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参记》宿蝶

7、第 7 章

　　小的时候我就知道，做人太苦，做穷人更苦。有钱人才有一万种可能，而穷人，只有绝望。所以我发誓，这辈子，一定要有钱。毕竟刀锋再利，也无法伤害一个坚强、自信而且有钱的人。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阿娘拿着长刺的荆条狠狠抽打家里那头拉磨的老驴，一边带着哭腔大骂:“你这个贱东西，怎么这么不争气，啃坏别人地里那么多的瓜。你让我拿什么赔，拿什么赔!我打死你这个不争气的贱东西!”
　　我知道老驴是饿极了才挣脱的缰绳，去啃别人的瓜。今年大旱，庄稼收成太少，它天天吃不饱，干得活却多。
　　我木木地看着老驴子，它背上被抽得渗血，却已经站在那里不躲了，只是默默挨打，眼里有泪。
　　我觉得很伤心，伤心地眼泪像是怎么也抹不尽，心想就是打死它，它也什么都不懂。可是它眼里透着的怜悯，让我又觉得这头已经没几年活头的老驴，其实什么都懂。
　　后来阿娘打累了，也停下来，搂着老驴呜呜地哭。
　　那一刻，我终生难忘，觉得老驴太苦，阿娘太苦，我和弟弟太苦。
　　之后我抹干眼泪，进屋把阿爹生前仅剩的几件衣服改了，穿了一件在身上，又挽了男童的发髻。我跟阿娘说，从今天起，我会帮你，帮你挣钱，和你一起来撑这个家。阿娘讶得说不出话，只呆呆地看着我。我没有告诉她，我要做什么？只是从那天起，我们家再没有一个叫宋荷香的女儿，只有两个儿子，大的叫宋何，小的叫宋良。
　　那一年，我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