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山以北》岁暮青阳

17、第十六章：喻书凰

　　她花了三天时间将《玛格丽特》读了一遍，发觉不够，而后又读了一遍，放置几天之后，又读了一遍，确认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之后才在书桌前动起笔，将自己的所思所想置于纸上，待细细确认了自己的所思所写没有问题之后，连同之前在山城书局购入的珍藏版《钟楼怪人》一同邮寄给赵夫人。
　　“奚小姐有人找。”环儿在门外敲门。
　　她刚好想出门转转便起身去开门，环儿站在门口，扎着两条可爱的麻花辫。
　　“是谁要找我？”
　　“门房只说她姓‘喻’。”
　　“喻？”她静了静，愕然一惊，喻书凰？！
　　“快将人请到前厅。”
　　环儿急忙去请人，她则留在房中不知所措，她急忙换了身清丽的旗袍，拿上手帕便赶去了前厅。
　　正午的太阳还未出来，前院的厅堂里有些阴凉，喻书凰背对着她，一身藕荷色锦缎袄裙立与厅堂的木雕画前，那木雕画上雕刻着奚山，魏然屹立于鹿德江中央，将江水一分为二。就像她单薄，易碎的背影，将现在的她与过去的她分成两半。
　　她不自觉的便开始哆嗦，“书凰。”她捏住手帕。
　　喻书凰转过头来，她白皙，消瘦，原本粉嫩圆润的面颊已经凹陷，眼白浑浊，红中带黄，就像是许久未曾安睡过一样，可是她的面上却看不出任何破绽，妆容完美，发型整洁，甚至梳着她最喜欢的发带，就连脸上标志性的笑容都是十分完美的，可是她整个人就像是被画上精美妆容的破碎陶俑，从里到外都透着分裂。
　　“奚北，好久不见。”她双手交握着站在她面前，一如初见时那般。
　　“好......好久不见。”她走进门内，明明与书凰见面是一件极其高兴的事，可是她却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前些日子听奚南说，才知道你在这里，今日突然来拜访，可是吓到了你？”
　　“怎么会？”她强撑着笑意，面颊却忍不住开始抽搐，眼中不断泛泪，强忍着也忍不回去，最后只能哽咽的说：“今日见到你，我很开心。”
　　“不要哭！”她说，用手帕轻轻为她擦拭，轻轻的微笑着。
　　“你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喻书凰轻轻柔柔的说：“可否与你单独说？”
　　喻书凰拉着她进去，两人相携着坐到椅子上。
　　她让环儿退下去，并嘱咐不许任何人过来，只留她们二人在前厅之中。
　　“自去年四月份你回乡祭奠母亲，之后便再没有你的消息，我曾往你家去过信，未有人回信，向学校打听，也没有你的消息，我原本想暑假去一趟郴州，却在那之前遇到了奚南，他说你还安好，只是没有透露你的近况，我想他是不便与我说，便没有继续追问，后来政府在城外建了登记处，用以收纳流民，我便同学生会的同学一同在城外支了铺子用以施粥，我又再次遇到奚南，由此知道了你的消息。”
　　“奚南已经告诉了我，很抱歉，一直也没有告诉你我的近况。”
　　“你定是有你自己的原因。”
　　她沉默，随后问道：“你可顺利升入奚山大学了？”
　　“我已顺利升学。”
　　“那你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喻书凰微微沉默，“这便是我今日来找你的原因。”
　　“你说。”
　　“一个月前，我去酒楼结米铺的月钱，适逢有人做宴，掌柜去账房取账，我便留在柜台等待，没过一会有一人酒意微醺上来，言语之间颇为放浪，张口闭口要我陪他喝酒，我知他醉酒，不予理睬，可他却得寸进尺上来拉我，我一情急，将那酒洒了他半身，闹的不甚愉快，三日后，那人不知在何处寻到了我的住址，由此便寻到了我的学校，他假借同学的名义将我约出来，待到四下无人之际将我迷晕......”
　　她紧捂住嘴巴，不敢说话。
　　喻书凰却神色从容坦荡，“若只是如此，我便当自己被狗咬了一口，全当是自己命运不济，然而事情却并未如此结束，那人三番四次来骚扰，终于被我爹娘发现，我爹悲愤交加，终于忍不住去那人家里讨要说法，哪知那人家里刚开始闭门不见，后来直接倒打一耙，说我贪慕富贵勾引了他，我爹气的当场呕出一口血来，一夜之间白了头发。没过几日，那人又派人来说和，说愿意娶我过门，纳我为妾，我父亲严词驳回了那人的想法，可是没过几日，他们又上门来，这回竟然说要娶我为正室，你知是为何？那人不知从何处寻来我的生辰八字，说我命格贵重，便一心想要娶我进门，我从未听说过如此荒唐的事情，若是爹娘与我同心，也便算了，可是爹娘却偏偏如疯魔了一般，硬逼着我嫁人，你知我，我绝不能嫁给钱傅英，就算是死，我也要阻断这门亲事！”
　　“你说谁？”
　　“钱傅英。”
　　“可是在文书局做官的那位钱局长家的儿子？”
　　“正是！”
　　她仿佛被人当头一棒，惊愕的呼出气来。
　　“你认识他？”
　　“不。”她还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钱家背景深厚，我自知无力对抗，我此番来找你也不是为了讨回公道，我是想来问问你的意见，可否请刑五爷出面调和，让钱家退了这门亲事。”
　　“书凰，我实话同你说，此事恐怕有些困难。”
　　“我知道此事有些为难......”
　　“我定会同五爷去说，但是我做不了他的主，刑五爷做事一向有他自己的原因。”
　　喻书凰默了默，“奚北，我心知，我这个要求僭越了，但我实在别无他法，你已是我认识的所有人中唯一高过钱家的。”
　　“先别急着悲观，也许刑五爷会同意的。”她在心中暗暗打下主意，无论无何，她一定要刑五爷同意。
　　“绝不可因我的事情伤害到你，你知我是什么意思？”
　　“这正是我要同你说的，你只管安心回去，等我消息。”
　　将喻书凰送出府外后，她身形战栗的回到洋房，反复的屋内踱步，思来想去只有求助刑五爷这一条路，她带着满腔的话语等待刑五爷回府。
　　傍晚，刑五爷准时回来，他们先是在楼下餐厅用餐，而后刑五爷去了浴房洗澡，待他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透，他穿着藏蓝色的睡袍走进屋内，很自然的到沙发处点了一支烟。
　　她很自然的拿上毛巾过去，准备给他擦干头发，这是刑五爷在去年冬季留下的习惯，并将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刑五爷的头发有些长了，听王妈说，早些年刑五爷还在军中的时候，因为训练时总是将泥水混进头发里，为了方便打理，所以剪的寸发，就像现在的奚南一样，待到刑五爷接替老帅旧职的时候他便梳起了政客们常梳的背头，以便他年纪尚轻的时候能够镇得住场子，现在他的头发长了一些，洗完澡后已经挡在额前。
　　她尽量自然的轻轻揉搓他的头发，刑五爷的头向后一仰，很自然的靠在沙发上，就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轻轻说了句，“你的头发也长了。”
　　她心中一惊，故作淡定，“是啊！”
　　他那双眼眸里就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待她擦了一会，他说道：“将我的军装拿来。”
　　她紧张极了，听到他的吩咐应了一声，然后放下毛巾去拿军装外套。
　　她重新回到他面前。
　　“怀里有一封信，你拿出来。”
　　她摸索着将信拿出来，那是一个淡黄色的信封，微微有些褶皱，信面上什么都没有写。
　　“打开看看。”他说。
　　她依照他的吩咐忐忑的将信封拆掉，将信纸取出来，确认他确实让他看信之后将信纸打开。
　　那一瞬间，她彻底惊住，是父亲的信，那上面的字迹她再清楚不过，却只有短短八个字，“奚南有事，速回家中”！
　　她惊诧的看向刑五爷，“这是什么意思？”
　　“那信上说的还不够清楚？”他点起一支烟。
　　“奚南怎么了？他发生了什么事？”她急切的问。
　　“他在军中打了人。”刑五爷慢条斯理的说。
　　“他打了谁？”
　　刑五爷抬眸，一口烟从她的口中飘散出来，“你说呢？”
　　是钱公子！
　　刑五爷漫不经心的说：“他打了钱傅英，在军中关了数日，前些日子刚刚放出来。”
　　看来是因为书凰的事情。
　　刑五爷细细看着她，“收拾一下，我让千城同你回去。”

　　番外：钱傅英=钱家的公子比刑傅还要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