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山以北》岁暮青阳

18、第十七章：奚南求亲

　　回去的路上，她的心始终紧紧悬着，这一年来，他想过无数次与父亲相见的场景，却从没想过是这样急匆匆的。
　　汽车在城南的一所公寓楼前停下，那楼前亮着一盏小灯，台阶向下是一扇铁门，那铁栅栏围着的是一排小花园。
　　她开门下车，望着面前的一栋蓝漆小楼，“这是......”
　　“职工宿舍，奚老爷就在门口左边的第一间房。”
　　“那亮着灯的房间便是？”
　　“是！”
　　她的心忽然提到嗓子眼，“我们进去吧！”
　　千城率先一步走到他前面，为她领路。
　　她随着千城的指引一步一步走进小楼，在进门左手边的一扇蓝漆木门前，千城直接伸手敲门，几声过后，静静等待，什么都没说。
　　她的心脏咚咚作响，紧紧盯着门口，仿佛下一秒心脏就能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门被从里面拉开，她猝然一惊，千城正同父亲颔首，然后撤出身来，“奚小姐，我在外面等你。”
　　父亲看了看她，沉了沉眉，“进来吧。”
　　她点头，握紧手包，跟着父亲进去。
　　一年未见，父亲并未有太多变化，只是面色依旧阴沉。
　　她走进去，一转眼看到奚南，他正站在床边，看到她十分惊诧，“你怎么会来？”
　　“你们聊！”父亲走出去将门关上。
　　她急忙上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奚南微微气馁，“我未曾想到父亲会将你叫回来。”他忧愤的坐到床边，“有一事我说给你听你莫要惊讶。”
　　她的平静使奚南感到诧异，“难不成......你听说了。”
　　她沉了一口气坐到奚南旁边，“是书凰告诉我的。”
　　“你见到她了？”
　　“她亲自来刑府找我了。”
　　“她亲自到刑府找你？！”
　　“你永远无法想象，一个失了清白的女子是如何抵住周围人的眼光，妆容整洁，仪态大方来到我面前的！”
　　“她想要你做什么？”
　　“她想让我请刑五爷出面，阻断钱府的求亲。”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刑五爷绝不会答应。”
　　“为何？”
　　“如果刑五爷出面调和，那么便说明他认可钱傅英犯错的事实，如此一来，他若不追究，便是大过，如果他不认可钱傅英犯错，那么这便是属下的家务事，他无权插手。”
　　“可是......”
　　“没有可是，事到如今，只有一法，那便是我也到喻家去提亲。”
　　“你说什么？”
　　奚南的双眸之中带着积年累月的笃定，“我喜欢喻小姐。”
　　她定定的看着他，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情况，只是感觉胸臆之间空空荡荡的，似感慨，又感慨不出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莫名的喘不过气来。
　　“这只是我一个人的想法，还未告诉喻小姐。”
　　“奚南，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连你也觉得不可以？”
　　她无奈的舒上一口气，似乎将沉闷的胸口缓解了一些，“我怎样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父亲绝不会同意！”她沉沉的注视着他，“我们与钱家的关系你很清楚。”
　　他逃避似的躲开眸去，“我并未打算征得父亲的同意。”
　　“那书凰呢？你打算怎么办？”
　　“哪怕只是做戏，我们只需要先将此事度过去，其他的......”
　　“哥哥！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就算她从前愿意，换到此刻也绝不会愿意！”
　　“我不明白！”奚南站起身来，“明明可以很简单便解救她于水火，为什么不愿！”
　　“这便是你根本就不了解她的地方，她既能只身来找我，便说明她不是一个只会等待解救的小女子！”她将语气平缓下来，“奚南，你试想，这世界上有哪个女子能像书凰一样冷静沉着，事情发生以后依旧勇敢坚毅，尝试着去解决问题，面对错误发生依然保持正确的观念，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没有选择委曲求全，甚至她来找我都不是为了讨回公道。”
　　“我不明白！”
　　“书凰是遇到问题了，但她打算面对，并且不打算认输！”
　　“难道我说的不是一个好主意？”
　　“哥哥，我这样同你讲，如果书凰对你没有男女之情，她不会牵连你，将自己的麻烦带给另一个人，她会选择独自面对，如果她对你有男女之情，她便更不会选择你，因为不完美的事情她宁愿选择不要！”
　　“我不明白！”
　　“这样，我给书凰去信一封，将你的想法如实告诉她，我们把选择交给书凰。”
　　他沉沉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仿佛连他自己心里都没底。
　　“如若她愿意呢？”
　　“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
　　他想了想，而后点头。
　　她从楼里出来的时候，父亲正背着手站在花坛边踢石子，她走过去，久违的喊了一声，“父亲。”
　　父亲转过面来，阴沉沉的，“说通了？”
　　“还没有。”她静默片刻，“但快了。”
　　父亲满意的点点头。
　　她终究是没有再开口，父亲的冷漠和疏离就像一根针一样扎在她胸口，从头至尾父亲都没有问过她一句。
　　她回了刑府，等到刑府之时一双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万幸的是，刑五爷不在她房中。她没时间哀伤，立刻去信一封给书凰，并于第二天早上由王妈送出府上。
　　还不到中午，书凰的回信便已送到府上，那上面这样写道：“挚友奚北，你来信之提议，我不愿意，原因有三，其一，此事乃是我个人得失，不必牵连他人。其二，汝兄之情，吾感激涕零，更不可因自身利益加以利用。其三，吾愿如实相告，吾对汝兄有情，从前只知一二，如今不可细述，经此一难无颜再见，他日更再无可能，盼汝兄安好，汝安好，并请汝放心，吾必当自保。”
　　喻书凰的文字简短，可是她读完却只剩下满心苍凉。
　　她立刻给奚南去信，将书凰的想法告诉他，却唯独隐瞒了书凰对他有情的事实，而后将信送了出去。
　　整整一个下午，她一直坐在窗边的书桌上，既是惆怅，也在思考，一直到刑五爷回来都没有发现。
　　“别告诉我，你这般出神，是在想着别人的事情。”
　　她闻声回头，忽才发觉自己的屁股都有些酸了，急忙起身，却有些踉跄，急忙去伺候刑五爷更衣。
　　“我有事要同你说”她说。
　　“我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不是，喻书凰的事情你一定知道。”
　　刑五爷摆开她的手，脱下军装外套，搭在衣架上。
　　“但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她紧跟在刑五爷屁股后面，“我想了一下午，想到了既不用你出面去调和，也不用书凰嫁进钱府的方法。”
　　“什么？”
　　“我们可以将书凰偷偷的送出去，不管是哪里都好，只要可以让她继续深造学业。”
　　刑五爷瞥了她一眼。
　　“难道你觉得不可行？”
　　“我对这件事不感兴趣。”
　　“五爷。”奚北突然严肃的叫住他。
　　刑五爷回头。
　　她认真的说了一句，“她是我的朋友。”
　　五爷静默，没再说话。

　　事情仿佛就此沉寂下来，她再给书凰去信，书凰再未回过，一直到一个月后，她收到了来自钱府的喜帖。
　　参加婚礼的当天，她坐在车上沉默不语，她想到当时书凰来刑府找她时的坚毅决绝，想到奚南的心急如焚，想到发现他二人彼此有情的震惊与无措，想到她初来山城读书时，想到她与书凰同窗的日子，想到她入了刑府，而如今书凰便要嫁人了，直到小丫头的那一句，“先生太太百年好合。”她才回过神来，原来一转眼已经有这么多事情过去。
　　带着瓜皮帽的管家适时迎了上来，让那说错话的丫头赶紧下去，刑五爷却接过丫头递来的红包，微笑着道了声，“谢谢！”

　　她不知道，究竟是她疯了，还是他们疯了，明明大家都已知真相，可这满院都在祝贺。是不是还会有人称赞钱公子的“义举”，他明明玷污了她，却还愿意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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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奚北去信：“挚友书凰，所托之事，还未办妥，定当竭力，勿急！今日来信是有一事转机，前些时日，吾兄听闻此事心急如焚，奈汝失联，故托此一问，汝可愿嫁与吾兄为妻？奚北心知，此言一出，你定当惊叹，但书凰莫怪，此话乃上天可鉴，并非戏言，吾兄乃真心实意，情真意切，吾亦深受其撼，惭愧吾虽为其妹，未察觉其心思，所闻之时亦深受感动，吾兄意已决，只是不知汝有何想，生怕冒昧，故未敢前去，汝请深思，究其心门，想其利弊，方为妥帖，切勿冲动行事，立意坚决，吾盼回信，盼佳音，盼相逢，时刻与汝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