對我的興趣，遠比掌印的興趣要大的多。」空谷殘聲垂下羽睫，輕輕細細的說。

　　「我這個人生平無大志，就愛聽故事，掌印只是附帶罷了。」

　　所以這麼說來，先前的那些糾纏，又是看朱皇秘笈又是探查邪帝密室的，都是多做的了？
　　空谷殘聲略微遲疑的開口：「聽你之意，是想聽吾的過去，與吾相交為友？」

　　說了這樣久這時才聽明白他心下之意嗎？朱聞蒼日笑得仍舊燦爛，回答著：「是啊，就是不知空谷兄是不是，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呢？」

　　睇了眼前笑的人畜無害，如沐春風般的笑容，本想拒絕的話說到了嘴邊卻成了：「贏過我，我的故事就是你的。」

　　話說出口後，空谷殘聲自己都有些驚訝，為什麼這麼輕易的就答應？他不是一向與人都保持距離的嗎？
　　他覺得，心裡的某個地方，因為朱聞的關係，有些亂了，平靜的那池湖水，漸漸的起了漣漪。

　　這番話讓朱聞不敢相信事情會這樣的容易，他原以為會多費一番功夫才會讓他首肯點頭答應。

　　然而，空谷殘聲那句話，聽在朱聞耳裡，給他自動翻譯成：贏過我，我的人就是你的。
　　嘖嘖，為了美人這句話，朱聞蒼日拼死也不會讓自己輸掉的！

　　哼哼，所以他很是英勇的回話：「好提議，你怎麼不問若是輸了呢？我這個人一向愛追故事，就算有可能會輸，但也是會撐到最後的。」

　　聞言，空谷殘聲挑挑眉，語氣有些窩憋有些佻越的說：「不怕死嗎？」

　　那個人的眼神的語氣，憑什麼的可以那麼的自信，那麼的勢在必得，那麼的……耀眼。
　　自己又為什麼那麼的，會被這樣的姿態神情給深深的吸引著。

　　「呵呵呵，越有死亡的威脅，這就代表這個故事，越有拼上性命的價值與意義。」

　　朱聞瞧見身旁的人眼睛閃了閃，那雙明亮清澈的眸子除了冷漠之外，終於是裝了些別的東西進去，他眼角帶笑很是得意很是開心。

　　那張臉真是怎麼看怎麼礙眼，怎麼看怎麼讓人心煩…………
　　空谷殘聲收回視線，轉過身快步向前，背對著朱聞冷聲道：「那就回中原吧。」

　　「沒問題。」朱聞仍是笑的燦爛，三步做兩步快速的跟上。
　　心裡樂的開懷，直想著美人肯定是害羞了不好意思了，真是正直又臉皮薄的人呀，呵呵。

　　◇◆◇　　◇◆◇　　◇◆◇

　　乘船回到中原的朱聞蒼日與空谷殘聲，下了船紅衣人便隨著墨衣人前往那個人選定的決鬥地點。
　　只是這一路上荒草蔓延、毫無人煙，整個是荒涼到好似亂葬崗。

　　他忍不住的問：「這裡還真是狼煙四起、雜草叢生，亂恐怖一把的，空谷兄啊，不知這裡是何處呢？」

　　走在前頭並沒有因為來人的問話而回頭或停頓的空谷殘聲，藉著遮著容顏的雪帽，扯了個笑，卻故作冷漠道：「怕了嗎？」
　　然後也沒有等待他回話的意思，又接著說：「此地是夜明峰，當年被蜀道行一掌擊沉的地方。」

　　提到了這個無緣一見的武痴傳人，他心裡還是忍不住的感到遺憾與感慨。

　　朱聞聽到了這個名字，心有所感的說：「俠刀蜀道行，是傳說中最強的武痴傳人。」

　　「然也，他乃是空前絕後的第一人，是吾非常敬重的人。」

　　「嗯，當年夜明峰的事情，我也略有所聞，武痴傳人聚集在此留招簽名，如雲濤夢筆、航谷風、三先座、絹刀、遊俠柳無色、還有你空谷殘聲，不過聽說最後是陰謀一件，所以後來蜀道行將夜明峰擊沉………」朱聞蒼日突然的轉過身正面的看著空谷殘聲很是好奇的問：

　　「是說，像你們這麼強的武痴傳人，到底有幾個啊？」

　　撇了眼身旁這舉手投足都耀眼非常的紅衣人，他不明所以的悶聲道：「武痴絕學遍佈整個中原，也許尚有不願入世的絕頂高人，也許仍有與蜀道行比擬的傳人也不一定。」

　　真是想不通為什麼會有人說一句話也好，轉個身也好，都可以這麼的惹人注意………

　　「那你呢？」
　　「我？我不值得一提。」

　　武痴的傳人每個都有著深遠又有意義的過往與事跡，而自己除了無法復仇與悲哀的命運之外，沒有什麼值得能說的。

　　聞言，朱聞蒼日凝視著顯得一副消極又沒神的模樣，忍不住唸道：「耶，空谷兄，你這樣不行喔。」

　　美人不該如此，看似冷清冷漠可透露出的感覺卻是如此消沉沒有靈氣的可不行。

　　「哦？怎麼說？」被朱聞蒼日的語氣給吸引，他轉過頭去面向他輕問著。

　　因為我想看你充滿靈氣真正開懷的笑容，而不是像現在帶著面具硬裝著冷漠的模樣。

　　朱聞蒼日張開嘴差一點就這麼說了，但他硬是將話給轉成了另一種說法：「嘖嘖，你與我相約比試，在天外南海你才問我跟你打是不是怕死，現在卻說你自己不值一提，這樣，身為不知道是第幾代朱皇傳人的我，有一種被藐視的感覺。」

　　要是真照自己想的那樣說了，只怕什麼賭注什麼約定再怎麼樣的死打爛纏，也會被眼前這個人當作變態登徒子，然後被一腳踹開的吧。
　　所以，還是拐著歪多繞幾個圈子的說吧，反正，真正的意思，自己知道就好。

　　微微的挑起眉，空谷殘聲道：「然後呢？」你還想說什麼………

　　「先拋開我想知道你故事的原因之外，為了吾朱皇一脈的尊嚴，為了吾朱聞蒼日非是蒼海一粟，吾今天日必敗你空谷殘聲不可。」

　　違心之論啊，嘖嘖，真是違心之論…………
　　朱皇的尊嚴嘛，在朱聞蒼日這個名字身上並不是那麼重要；再來呢，我這個人嘛，生平無大志四處無所事事的晃晃走走才遂其所願，是不是蒼海一粟，就個人而言也不是很要緊的事。

　　其實說穿了，要敗他的主要原因，只是要他、

　　空谷殘聲，就要他。

　　承諾也好故事也好，一個月的同遊相處也好，我就是要他。
　　我並不清楚自己執著於他的緣故是什麼，我只相信自己的感覺，那才初次相見就驚鴻一瞥深刻於心的感覺。

　　我深信，眼前的這個人，會是自己想要的人。

　　凝視著朱聞蒼日那勢在必得的模樣，那好強又有氣勢的姿態激起了鬥志，他道：「賭上武痴朱皇雙傳人的名聲，不如賭上生死。」

　　「你敢賭，吾當然奉陪。」

　　「儘管放手來吧。」

　　語方畢，只見分秒不到的時間，空中便起了霜雪紛飛，四周遍地之間已是凝結成霜。

　　睇了周身附近的冰霜之氣，他嘖嘖稱奇讚嘆不矣：「好強烈又非常冷靜的殺氣啊，但我豈會輸呢。」

　　不服輸不服軟的朱聞蒼日，立即運起自身功力，頓時列火竄燒，解了一地冰霜。

　　看著自己方才殺氣而起的冰霜之氣被熊熊烈火融去，空谷殘聲讚許著：「強手，我所等的就是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