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C]如何在哥谭的夜里杀死一只蝙蝠》砂痕

5、-05-布鲁斯-

　　-05-布鲁斯-

　　“我希望您还记得您是个人类。”
　　“我记得，阿尔弗雷德。我在三分钟前才像一个人类那样喝下你的茶。”
　　“很惊讶您还记得，但看起来您忘记了那杯红茶的小搭档。没有人类能够在接近两天不合眼的同时还坚持不进食而不把自己折磨致死。布鲁斯老爷。”
　　布鲁斯被迫睁开干涩的双眼，过于漫长的工作时间让他不得不在转椅上略微闭目休息。但即使这样他也在心底不断计算自己所获得的线索和数据。他给自己的休息时间是十分钟，现在因为阿尔弗雷德，他不得不中断它。
　　他看了看身边的空茶杯，旁边放着一块巧克力黑森林蛋糕。巧克力富含热量，能够为他大量补充流失的体力。他动了动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戴着蝙蝠手套的手抓起蛋糕，将它扔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着。它们因为缺乏液体的润滑而塞在他的喉头。阿尔弗雷德叹了口气，拿起茶壶走到他的身旁。
　　“再来一杯？”
　　“谢谢。阿尔弗雷德。”
　　“老爷。”阿尔弗雷德一面倒茶一面说道，“你是否考虑过……如果汤米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会说些什么？我的意思是，在他健在的那些日子里，他时刻关心着您的健康。”
　　布鲁斯的动作静止了片刻。
　　“汤米什么也不会说，阿尔弗雷德。而我会找出凶手。”
　　布鲁斯回答他，说得很慢。
　　“……那是我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我们希望朋友如何对待自己，就应该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他们。
　　汤米从前偶尔会引用几句亚里士多德的格言，他曾以为那是因为汤米喜欢亚里士多德。
　　在他们相识的两年后，汤米才告诉了布鲁斯一些关于埃利奥特家的事情，一些布鲁斯那时候无法理解的事情。
　　例如，汤米的爸爸从没拥抱过汤米，他和汤米最多的交流方式是责骂和抽打；汤米的妈妈从没有亲吻过汤米，她对汤米做的最接近关心的事情是送了他一堆书本，对他说书里有他要的一切；汤米从没有庆祝过一个生日，他压根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布鲁斯不知道他应该怎么回答汤米，他记得他说了几句没什么意义的安慰话。最后还是汤米主动化解了尴尬，汤米告诉他没关系。即使汤米的父母是那样一对父母，他也仍然爱他们。
　　但布鲁斯对自己的表现感到懊悔，他希望能够在朋友悲伤的时候表现的更好一些。他将这些告诉了他的父母，希望他们能告诉他该怎么做。韦恩夫妇听后面面相觑，随即他的母亲叹了口气。
　　“我很抱歉让你知道这些。等你长大一些之后你会明白的，布鲁斯。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不是每一对父母都能够学会爱自己的孩子。”
　　布鲁斯还是不明白，但是他听懂了母亲的意思，他终有一天会明白。
　　“那我能为汤米做些什么吗？”他提了个新问题。
　　他的父母欣慰地笑起来，母亲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
　　“你可以做一个好朋友。当汤米和我们呆在一块的时候，你可以让他感到开心，布鲁斯。”
　　他点点头。而后来他也试着这么去做了。

　　他们的童年从他们九岁那年开始加速发生变化。
　　最早是汤米家发生了变故。那是一个下着大雨的晚上，汤米敲开了韦恩的大门。汤米的父母在那一晚发生了车祸，生命垂危，他别无去处，只能来到韦恩大宅寻求帮助。那一晚的汤米看起来伤心透了，他被大雨淋得狼狈不堪。布鲁斯所能做的只有握住汤米的手，告诉他一切会好起来，他们都会帮助他。
　　但那被证实是个美好的谎言。并没有一切都好。汤米的父亲不治身亡，他的母亲留下了残疾，终生只能坐在轮椅上。
　　在汤米的父亲死后，他那劫后余生的母亲却变得神经质起来。她无时不刻地企图控制汤米的行动与去向，连他上学的时间都不放过。人们说她是因为害怕在失去丈夫后再度失去儿子，是个可怜人。但是布鲁斯却知道汤米讨厌他母亲的这种行为。他发现了汤米身上发生了一些改变。即使是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汤米也变得更不愿意说话，他还变得易怒，和别人的一句口角就能让他怒发冲冠。
　　有一次汤米把人揍得太狠了，差点把那个孩子的门牙打掉，他被带去校长室接受警告。但那不完全是汤米的错，汤米会生气是因为那些男孩拿他父母的事情嘲笑他，所以布鲁斯求父亲帮了忙。汤米最后只是被学校暂时遣送回家，在他母亲的监护下闭门思过一阵子。
　　布鲁斯的妈妈带着布鲁斯去埃利奥特家登门拜访。汤米看到他时很意外，他脸色阴郁，几乎是对他们挤出了一个笑容。在母亲的授意下，布鲁斯跟着汤米来到他的卧室。汤米的卧室和他家大厅的装饰方式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它的主人从没有依借自己的喜好去打扮它。唯一的特别之处是书桌上和床边散乱地扔着一地的书籍。
　　汤米觉察了他的视线，看了看地上的书，又看了看他。
　　“你从没见过这些，是吗，布鲁斯。”汤米说，他用脚拨弄那些书，声音颤抖，“你拥有整个世界，布鲁斯，而我只有这些。”
　　汤米突然暴躁地把书踢得到处都是，一本书正好砸到了布鲁斯胸口。布鲁斯疼得后退了一步，他发现那是一本亚里士多德的格言集。不一会儿汤米便泄气地坐在地上，用手指使劲扒着头发。布鲁斯不知怎么办才好，他想伸手去把汤米扶起来，汤米却打开了他的手。
　　他不得不再次向妈妈求助。妈妈意味深长地告诉他：“汤米正在度过一段最艰难的时候。如果你想当汤米的好朋友，你需要付出更多的宽容和关心。他需要我们的帮助，或者一些其他的。”

　　一天后他在妈妈的帮助下将汤米拉出了家门。妈妈负责安抚汤米的母亲，而他负责将汤米带到阿尔弗雷德的车上。阿尔弗雷德会将他们送到哥谭郊外的一处湖景度假区，那里有哥谭市附近最好的风景。
　　汤米看起来非常吃惊，他一路都保持着瞪着眼一言不发的状态，直到下了车，看见了湖，他还是那个模样。
　　“嘿，汤米。我……我不知道我能够帮上什么忙，但是我想你一定想要出来走走。”他对汤米说，有些紧张地补充道，“还有……妈妈建议我这么做。”
　　他走过去，拥抱了一下汤米。汤米更吃惊了，但一会儿之后他反过来抱住了布鲁斯。汤米抱的很紧，压得布鲁斯的胸口有点疼。不过这不算什么，因为布鲁斯听见汤米用一种模糊不清的呜咽般的声音说了声谢谢。
　　“你不需要谢我，汤米，我做这些是因为我想帮助你……”
　　感人的一刻终止于汤米放开布鲁斯，并把他绊倒在地上。汤米企图把草叶放进布鲁斯的领子里，布鲁斯大叫一声开始反击。他们之后开始比赛谁先跑到远处的马场那里，他们还在阿尔弗雷德的看护下将一条小艇划到湖泊中心，比赛谁的用力一划能把他们送到更远的地方。
　　他们一身大汗回到湖边的度假小屋，阿尔弗雷德去为他们准备茶点。他们你看我我看你，一起把自己摊在了凉快的木质地面上。
　　“我们希望朋友如何对待自己，就应该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他们。”汤米突然说了一句亚里士多德，“我想它的意思也是指如果朋友如何对待我们，我们也应该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他。”
　　布鲁斯扭过头去看汤米，正好汤米也在看他。布鲁斯朝他眨眼，汤米突然就把头凑过来，飞快地用嘴唇碰了下布鲁斯青紫的右眼角。那是之前布鲁斯为了拦住冲动的汤米而不小心被他的手肘打伤的，布鲁斯几乎忘了它。
　　轮到布鲁斯被惊呆了。他傻傻地摸着刚才被汤米吻过的地方。
　　“呃，这又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是个非常好的朋友，布鲁斯。”
　　汤米说话时故意把头别了过去。布鲁斯有些好奇他的表情，但是他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放弃了把汤米翻过来看清表情的打算。
　　“你知道，我们一直会是好朋友。”
　　布鲁斯嘟哝道，汤米回应了他。
　　“拉钩上吊一百年。”
　　那一天成为了比布鲁斯想象中更加美好的一天，而那时的他很高兴他能够将这份快乐也带给他的朋友。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事情似乎在变好。
　　玛莎说服了汤米的母亲去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汤米也有了更多时间和他们在一起。他们甚至在大都会近距离观看了绿灯侠和冰凌的大战，那是一次在他们的年纪里能够碰见的最神奇的经历。
　　直到布鲁斯十岁那年，犯罪巷里响起了两声枪响。
　　生活开始向黑暗深渊急速滑落。
　　再没有人能抓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