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祸宠》素离

18、少年游6

　　第二日程毓入宫之前原本还有些忐忑，但一整日过去了，仍然没有听到什么传言。他便也放下心来，知道齐蕤逃跑的事情并未暴露。

　　课业结束之后，他便想去找找二皇子好好问问情况，虽说昨日齐澜信誓旦旦一定会办好，他却也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此事绝对是拖不得，几天不见公主，必然会引起怀疑的。

　　谁知他刚一离开尚书房，便见到东宫的一名太监在等他。

　　程毓同太子关系亲近，东宫的人于是也待他也是亲切至极，一见到程毓便立即迎了上去：“世子。”

　　程毓认出他是东宫的人，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他叫什么名字，便直接问道：“是太子哥哥派你过来的？”

　　小太监答道：“太子殿下让奴才在这儿等候世子，请世子过去一叙。”

　　“太子殿下找我有事情吗？”程毓有些犹豫，太子的邀请他一般从不会拒绝，只是今日确实是有旁的事：“要不你去帮我同太子殿下说一声吧，我今日有事情，实在是去不成了。”

　　“这……太子殿下在东宫正等着您呢。”小太监也有些为难，“太子近日心情不佳，若是世子事情不急，也可过去只坐上一坐，用不了多久。”

　　他接了这个差事，太子如今正在东宫等着，若是没请到人，怕是要挨嬷嬷的一顿骂。

　　“太子殿下怎么了，为什么心情不好？”程毓问道，他前几日才见过齐绪，并没有什么发现异常。

　　“这……主子们的事情，奴才哪里敢妄言，奴才只听说陛下想给太子殿下选太子妃，太子殿下他又不愿意……”小太监及时噤了声，也不敢多说。

　　程毓立刻便明白了，皇帝想给齐绪选个太子妃，不过两人应当是没谈好。

　　他是知道的，太子殿下曾说过，他并不想随意地娶一位并不喜欢的女子为妻，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程毓不知道太子有没有找到那个人，不过想来，应当是没有的，这样的伴侣，哪里是说找就能找到的。

　　不过他兄长曾同他说过，太子殿下才能德行都不缺，也深得皇帝喜爱，唯一差的只是母族的势力。不过这也好办，若是皇帝能给他赐下一门好亲事，便能补上得差不多了。

　　他对朝堂之事并不是特别清楚，不过如今皇帝这意思，是要给太子培养势力了？

　　程毓虽然不懂齐绪为何抗拒，却觉得这对他应当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小太监又提醒道：“世子，您看这……”

　　“好吧。”程毓点点头，二皇子那边的消息明日再问也不迟，“那便先去东宫吧。”

　　那小太监见说动了程毓，便又笑起来：“多谢世子体谅。”

　　“没事。”程毓摆摆手。

　　到达东宫之后，程毓便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太子的寝宫，碧云嬷嬷此便时正领着几位宫女在寝宫外头修剪花枝，如今太子寝殿外头种了不少花树，一年四季的花期都有，大都是程毓喜欢的。

　　“嬷嬷。”程毓见到她便打了声招呼，碧云嬷嬷这些年看着老了许多，但时常笑着的模样倒是更增了几分和气。

　　齐绪待这位嬷嬷亲近得很，从没把她当成奴仆，倒更像是亲人一般，这年年月月下来，程毓便也当她像是长辈一般。

　　“世子来了。”碧云嬷嬷见到他，便放下剪子，立刻有宫女端开清水给她洗手，她擦干净了手才走过来，笑道，“太子殿下在寝宫里头呢，等您许久了，世子快过去吧，奴婢去吩咐小厨房送些点心过去。”

　　程毓道：“好，那辛苦嬷嬷了。”

　　“世子客气了。”碧云嬷嬷慈爱地看着他进去，才转身离开。

　　程毓走进寝宫之中，里头没有伺候的宫人，却也没有见到齐绪，他想了一想，便拐到旁侧的书房之中去，推开门，果然齐绪便在里头。

　　太子此时正立在桌案后头，执笔在画些什么，眉目温雅，神色专注，像是含着笑意，看起来心情也没那么不好。

　　程毓心道那小太监原来是诓他的。

　　地上零零散散地扔了一些纸团，隐约可见一些墨迹。

　　桌案旁侧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堆画轴。

　　程毓随意捡起一个，将纸团仔细打开，却见上头画着的大概是一个人。

　　这个人像只有大致的轮廓，长发披散，一双灵动的杏眼，应当是个美人，只是不知是哪里画坏了，其他部分便没再画便被扔掉了，程毓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莫非这是太子什么时候认识的佳人？

　　程毓猜测着，难不成太子哥哥早已有意中人，怪不得不高兴陛下给他逼婚。他这样想着，便将纸团握在手中，藏在身后。

　　“太子哥哥？”程毓走过去，叫了一声。

　　齐绪这才发现是程毓来了，便也笑道：“阿毓来了。”

　　“嗯，太子哥哥你在画什么？”程毓走过去，正想看看他在画什么，齐绪却已经将画纸收了起来。

　　“随意画画而已，”齐绪将笔放下，道，“打发时间罢了。”

　　程毓一脸看穿他的表情，凑过去仰起头：“太子哥哥你别骗我了，我都猜到了。”

　　“嗯？”齐绪有些莫明其妙，“阿毓猜到什么了？”

　　“太子哥哥是在画你的心上人？”程毓笑得有些狡黠，“我都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齐绪神色稍稍变了变，却还是笑着，“阿毓莫要胡说。”

　　程毓见他如此，便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了，以为齐绪还要瞒着他，“太子哥哥太不够意思了，我都看见你画的人了。”

　　“你……你看见了？”齐绪盯着他，眼中不知是什么情绪，像是有些期望他看见了，又有些怕他看见了。

　　“大概吧……”程毓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便将手中的纸团打开，“不是这个人吗，这是哪家的小姐啊？”

　　程毓猜测太子的这位心上人出身应当算不得高贵，否则他也没必要抗拒皇帝的赐婚，喜欢哪家贵女直接求娶便是了。只是以太子的身份，程毓又实在想不到他能有什么机会认识一个出身平庸的女子。

　　程毓对这画上的神秘女子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你不认识……”

　　齐绪像是有些失望又像是松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程毓手中纸上的尚未画完全的人物，神色又归于平静。

　　“太子哥哥喜欢的人是她吗？”程毓实在是有些好奇，“莫非太子哥哥是因为她而不愿意接受陛下的赐婚？”

　　“赐婚之事又是谁告诉你的。”齐绪笑笑，“别瞎想了。”

　　齐绪将程毓手中皱巴巴的画纸拿过来，铺在桌上轻轻抚平。

　　程毓坐在他对面，看着他摆弄那张方才还扔在地上的废纸：“那陛下要给太子哥哥赐婚的事情是真的吗？”

　　太子如今已经二十几岁，前些年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拒绝赐婚，陛下也没逼迫他，如今他身体已然大好了，便再没有什么理由拖着了。

　　“嗯，”齐绪点点头，抬头看程毓，“那阿毓希望我娶亲吗？”

　　程毓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先皇后离世进二十年，东宫之中一直以来就只有太子一人，唯一亲近一些的只有碧云嬷嬷，若是能娶个太子妃，其他的各方利益都不论，最起码也能让这东宫不再那般冷清，程毓觉得，若是能有个人陪伴着他，时常陪他说些话，倒也是很不错的。

　　齐绪见他点头，也没再说些什么，低下头去，指尖轻轻划过画卷上唯一湖边的一双眼睛。

　　齐绪摇摇头：“阿毓，你还不懂。”

　　程毓不懂太子的纠结，他又看了一眼那幅画：“若是太子哥哥真的喜欢这位小姐，也可以和陛下说啊，身份不够，做个侧妃宠妾也行啊。”

　　“阿毓真的希望我娶个太子妃？”齐绪又抬头问了一遍。

　　“是啊。”程毓回望太子的眼睛，太子神色并无异常，依然是那般温润的模样，程毓却觉得有些怪怪的，但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太子哥哥，你今日怎么了……”

　　“没什么，”齐绪又笑笑，“是我太固执了，或许也是时候该娶亲了，那便依阿毓所言。”

　　“嗯？”程毓有些疑惑，“太子哥哥答应了？”

　　“嗯。”齐绪将刚刚抚平的画卷又一把揉成团。

　　“太子哥哥，其实我只是说说而已，该怎么做还是看你自己的心意。”程毓见他如此，又有些慌了，他虽然并没有喜欢过谁，却也知道若是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共度一生必然是痛苦的，他此时也能明显地感觉出太子有些难过。

　　“阿毓说的没错。”齐绪伸手将桌角一摞画轴最上方的一卷取过来展开，上面画着一个娇艳的美人，程毓望过去，右下角还写了美人的出身姓名。

　　“此时娶亲，从各方面考量都是最适宜的，”齐绪笑笑，“只是我一个人习惯了，所以才有些抗拒。”

　　程毓看他神色不似作伪，才安下心来，“有了太子妃，往后东宫便会热闹了，有个人能时刻伴你左右，总比冷冷清清的要好。”

　　“说的也是。”齐绪又展开了下一卷画轴，又是一副别有特色的美人图。

　　“这么多都是给你挑的吗？”程毓有些惊讶，“这怎么选？”

　　“还不止，这只是一部分，”齐绪也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图放下，“我瞧着实在是没什么区别。”

　　“我看看，”程毓趴在桌面上，抱了几幅过来，一一摊开，确实都是美人，美得各有千秋，他忍不住赞美道友“都好漂亮啊，确实不知道该如何选……”

　　齐绪将卷轴卷起来，摇摇头，敲了一下程毓的额头，笑道：“你还小。”

　　“哎呀。”程毓捂住额头，反驳道：“我才不小！”

　　他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样子，实在是有几分可爱，齐绪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程毓的脸蛋，终于又笑得开怀起来。

　　程毓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齐绪虽然总是在笑，但多半时候只有嘴唇是勾起的，若是真的开怀，是连眼角眉梢都充盈着光彩。

　　“太子殿下，世子。”碧云嬷嬷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便见到两人有说有笑，立刻也笑道：“果然只有世子能逗太子殿下笑一笑。”

　　“因为太子哥哥一直就喜欢笑的。”程毓夸赞道，“我都闻到香味了，嬷嬷每次都能变出特别好吃的点心。”

　　“世子若是喜欢，便可经常来坐一坐。”碧云嬷嬷将食盒中的几叠点心摆上桌，又拿出两碗冰糖莲子羹，“奴婢让小厨房每日都做不同样的。”

　　“那我可有口福了。”程毓舀了一勺莲子塞进嘴里。

　　东宫小厨房做甜点的师傅确实有一手，但说到底程毓最喜欢的是最简单的冰糖莲子，满满一碗肥肥白白的莲子加了冰糖，温火炖得酥烂而形不散，入口即化，又在舌尖上溶成细腻的沙，去了莲心之后，只剩下莲子与冰糖融合的清冽甜香，程毓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好吃。”

　　他又立即回过头来喊道：“太子哥哥你快过来，有你最喜欢的最爱的冰糖莲子羹。”

　　齐绪看着他这般模样，内心里仿佛已经喝了一口这回味无穷的甜汤，心情都好了许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