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簫《赩塵墨雪》1- 完（大長篇）》雪淨寒

19、第十七章 催心語、斷腸淚

　　“ 看來這樣的我，真正救不回異常魔化的你。 ”

　　朱聞你說過的話，我記得。看來，這樣的我，也換不回深陷魔界的你。
　　你當時的絕望，就如同我現在這般嗎、

　　朱聞……………

　　＊＊

　　「原來，吾當時、的表情……是這樣。」

　　越來越迷濛模糊的視線，簫中劍凝視著一尺之遙淚流滿面的……銀鍠朱武。
　　自己那時失了心智殺傷了朱聞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神情嗎………

　　朱聞、、、
　　我是這麼的…………

　　可惜……在他最後的最後，仍是無法見到他最最想念的朱聞蒼日一面。
　　他其實還有好多好多話，想跟那個人說的。

　　「欠你的、簫中劍、、用這條命……還…還你了………」

　　斷斷續續，忍著疼痛的把話說完，簫中劍帶著淒苦的微笑，深深的凝視著眼前這個他此生最重要的人，想將他的容顏刻印在心裡最深最柔軟的地方。

　　即使到了碧落黃泉之處，就算喝了解憂忘塵的孟婆湯，也不要忘了這個深刻於心的人。
　　他不要忘了朱聞的好，不要忘了朱聞對自己的貼己與溫柔，還有，那些遊歷江湖的日子………

　　那些，都是他做為簫中劍最為美好的回憶。
　　是他此生，最值得最驕傲最溫暖，也是最重要的一切一切。

　　簫中劍，能認識朱聞蒼日，與他交心成為知己，此生，再無憾矣。
　　只可惜，這些話，沒有辦法再說給朱聞聽了…………
　　才知道，那時錯過覺得彆扭沒有出口的話，竟成了今天讓自己遺憾的事情。

　　簫中劍手握著朱武的葬日刀，一寸一寸、緩緩的抽離自己的身體。

　　看著他的動作，銀鍠朱武彷彿被雷擊中，身體僵硬的無法動彈一分一寸，喉間發乾的只得發出一聲單音：「不………」

　　不、不要、不要這樣做………………

　　銀鍠朱武在心裡吶喊吼叫，不要！不要將刀拔出來！！！！！

　　但面前的那個人似乎沒有感受到他內心的吶喊。
　　簫中劍只是眼神一斂，像是決定不要再如此糾纏下去一般，只想著讓他們兩個都得到解脫吧。

　　接著，手抓緊用力的一抽。

　　瞬間，葬日離體。

　　穿透胸膛的傷口，噴出大量鮮紅的血液，飛濺在銀鍠朱武的面容上。
　　而他像是中了定身術般，似是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睜著大眼一動不動的佇立著。

　　剎那間，血流如注、血染滿天。

　　露城城外，彷彿下了一場血雨，雙眼所見之處，都是豔紅鮮血灑落塵埃。

　　簫中劍眼睛朦朧，咬牙硬是撐著沉重的身體不倒下去。
　　他咬緊嘴唇，感受到嘴裡鹹溼腥膩，額間的冷汗淌流著，疼痛更是無時無刻，一波接著一波加劇的傳佈著，一分分一寸寸的侵蝕著他所剩無幾的意識。

　　於是，眼前的景物漸漸看的不清了，簫中劍不經失神的想。

　　朱聞，你當時也是這般的痛麼？
　　原來，那時我傷你這樣的重，所以，現在的我也嚐到這樣的痛，是麼………

　　突然，他揚起嘴角，笑了。

　　不會了，以後都不會痛了。
　　朱聞，不管是我所熟悉的你，或是我不了解的你，今後，我們都不會再痛了。

　　這一刀下去，了斷我們之間的情誼、、、
　　我們都還彼此，一個清淨吧。

　　或許，我們真是不該相識的……是麼………

　　然後，那墨色的身影，在銀鍠朱武伸出手想要拉住他的同時，倒落塵土。

　　「不！！！！簫中劍──────────────」

　　失去意識的那一瞬間，簫中劍彷若聽見了朱聞在喚他，是嗎………

　　是嗎……是你嗎………
　　朱聞、蒼日………

　　他想睜開眼睛，但眼睛像是有著千斤萬斤那麼沉重。
　　他想開口說話，但喉嚨彷彿被掐住發不出一點聲音。

　　急促的喘息，嘴角也不斷不斷的流下大量的鮮血，口裡不停湧出的甜膩腥鹹，阻撓了他想開口說的話，簫中劍努力了幾次，仍無法如他所願。

　　是不是，這一切都已經遲了，我已經無法再…………

　　片刻之後，喘息一次比一次緩慢，簫中劍掙扎的手停了，呼叫斷了，胸口也不再起伏了。

　　驚見眼前之人斷了生息，銀鍠朱武面目猙獰扭曲，受不了腦海裡彷彿要爆炸的衝擊，無法控制的喊叫著。

　　「啊──────────────」

　　就在此時，朱武他彷彿看見那個跟血一樣豔紅身影的人，流著血淚淒厲悲痛的模樣，似是發了瘋的朝自己尖叫怒吼著。

　　銀鍠朱武！你殺了他！？你竟殺了他！！
　　你怎麼能你怎麼能，你怎麼可以殺了這個人！！！

　　他是你此生最懂你最為你著想，是你曾經許諾要共渡餘生，要好好呵護的人呀…………

　　你殺了他，你竟然殺了他…………

　　那麼，你也去死吧！！！！
　　失去了這個人，今後的一切，再也沒有任何意義………

　　我們，一起為簫中劍陪葬，朱聞蒼日、銀鍠朱武，一同赴死、都去死吧─────────

　　接著他感受到一股強悍無比的力量，從體內爆發出來，好似要將他毀滅一般的在他體內衝撞著。
　　渾身痛的像是要解體爆炸。

　　銀鍠朱武自小雖忍受過不少疼痛，什麼樣的苦他都可以咬牙忍過去，可是此時此刻的痛楚，卻是他無法承受的，那由體內爆發而出似烈火焚燒的痛，難受的讓他幾近崩潰毀滅。

　　「啊────呃、啊啊啊────────」銀鍠朱武咬牙抱住頭痛苦的跪倒在地。

　　冷汗染溼的他衣裳，猶如千萬針扎戳刺彷彿要炸開的頭，開始閃著一陣陣的白光，殘影片段的影像雜亂的在他腦海裡閃爍著。

　　“ 簫兄，給我餘地給我機會嘛。 ”

　　── 是誰，那是句好熟悉的話……

　　就在朱武疼的站不住腳時，那個身影漸漸由模糊轉變清晰，那張熟悉的面容讓他驚訝，那個人不就是自己嗎？
　　為何、為何會如此？他究竟遺失了什麼，又錯過了什麼…………

　　“ 我說你啊，這樣的性子在武林上，肯定吃虧吃到死透透。 ”

　　── 他看著相同面孔的自己望向受了傷的他，又生氣又無奈的說著，那個人一頭銀白的髮，一語不發的背對著他。

　　“ 唉呀，簫兄，月色如此皎潔美麗，就陪陪我一起賞月嘛。 ”

　　── 輕搖著扇子一臉痞痞的拐著走在前頭那抹雪白身影，他還是沒見著那個人的面容。

　　“ 是你對我不坦白好不好。 ”

　　── 他看見一身豔紅的那個自己，扁著嘴一副不情不願的對著那個背影喃喃自語。

　　“ 不信啊？嘖嘖，難得我真心的講出事實，你怎麼不相信呢，真真傷我的心吶。 ”

　　── 他的手碰著那個人的肩，微微笑著說著，感覺不出什麼傷心的意味。

　　朱武忍著疼瞇著眼看著與自己有著相同面貌的那個人，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他曾有過這般揶揄輕鬆又自在的時候麼？為什麼他想不起來………

　　為什麼、自己會不記得這些、會遺忘這些，為什麼、為什麼…………

　　“ 簫中劍，我們一同遊歷江湖，永遠在一起不再分開，好不好？ ”

　　── 然後，又是白光晃過，他只是閃個神，便看見了很熟悉很讓他心糾痛的一張臉。

　　只見了那麼一眼，那一瞬間，銀鍠朱武如夢初醒一般，立即想起了這個人是誰，自己與這個人之間的一切一切。

　　簫、簫中劍。
　　他……他是簫中劍、蕭無人、那個要與他生死與共，不離不棄的人………

　　怎麼、怎麼會忘了、怎麼可以忘了他…………

　　怎麼能………失手………殺了他………………

　　「啊啊啊啊──────────────」銀鍠朱武受不了這個衝擊的尖叫，他就要崩潰的瘋狂怒吼著。

　　聞聲而來的士兵，正好回城的伏嬰師，還有在大廳等不到朱武的補劍缺，尋著吵雜的聲音到城外邊，所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個場景畫面。

　　銀鍠朱武瘋狂的抓著頭大叫嘶吼，慘白無色的面容，猙獰扭曲的臉孔，嘔出大口大口的鮮血，最終往後倒去。

　　「主君！」
　　「朱皇！」
　　「臭小子！」

　　就當魔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銀鍠朱武倒下的同時，一道光影由後方而來，極速的抄起地上生死不明昏迷不醒的簫中劍，迅雷不及掩耳的將人帶走，那身影快速的讓人看不清楚。

　　伏嬰師見狀，心下轉了一圈，極迅速的思索衡量後認為主君的安危最是首要。

　　於是他快步的衝上前去，跪坐在朱武身旁，連忙將他扶起托住，運起純魔之氣，灌入他的胸膛，在傳遞真氣同時，檢查著朱武為什麼會突然的發狂嘔血昏倒。

　　朱武身上並沒有嚴重的外傷，有的只是方才打鬥被劍氣所劃到的擦傷，雖有流血但並無大礙。

　　但內傷部分，卻讓伏嬰師大感訝異。

　　簫中劍竟然可以如此的重傷主君。
　　他的修為遠遠超出了自己預估的範圍，這個人，將會是主君將來最為強勁的對手。

　　簫中劍，若無法納入魔界所用，

　　那麼，此人，便留不得。

　　才這般思索著，突然，伏嬰師狠狠的震動顫抖著。
　　睜著大眼不可思議的盯著銀鍠朱武看，他臉色發白，微微抖擻的唇，說不出任何一句話來。

　　著急的奔至跟前的補劍缺，眼見跟前伏嬰師的神色不對，心裡咯噔一聲，頓時不詳之兆籠罩全身。

　　補劍缺跩著不安耐心盡失的問著：「伏嬰，朱武是怎麼樣了你倒是開口說啊！！！」

　　補劍缺的怒吼，讓驚嚇過度的伏嬰師立即從詫異中猛然的醒悟過來，他艱辛的開口沙啞的說：

　　「主君………用了元靈之力，自我摧毀。」

　　「什麼？？？！！！」聞言，補劍缺嚇的不比伏嬰師的輕，頓時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朱聞這小子，究竟都幹了些什麼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用元靈之力摧毀自己的身體？難不成與方才在此的打鬥有關嗎？？？

　　他來的遲，不知道剛剛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知，來的時候，似乎看見了簫中劍的身影、

　　難不成……難不成…………

　　不、、、千萬不要是他想像的那個樣子…………

　　此時的伏嬰師，正因為朱武的受傷吐血昏厥，還有他對元靈之力的了解，那可怕的無窮無盡、難以捉摸的力量和後果，深深的恐懼著。
　　彷彿重溫那年朱武沉封死去時，那種永無止盡、深刻的痛，此時此刻正一點一滴的摧毀著他的理智與冷靜。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補劍缺焦急的看著嘴角仍在出血不止的朱武，急急地說：「先將他扛回去吧！」

　　拍拍仍處在恐懼恍惚裡的伏嬰師，補劍缺伸手抱出朱武，將他扛在肩上，轉個身，對上前而來的士兵道：「立即去請醫座前來！」

　　「是。」

　　而後，一行人神色匆匆往殿內而行。

　　◇◆◇　　◇◆◇　　◇◆◇

　　另一方面，簫中劍的情況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具體來說，該是更糟。

　　在中原與魔界邊境等待消息的宵，神情慌亂，極度忐忑不安的來來回回徘徊走著。

　　昨夜接近凌晨之時，他特地起身，準備悄悄地前往簫中劍的房間，觀看他是否安好。

　　雖然覺得偷偷摸摸的行為不是很好，簫中劍與他說過，做人要正正當當，坦坦蕩蕩。
　　但是他真的很擔心簫中劍的情況。
　　宵在心裡默默想著，這次，就這一次，他違背簫中劍所說的道理，以後不管什麼事都乖乖的聽他的話。

　　到了他的門口，小心翼翼的推開窗子想偷看簫中劍有沒有睡好，被子有沒有蓋好。
　　誰知，床上空蕩蕩的哪裡還有簫中劍的身影。

　　宵驚愕的立即推門進入，到處尋找，屋裡屋外，前廳後院，任何地方都沒有瞧見簫中劍。

　　剎那間，他突然的就想到，晚膳後簫中劍那古怪的神情，想到了他會不會跑去了那個地方見那個人去了。
　　宵瞬間感到渾身冰冷，他記起素還真說過，簫中劍一個人若去，恐怕會有危險。

　　會有危險，會有危險，簫中劍他會有危險的啊！

　　接著，宵便急急忙忙的衝出荒城，火速的前往琉璃仙境。
　　闖進了素還真的住所，吵醒了正睡著的屈世途，也見到了仍在煩惱如何入魔界救出葉小釵尚未入睡的素還真。
　　宵連忙的說出來意，而素還真也答應相助，打算立即前往魔界去救簫中劍，之後便與他一起風風火火的直奔魔界方向。

　　素還真要他在此守著後路，等他帶回簫中劍。
　　宵很想跟上前一起與素還真到魔界裡，親自去救簫中劍，他焦急他擔心他想在第一時間去見他。
　　素還真卻說，在此守住退路也是很重要的任務，此處安全無虞，簫中劍的生機才會更大。
　　於是，他執守於此。

　　等待素還真對他承諾說，他會將簫中劍帶回來，而他，相信素還真一定可以帶簫中劍回來。

　　天亮了，微弱的光線照射下在宵滿是著急的臉頰上。
　　看著遠方已逐漸高昇的旭日，宵在苦等不到半點消息的情形下，再也忍受不了擔憂焦急的準備硬闖異度魔界一探究竟。

　　就在他準備那麼做的時候，有個身影極為快速的往自己奔馳而來。
　　宵還在想那是何人的分秒之間，那人已在他的跟前，語氣略帶悁急的對他說：「簫中劍傷了，速速回轉荒城。」

　　聞言，宵還來不及看素還真懷裡的簫中劍一眼，便隨著眨眼瞬間又奔馳了數里的素還真而去。

　　一路上，在後頭追著素還真的宵，不時的聞到濃厚的血腥味，擔憂的猶如熱鍋上的螻蟻。
　　但他卻不敢冒然上前觀看，就怕耽擱了寶貴的救治時機，他看素還真這麼急切，想必情況是非常非常的危急。
　　宵如今只求能快些到達荒城，簫中劍能平安的得到救治。

　　荒城的位置離異度魔界入口距離近些，簫中劍的情況危急，素還真不願冒險大老遠的回琉璃仙境。
　　況且，琉璃仙境是非一向繁多，三步五十就有麻煩找上門來，早已不是安全之所，若將簫中劍安置在那，反而是增加他的危險。

　　好友蕭振嶽晚年得子，整個荒城也就這麼一個獨苗，說什麼也得要好好的照顧的。

　　轉眼瞬間，荒城已在眼前，素還真運氣擊開大門，火速衝向屋內。

　　受到聲響驚動的貓大人與金無患，不一會兒便聞聲而來。
　　驚見江湖名人素還真天還沒亮透未發請帖便殺到他人屋裡，實在是很沒有禮貌的一件事。
　　而且還是在他心情正差，正想找人發洩發洩的時候。

　　等等………剛才匆匆的一撇還沒看的清楚，現在定眼一瞧，他那懷裡抱著的人很是眼熟。

　　不正是夜裡鬧失蹤，讓他氣急敗壞找翻天的他家少主蕭無人嗎？？？

　　這滿滿濃厚的血腥味是怎麼回事？
　　那渾身是血紅透透的是怎麼回事？

　　誰來告訴他這短短的幾個時辰裡，他家少主為何好好的一個人，現在卻變成要人抱著扛著回來？

　　「簫中劍的房間……」

　　素還真才出聲還沒問完的馬上便有人回答：「左邊第三間便是。」

　　用最快的速度進入房裡，將人小心的放置床上，素還真一邊拆解簫中劍的衣服，一邊對周遭的人說：「請準備去瘀、止血草藥，還有內傷藥，府裡有什麼用的上的請都拿來。」

　　貓大人見情況危及，即使有太多的疑問也必須暫且按下，首要之急先把人救醒再說，他轉身道：
　　「無患，你是大夫懂的多，你去準備。」

　　「是。」

　　不安的望了床上毫無生息的簫中劍一眼，金無患形色匆匆的往外邊快步走去，想著等會兒要拿來的藥材與金針，還有失血過多所需要的丹藥。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圍在素還真身邊的貓大人與宵，還有之前去取藥材丹藥回來的金無患，每個人都神色憂憂的盯著一個躺在床上蒼白如紙沒有生氣的簫中劍，還有眉頭越縮越緊表情越來越凝重的素還真。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素還真醫治的手停了下來，站在旁側的人哽著喉嚨，緊張的連呼吸都不敢太大力。

　　瞄了瞄身邊沒有一個敢開口，貓大人用力的吸了一口氣，對著那人問著：

　　「素還真，我家少主情況如何ㄤ？」

　　「情形………」望向眾人忐忑不安的眼神，素還真猶豫了會兒還是說了：「非常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