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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修改) ...

  •   在从事心理医生的这些年里,总有人想给饶婷婷中途劝退。

      “女孩子别学心理学,心理学没什么前途的。出来找不到工作,追不到男朋友。太聪明吧,别人嫌弃你心里阴暗,太蠢吧,别人又会说你这种脑子学什么心理学,要是不聪明不蠢……不聪明不蠢的女人,能做的事情多了,干嘛非要当心理医生?”

      饶婷婷很少在人前提起,自己当心理医生是有原因的。

      饶母饶映莲家里一共四个孩子,她是老大,也是家里唯一的一个女儿,那个年代的家庭里重男轻女的思想比较严重,他们家也不例外,饶映莲出生的时候,爹娘险些把她丢了。但想想这辈子也就这么一个女儿可以在嫁人的时候给家里捞点好处,伸出去的手缩了缩,到底是没扔了这个孩子。实在不行,这不是还能再生嘛。

      饶映莲命苦,18岁嫁人,嫁的是一个酗酒脾气暴躁的男人。19岁生了两个双胞胎女儿,但是有天晚上被褥盖的太紧,闷死了一个,所以现在剩下在这个世界上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姐姐还是妹妹,总之,就叫饶婷婷了。

      男人家暴饶映莲,特别严重。是那种但凡饶映莲敢提高点声音和他讲话,他都会直接呼一嘴巴上来的那种。饶映莲31岁的时候回家,正撞见男人和另一个女人赤身裸体躺在他们的床上。

      她找婆家,婆家人说:“你要有点能耐,他哪还会去外面找女人?”

      她找娘家,娘家人说:“你忍忍会死吗?有人养着,你还想怎么办?”

      饶婷婷不明白,明明她们母女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周围人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就好像千错万错都是她们的错?

      饶映莲第二年就把家里的小卖部买了,买了一个小的旧房子,带着12岁的饶婷婷住了进去。

      饶婷婷决定学心理学,是从12岁那天回到家的时候开始的。

      那年她刚上初一,一回家就闻到了一股煤气味,差点儿没给她呛昏过去。她推门进屋,看见饶映莲正板板正正躺在屋里。

      强烈刺鼻的一氧化碳味道一窝蜂涌进她的鼻腔里,饶婷婷年纪不大但是恍惚间明白了这是什么情况。厨房里水龙头没关紧,水滴“滴——哒——滴——哒”,明明是再微小不过的声音,饶婷婷却觉得震耳欲聋,脑壳顶儿都快要炸开。那水滴声好像是魔咒,不停地缠绕在她的耳边。

      “滴——哒——滴——哒,滴——哒——滴——哒——”

      她双手瑟瑟发抖,却狠下心来,“唰”地一下抽在自己脸上,紧接着,关煤气,开窗,打开房门去对面敲门喊人,虽然动作一气呵成,但是整个过程,连牙齿都在打颤,双腿都是疲软的。

      那个时候,她们家对面住着一个妻女早死的单身男性,叫白云彬。饶婷婷捶门的时候,他正在做饭,听见急促的敲门声马上去开了门,看着这情况当机立断就叫了救护车。

      后来,饶映莲被救了回来。在医院陪着她好几宿没怎么合眼的饶婷婷,看着饶映莲躺在病床上,双眼空洞,目光呆滞的表情,心里是说不出的痛。她买了大巴车回男人家,直冲冲地跑进屋里,对着他们一家人桌上的好肉好菜,二话没说上去掀了桌,锅碗瓢盆碎一地。

      从此,饶婷婷就开始学会带着一身钢筋铁骨生活了。因为她知道,能够保护自己和饶映莲的,只有她。

      而碰巧,饶家对面的那个男人,在那个心理医生还没有兴起的年代,毕业于坤城医科大学心理学系,为人谦逊有礼,老实憨厚。出了这事儿之后,他坚持每周都去饶家陪饶映莲说话,给她开导人生,尽一个心理咨询师应该尽到的责任。

      当然要说这责任里没有爱,是不可能的。白云彬从来没对任何人提起过,饶映莲和他的前妻,长得有六分相似。

      当时,他开门闻到一股煤气味,又看见瑟瑟发抖的饶婷婷,脸颊上还挂着汗珠,就知道,这是个学心理学的好苗子。

      “为什么?”多年以后饶婷婷问。

      “跟我那时候一样。”白云彬笑得憨厚轻松,想起自己在医院听见妻女难产而死的时候,自己的心情:“这种事情都挺得过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都说学心理学的人要懂得适时排解自己的忧愁,不然等到全世界的人都向你倒苦水的时候,你绕着绕着,很有可能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白叔说得没错,这个世界上还真没有饶婷婷过不去的坎。她自诩天不怕地不怕,决定的事,从不回头。

      缓缓踱步到了超市门口,她想起家里的大喜事,勾起了嘴角。白云彬是个值得信任的人,饶映莲也终于找到了能够陪伴她一生的人了。想到这里,她竟不知道是不是眼里进了沙子,噙出了几滴泪。

      ————

      晚上七点,罗澈和关向禹在一家酒楼风格的小饭店里见面。关向禹的科技公司在这一道很有名,再加上他还有一部分副业,在这一带混得比较好,来这家饭店来得也比较勤,两人一走进去,老板就点头哈腰地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小包间。

      两人都是开车来的,没叫酒,就着茶水就开始吃菜。席间端上来生溜鱼片和腊味合蒸,平日里罗澈是最先下筷子的,但是今天,他总感觉没什么胃口。

      关向禹微微笑了:“在想什么?”

      关向禹这个人看起来温文尔雅,穿着白色的衬衫,笔直的西装裤,给人一副禁欲又温暖亲近的模样。别看他笑呵呵的谁也不得罪,看人倒是十分准,一眼就能把你的心思看穿,尤其是面对着罗澈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哥们儿的时候。下午突然收到罗澈的消息,他就已经猜到罗澈心里肯定有事儿了。

      罗澈心里清楚,瞒关向禹是瞒不过的,所幸交代了出来:“她在坤城。”

      关向禹瞬间就知道罗澈口中的“她”是谁,他平平淡淡地夹了菜送到口中,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多年的好朋友,从来都不回同你谈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关向禹不问饶婷婷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问这些年饶婷婷去了哪里,更不问饶婷婷现在住在哪里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他心里清楚,罗澈心里肯定一团乱麻,而这些事情就算问了罗澈,他也回答不上来,索性单刀直入,直接问了最紧迫的问题:你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被他这么一问,本来一直闷在心里的问题就这么被提到了台面上。罗澈抬眼看了关向禹一眼,心想真是好兄弟,一眼就看出自己的烦心事,同时又感觉心烦意乱。怎么办?他也很想知道该怎么办。

      一直以来,他对饶婷婷,都毫无办法。

      “你去找过她了吗?”

      “她在坤一医院心理科。今天有个案子,出事的女人的孩子,是她的病人,我去医院了解了一下情况。”

      关向禹笑了:“肯定不是你亲自去的。”

      罗澈抬头:“你怎么知道?”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就你这脾气,死要面子。抓犯人的时候,比谁都硬气,可唯独见了她,”关向禹放下手中的筷子,望着罗澈:“你整个人,都像着了魔一样。”

      罗澈又松了松手指骨,发出咔咔的响声,对关向禹的这番话无话可说。他说的没错,他对工作冷,对人也冷,但是唯独对这个女人,他毫无办法。仅仅提起她的名字,就出碰到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罗澈。”关向禹语重心长:“最起码你要让她知道,那不是你的错。可你如果什么都不说,你那些罪不就白受了?”

      罗澈眉头拧成一团,想了很久,还是摇了摇头。

      “我没有出色地完成任务,本来就是我的错。”罗澈从身上摸出一根烟,似乎只有这一点鬼魅柔软的气味能够安抚他现在的情绪:“而且,我比任何人都懂她。她这个人,从来都不会回头。”

      “那她会不会因为是你,所以回头一次?”关向禹问。

      那她会不会因为是你,所以回头一次?这个问题,罗澈也想问,离开饶婷婷的每一个夜晚,他都一遍又一遍地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会不会因为爱饶婷婷的人,是他罗澈。会不会因为过去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始终陪着她。会不会因为离开她的那段时间里,他受了那么多苦,所以原谅他,回一次头?

      可惜他得不到答案。只要没有勇气重新站到她面前,他就永远也得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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