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参记》宿蝶

6、第 6 章

　　这天，趁我从南边回来的空档，婉仪来串门。每回我在家的时候，她都会来住上一两日，跟我说说话。说得不外乎是他们一家子那些事。近来，她说得最多的就是他们两兄妹议亲的事。年纪确实到了，谢晋桓二十好几的人了，这些年妻妾一房没娶，不知道在等什么。谢家老爷夫人催了几年也没什么成效，最近就盯上了乖女儿婉仪。还不想嫁为人妇的女儿自然很惆怅，需要排解排解。但今天，这个本该很惆怅的人却喜笑颜开不怀好意地坐在我身边。
　　“阿何姐姐，我们家最近有喜事啦！”
　　“说多少次啦，别叫姐姐。你们家的喜事，除了你们俩兄妹的亲事，还能有什么？”嘴上说着话，手上还盘着帐。
　　“算是吧，不过这次可没我。是大哥。”说着，她拿眼睛瞟瞟我，“大哥这回是真的要娶亲了，南边的苏家小姐，听说是江南第一美人。模样生的确是倾国倾城，人也已经住到家里来了，爹娘宝贝得很。娘还让我最近别外出，在家里陪陪未来嫂子。”
　　“嗯。”
　　“你就···嗯？”婉仪瞪大眼，难以置信。看她的样子，我忍不住笑起来：“ 不然呢，你想听什么？”
　　她叹出一口气，“也没有要听什么，就是你们这个样子，我觉得不应该。明明大哥心里的人······”我打断她，“你大哥心思那么深，你又怎么猜得到。你呀，就乖乖听话，回家陪未来嫂子吧。”
　　婉仪有点生气，来抢我手里的账簿和笔，“盘账盘账，你就知道盘账。心上人都要被人抢走了，你还就一门心思赚钱，早晚后悔死你。”婉仪本就生的美极了，生起气来更加明艳动人。
　　“其实，赚钱真的是这世上最好的事，什么也比不上。”
　　“真的是……让我怎么说你!”婉仪气呼呼地跑了出去。

　　没有想到的是，喜事来得这么快。一个月后，我就收到了谢晋桓的喜帖。阿娘整日见我都是欲言又止，她想说什么，我其实都懂。他们都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其实，除了借故不出席喜宴外，我又能做什么呢？结拜之谊，相救之恩外，我们又哪里还能有什么旁的干系。相识那天我就知道，他是天上神仙一样的人，而我，只是红尘中的一粒沙尘。沙尘对神仙，总是多余。
　　那天我当然没有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出门的时候还是远远看见了那个跨马迎亲的背影，身姿挺拔，怡然走马，尽是风流。避过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我独自去了玉女峰。一个人在湖边坐到夕阳西下，脑子里尽是和那个人的过往种种。其实相处的时日并不算多，却好像又有很多故事，每一个都是关于那个人的好。
　　是真的很好，一个人，怎么可以那样好?
　　其实我没有告诉他，这里就是故事里人参姑娘所在的玉女峰，沐天地之灵气。在这里做好事的话，会有福报。而他，果然很有福。
　　直到温热的手不轻不重地按上我的肩，我才感觉到丝丝凉意浸上身来。
　　“阿良，今天师傅考你课业了？居然这么晚才来找我!”他向来知道要来这里找我，也只有他知道。
　　“怎么不说话?”我回过头，发现并没有阿良。
　　“怎么?阿良不来，你不走？”来人笑着看我。
　　“你······”我有些呆愣，“你为何会在此？”没看错的话，这个人上午还在跨马迎亲，这个时辰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我来找你啊！”他笑得开心，和平日没什么两样。
　　“你现在应该在喜宴才对，来这里是怎么回事？新娘子跑啦？”
　　“哎，你还真说对了，新娘确实跑了。”
　　“······”真是，不太走运。心里怎么却有点高兴。
　　“不过，她能跑，我也能追，这不，我就来找人啦！”
　　呃······
　　回过神来觉着这话里意思有点没对，“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来找我的新娘子的意思。”
　　我心里泛起大浪，我是不是幻听？
　　“虽然我是很想放你继续潇潇洒洒，我也不急。不过既然家里催了这些年，总得有点回应，不然很难交代过去。所以，咱俩先把事情办了也行，反正就是成了亲，我也不会拦着你继续做生意。我这个人是很尊重娘子的，这个你是知道的，可以放心。”
　　“我是说，如何又成了咱俩成亲，那苏家小姐······”
　　“如何又不是我俩了，你就说说，除了我，谁还配得起你，除了你，我又看得上谁？这么些年下来，你还没点自觉么？那苏家小姐，不过是来串串门子，跟咱没多大关系。”
　　“·······”
　　“走吧，喜堂还摆着，等着咱回去拜。”
　　“······可是你娘亲······”
　　“不就是两年前她找你谈了谈心，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么？真不明白，你这么聪明有又韧性的姑娘，怎么就被她一个柔弱妇人吓住了，怎么着你也是生意场上泡了这些年的人，真是没出息。平时那些本事都去哪儿了？”
　　“那是因为她是你娘亲。”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这两年不都由着你么？”
　　“现在她不反对了？”
　　“嗯哼，哪有娘亲斗得过儿子的？”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想又不对：“那你早就应该出来寻我了，怎么现在才到？”
　　“你在这里坐了多久，我就在那边的山洞等了多久。我就是想跟你比比耐心，看看是你能坐得久，还是我能等得久。事实证明，果然还是你赢。快走吧，还等着拜堂呢。”
　　“可是······我今天不想成亲。”
　　“那明天？”
　　“不想。”
　　“好吧，那就再等等。”
　　“那我要是一直不想呢？”
　　“不会的。这件事，我比你有恒心。”
　　“呵呵呵······那我就再跟你比比。”有些事情，原来早就不一样了。老天还是厚待我，让我遇到这样一个人后，雨过天晴。
　　他突然停下来，认真的看我，“我想知道，就是这个时刻，你的心里，能让你觉得安全的，除了钱之外，有没有我？”
　　我凑近他耳边：“从那年湖上一眼，你就在我心里。”顿了顿，“还有，人参姑娘故事的结局是，她和小和尚真的成了亲。”
　　“我知道。”言毕，他脸上笑容满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