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祸宠》素离

19、少年游7

　　太子妃之事程毓并未太过放在心上，以齐国目前的处境，即使是真的赐婚，也必然要拖到齐楚联姻乃至国祭之后。齐绪未来的太子妃是谁他并不关心，依程毓看，太子虽然不乐意皇帝的赐婚，但若是无法反抗，那对象是谁齐绪大抵不会在意，归根结底这份姻缘这终究只是两股势力的结合罢了，谈不上什么真情实感，但程毓还是希望未来的太子妃和太子能合得来说得上话。

　　身在皇家，确实是许多事都由不得自己。

　　程毓第二日从尚书房出来时，外头便下了雨，他如今也算是尚书房内年纪最大的学生之一，从前的同窗一一离开之后，新同窗中想要与程毓结交的倒是不少，只是他既然没有要入仕的打算，便也没了再去多结交新好友的兴致。

　　关于齐蕤的事情他久久没有收到齐澜呢的消息，便打算去亲自去问问。

　　程毓今日早已派人去齐澜的寝宫约了时辰见面，齐蕤至今没有消息，以五公主平日里跳脱的性子，安静了这许多天不见人影，定会引起怀疑的，此事必然隐瞒不了多久。

　　程毓有些忧心齐蕤的安全，也怕事情败露出了什么岔子被平白卷了进去，毕竟如今的时局，实在是不能忽视。

　　此时雨并不算太大，程毓便没再多等，直接撑起伞便往齐澜处去，齐澜还未在宫外起府邸，此时依然是与郑妃一同居住在瑶华宫中。郑妃是得宠的妃子，她品阶在宫中算不得最高，但郑妃所居住瑶华宫却比两位贵妃的寝宫更加辉煌。

　　程毓到的时候，已经有两名宫女早早撑着伞等在门口。

　　程毓认出来这两名宫女正是上次从玉鸾宫中带出来的，他记得其中一个叫做采玉。

　　“世子。”另一个程毓不知道姓名的宫女首先看到了他，便立即迎上来，满脸笑容请安道：“世子。”

　　采玉也随在她身后小跑过来，行礼道：“世子，二殿下正在等您。”

　　“好，你们带我去吧。”程毓颔首。

　　“是。”两名宫女应道。

　　程毓见她二人行动自由，看起来状态也好，既然将两人交给了齐澜处置，程毓便也不想多问两人的状况。

　　“世子，您今日可是要来同二殿下商议五公主之事吗？”那名程毓说不上名字的宫女凑上前来，一脸担忧地低声问道。

　　“采嫣！”采玉立即呵止了她，“你问这些做什么。”

　　那名叫做采嫣的宫女立即有些无措，来回看了几眼采玉和程毓：“我……我只是有些担心公主……”

　　“好了，不必再说了。”程毓皱眉，他并不喜欢如此不知分寸的行为。

　　“是，奴婢说错话了，还请世子不要怪罪。”采嫣立即垂下头来道歉。

　　“走吧。”程毓不想再追究这个问题，他来瑶华宫的次数数不胜数，其实并不需要让人带路，便自己径直往齐澜寝宫走去。。

　　“是。”采玉赶紧拉着采嫣跟在程毓后头。

　　齐澜寝殿外头候着的宫人一见到他，便立即进去通报了，程毓进去的时候，齐澜并非他想象中的在处理事物，而是悠闲地立在窗边，细致地修剪着一株盆栽。

　　齐澜得了通报，又听到了有人进来的脚步声，却是头也不回，依旧专心致志地继续手里的动作，只说了声：“阿毓来了。”

　　“你在做什么？”程毓好奇得凑过去，却见到齐澜正在修剪一株平平无奇的盆栽，“这是什么花？”程毓伸手碰了碰，触手硬硬的，有点扎。

　　他还未见过这种绿植，看模样不像是寻常的花木。

　　“不是什么名贵的花木，”齐澜将剪子放下来，“偶然所得，看着喜欢，便带回来养着了。”

　　“你可太闲了，”程毓也不纠结这个，将齐澜拉到内殿去，低声问道，“你还有心思在这儿干这个，五公主找到没有？”

　　“你别急啊，”齐澜将他领到桌边坐下，又亲自倒了两杯热茶，将其中一杯推到程毓面前，“放心，我上心着呢。”

　　“这是我亲自为你烹的茶，阿毓尝尝？”齐澜道，“这是最近上贡的一批新茶。”

　　程毓哪有心思品茶，不过齐澜既然这样说了，他便还是捧起茶杯，刚一揭开便问道一股茶香，茶水竟是淡淡的红，入口便是茶叶的清味，回味却又极为甘醇。

　　“好茶。”即使是对茶没什么研究的程毓也能品出这茶水的不一样来。

　　齐澜见他赞美，也笑起来：“阿毓若是喜欢，便带一些走。”

　　“嗯。”程毓点点头，他对这个没什么特别的追求，倒是程启应该会喜欢。

　　不过程毓也没忘了正事。

　　“有消息了吗？”程毓追问道，“这事儿瞒不了多久的。”

　　“嗯，人已经找到了，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便会将她带回来。”齐澜笑道，“阿毓很担心她？”

　　“当然了，你不担心吗？”程毓觉得他说的简直是废话，齐蕤的行踪事关重大，怎么能不担心，“什么叫合适的时机？”

　　齐澜哼了一声：“总得找个机会吧，有人想在这事上头做文章，我总得做好打算。”

　　“谁？”程毓问道，“这事还有旁人知道？”

　　“此事你不要再管了，安心等消息就是了，”齐澜正色道，“听我的。”

　　他表情严肃，程毓便意识到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有人想利用齐蕤和亲之事搞事情？只是齐澜这表现，程毓倒觉得他首要目的并非是为齐蕤着想。

　　“你不担心五公主吗？”程毓忍不住再次问道。

　　“蕤儿是我皇妹，我自然担心，”齐澜轻轻吹了吹茶水，饮了一口，理所当然地答道。他又反问程毓，“阿毓这样担心，是因为担心蕤儿，还是因为担心五公主？”

　　程毓想了想，觉得他这个问题有些莫明其妙：“这有什么区别吗？”

　　“呵。”齐澜白了他一眼，“没听明白就算了。”

　　“你有什么话就不能直接说？”程毓很不喜欢他这样。

　　“我说着玩儿的，”见程毓有些不高兴，齐澜又来哄他，“阿毓不必多想，等好消息就行，最迟两日之内，我就会将五皇妹送回玉鸾宫。”

　　程毓垂下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五公主在哪儿了？”

　　这个问题他思索了许久，齐澜并没有在他面前刻意伪装隐瞒，程毓心中这个念头已经越来越明晰。

　　他自然不会怀疑是齐澜绑走了齐蕤，只是若是齐澜一早便清楚齐蕤的意图甚至是行踪，也知道有人想利用这个做文章的话，那齐澜是不是也想要利用齐蕤，做点什么事情？

　　齐澜并没有给出答案，其实反问了回去：“阿毓是怎么想的？”

　　程毓看着他，摇摇头：“我不知道。”

　　齐澜收了笑容，道：“若我告诉你，你猜的一切都是真的呢？”

　　程毓心中一颤，睁大了着一双杏眼，怔怔地看向齐澜。

　　齐澜撑着下巴，面上带着微微的莫测的笑容看过去：“你害怕了？”

　　“你……”气氛一下子凝重了起来，程毓心中忐忑，他想质问齐澜为何要利用齐蕤，却又有些不敢深问下去。

　　“哈哈哈……”

　　两人这样对视僵持了一会儿，齐澜才笑出声来，站起身来揉了一把程毓的发顶，“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齐蕤的事情与我没有什么关系。”

　　“……这时候了你还开玩笑！”程毓一口气松下来，拂开齐澜的手。

　　“阿毓不必多想，”齐澜轻笑道，“蕤儿是我妹妹，我不会害她。”

　　他一双眼睛看向程毓：“于你，我更不可能有什么恶意。”

　　“你……”程毓说不出什么话来，齐澜眼神中隐隐的炽热让他心中有些慌，程毓低下头去摩挲着茶杯。

　　齐澜见他这样，也没有再逼下次：“好了，说了让你不要多想，你今日且先回去，蕤儿的事情我心中有数。”

　　“嗯。”程毓松了一口气，只有他们两个人待在这内殿之中，静悄悄地，齐澜的话也让他很不自在。

　　齐澜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外头还在在下雨，我派人送你出宫去。”

　　“不用了。”程毓回绝道，“雨不大，我自己出宫便好。”

　　“如此也行。”雨确实不大，齐澜便也没有再坚持。

　　“嗯。”程毓说罢便没再多留，径直起身往外走去。

　　他离开瑶华宫，往外头走去，心中乱成一团，齐澜说五公主的事情与他没有关系，真的只是开玩笑吗？还有他那个眼神，程毓不敢细想。

　　若是此事真的和齐澜有关，那又为何要让他知道呢？

　　“世子，世子……”

　　程毓忽地听到有个细小的声音在叫他，他一回头，才见到墙角后有个宫女躲在那儿。

　　“采……嫣？”程毓记起了她的名字，“你在等我？”

　　“是，世子，奴婢有要事相报。”采嫣四顾周围，才低声说道。

　　这儿正处在宫殿外墙侧角，比较隐蔽，周旁并没有人，程毓有些奇怪，便走了过去：“什么事情？”

　　两人又往里头走了些。

　　“你究竟想说什么？”程毓催促道。

　　采嫣低声道：“世子，此事有关五公主的行踪，还请世子听奴婢说完。”

　　程毓一听，心中便起了警钟：“此事你直接报告二皇子便可，无需与我多言。”

　　他虽然已经被搅了进来，但却并不想在多掺和。

　　采嫣却立刻跪了下来，眼中含泪：“请世子一定要救救公主，现在奴婢只能找到世子来帮忙了。”

　　程毓摇摇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五公主有难，你直接找二殿下即可，此事都是二皇子在办，我一概不知，也帮不了什么。”

　　“奴婢要说的，正是与二殿下有关，”采嫣急切道，“五公主失踪之事，怕是与二殿下脱不开干系！”

　　程毓心中一惊，此事果然与齐澜有关？

　　“奴婢是五公主的贴身宫女，五公主待奴婢与采玉极好，此次公主逃离之事，正是托了奴婢与采玉帮忙隐瞒，”采嫣眼泪已经簌簌的落下来，“五公主那夜同奴婢说，她在外头有接应，奴婢追问过，她却不说那人是谁，后来奴婢偷偷跟过去看了，是林将军接应的公主。”

　　“林将军？哪个林将军？”程毓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五公主长在内宫，怎么认识的林将军？”

　　“五公主与林将军的相识是在去年，实属偶然，林将军后来便时常从宫外给公主带些小玩意儿，一来二去便相熟了……”

　　“五公主和林将军有私情？！”程毓越来越头疼了，“这都是些什么事……”

　　“奴婢不知。”采嫣哪里敢评论这些事情，“那夜恰好是林将军当值，五公主便去求了林将军，之后的事情奴婢就一概不知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同此事同二皇子有关的……”程毓这样问着，心中原本的疑虑又增加了些。

　　采嫣继续道：“奴婢昨日偷偷去寻过林将军，却没找到人，也问了当值的侍卫，只说是林将军告了病假。奴婢当时也没多想，便又偷偷回到瑶华宫，却没想到昨夜却偶然从书房窗口看到了林将军，奴才怕看错了，还特意守在那儿，没多久，他便出来了，奴婢看得清清楚楚，果然是林将军……”

　　“你的意思是五公主已经被林将军偷偷带出宫去了？”程毓有些怀疑，他知道采嫣所说的林将军是御林军中的一名小将，名叫林缼，职责是镇守宫门，程毓每日从出入拱门，时常见到，倒是能混个脸熟，林缼今日和昨日，确实都没有来当班。

　　但当值的将军出入都会严格排查，怎么可能带人出宫去，况且，程毓内心里觉得齐澜应当没骗他，宫外的情况太过复杂，反倒是宫中没什么人敢乱来，局面才好操控。

　　“奴婢不知，奴婢昨夜远远地跟在林将军后头，见着他翻墙进了被封禁的琉璃阁之中，奴婢怀疑五公主可能被藏在里头了……”

　　“禁宫？”

　　禁宫便是琉璃阁，从前景贵妃所居之地，景贵妃疯了之后，才成了禁宫。程毓对这个地方并不熟悉，唯一的印象只有从前长公主带他去沉雁宫寻月贵妃的时候能远远地看上一眼的破财宫阁，记忆最深刻的便是破败的宫门前有一棵极高的树。

　　如果说五公主被林缼藏在琉璃阁中，程毓倒觉得有可能。

　　“可我又怎么能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程毓还是摇摇头，“这件事情我管不了，若你说的是真的，大可去将实情告知兰贵妃。”

　　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这趟浑水他都不能再掺和了。

　　若此事真有人一手策划，而齐澜也打算掺一脚的话，那齐澜必定有他的意图，程毓对齐蕤还是有几分忧心的，但若真的是齐澜，应当不会下狠手……

　　但他若真的利用自己的亲妹妹，程毓心中又有些不舒服，他出身候府世家，各种派系争斗虽然懂得不多，但也不至于什么都不了解，程启也对他说过一些各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但却是第一次离这些这样近，几年前还无忧无虑地玩在一起的同窗玩伴，如今却已经有些看不清了。

　　如果齐澜真的参与进来了，那这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我要出宫去了，你好自为之。”程毓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求求您救救五公主吧……”采嫣揪住程毓的衣摆，跪在地上哀求道。

　　“即使你说的是真的，此事我也帮不了……”程毓有些无奈。

　　“世子……奴婢求您救救五公主吧……”采嫣声泪俱下，“五公主从未做过什么恶事，奴婢恳求您帮帮她吧……”

　　齐蕤确实没做错什么，她才十五岁的年纪，只是不想接受这场突如其来的赐婚而已。

　　采嫣哭得不行，程毓想到从前的虽有些娇矜却不失伶俐可人的齐蕤，又想到她即将远嫁异国他乡的命运，叹了口气。

　　“你想让我怎么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