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神祇》琉璃光輪

5、【囬憶篇一】

　　【囬憶篇一】（1）
　　这里是一个特有的空间，这里的人都有着独特的紫色眼眸和紫色的发，他们是‘断罪者’一族。
　　人类都赞颂他们，赞颂他们一族的善良正义，‘断罪者’是他们相信的存在。

　　“祭典又要举行了。”断罪者们说道，“这次就拿她当祭品吧。”
　　于是，他们行动了，就像死神一样，去宣告她的死亡。
　　…………
　　紫罗兰开得异常的茂盛，那些小小的蝴蝶轻拍着那薄翼在花丛中来回飞翔，阳光透映着它们的身影，让它们看起来更加真实却更加渺小。
　　午后，她独自一人躺在凉凉的树荫下休恬。她是‘断罪者’一族族长的小女儿。她的生活无忧无虑，但她却总是开心不起来。
　　是的，自从那个人去世之后，她就不再开心。独自一个使她感到孤独。
　　午后的凉风吹过，带来一阵阵舒适的凉意。她安静地入睡，嘴角在睡梦中翘起，因为她在梦中见到了那个人，回忆起两人最美好的回忆。
　　仿佛有一只手在轻摇她的身体，她不愿意睁开眼睛，但很快，她不耐烦了，之后睁开双眼。
　　或许是因为来人背着阳光，她的紫色眼眸中只倒映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堇璃小姐，这次的祭品是您。请您做好准备。”冷漠地说完，那个人就走了。
　　咚！
　　心脏突然沉重地被敲击了一次，发出那沉闷的声音。此时，她麻木了，身体僵硬着。
　　炎热的午后，只有那不知世事的蝉软弱地躲在树荫里喧嚣地鸣叫着。
　　…………
　　盛大的队伍在沉寂中行走，远离了那花园，就连那软弱喧嚣的蝉叫声也听不到了。
　　是的，对于她来说，什么都听不到。
　　花了很多心思打扮的漂亮脸庞，身穿华丽的锦服，好比胭脂一样美的小唇紧紧闭着。今年不过是刚刚满15岁的她端正地坐在被人抬着的轿子上不发一语。
　　族人们有秩序地排队走在她的前方，没有一个人会回过头去看她，没有人会怜悯她，身为‘断罪者‘的他们觉得把她用来做祭品是理所当然。
　　她无心看到族人的表情，亦无心听到族人的话语。但是，她是知道的。知道自己即将要献给所谓的令人恐惧的魔物，知道自己即将要被它杀死。
　　即使是这样，她也觉得无所谓，但是有一样东西，她很在意。
　　她觉得自己现在是听不到，也看不见。脑袋里仿佛有意无意地回想起那些零零碎碎的往事。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小小的脆弱的堇璃便总是寸步不离地紧紧跟着充满成就的姐姐身边。
　　她们是亲生的姐妹，璃樱是她的姐姐，也是族人的骄傲。而堇璃却不过是个还没有任何值得骄傲的地方的小孩。
　　小小的堇璃喜欢被姐姐宠着，喜欢跟着她温柔善良的姐姐。更加喜欢听到族人们对自己姐姐的称赞。
　　夏天，在那个不大的花园里，蝉声不断地响起，隐约能听到不知道从那个角落传来的女孩的哭声。不久，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摸着哭泣的女孩的头，女孩抽泣着抬起头。
　　是姐姐！
　　女孩的心很温暖地叫道。
　　“姐姐……”她断断续续地喊道。
　　阳光下是微笑的璃樱，笑得那么温柔亲切，仿佛能把那夏日的阳光给比下去。
　　“好啦，堇璃。不要再哭了哦。”甜美的声音打破那烦人的蝉声，给了她一首短短的乐曲。
　　仍然在小声的抽泣着，像是无法止住。
　　“堇璃。要勇敢哦。你会超越我的，总有一天。”璃樱笑笑，“在那之前，姐姐会用尽办法拨开荆棘找到你的，然后努力地去保护你。”
　　是浓得化不开的亲情和微笑，伴着那夏的气息弥漫于空气中。
　　擦干泪水，她缓缓地抬起头，“真的吗？”
　　“嗯。”轻轻地，有归属感地允诺了。
　　四季的四季，美丽的身影像是一对脆弱而美丽的蝴蝶在花园里嬉戏飞舞。夏日的绿色，春天的粉红，秋天的暗黄，冬季的雪白，四色与四季在那些身影中相互交集。
　　泪，无声滑过脸庞，堇璃总是逃离不了那些幸福的往事，她与璃樱的时光可能永远也都挥之不去。
　　离那个不知何时来到这个空间的怪物的洞穴越来越近了，死亡的时间也就越来越近。她垂下眼帘，遮掩住了紫色的眼眸，唇缓慢地张开。
　　“是我不小心把那画面碰碎了么？”她小声地说着，“告诉我，姐姐。”
　　“不是……已经允诺过了吗？为什么还要离开？”

　　‘断罪者’，人们相信的存在……
　　紫色的瞳孔映照着那身份的象征。

　　拾壹．【囬憶篇一】（2）
　　漆黑的洞穴里有某个生命在骚动着，透露着些小的不安，似乎很焦燥。洞穴里一片漆黑和潮湿，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潮湿的空气里仿佛在酝酿着某种气息……

　　齐整的脚步声在一个没有半点光亮的洞口前方停下了，没有了脚步声，所有的声音都嘎然而止。放下抬着‘祭品’的轿子，所有的‘断罪者’都退到了轿子的左右边，隐约中能够听到他们浅紫色的衣袍移动时发出的磨擦声。
　　身穿深紫色华服的璃樱缓缓走到族人的面前，那一天阳光并不大，可能是因为这样，空气似乎也变得渐渐冷下来。
　　她脸庞已不再湿润了，细微泪痕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紫色的双眼全然是冷淡无声，看不到少女的活泼与幸福，紫色的发丝被风轻轻送起。
　　所有的一切都是紫色，然而这些紫色都她来说会不会太过于繁华沉重呢？
　　沙……沙……
　　有衣服磨擦地面时发出的轻微的声音，有什么将要从那个阴冷潮湿的洞穴里出来了。
　　平静地抬起头，没有应有的害怕。堇璃只能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她的不远处。她只知道那个身影是个女人，雪白而长的纱质头巾把她的上半边脸和发的颜色遮住，除此以外再也看不到别的什么。只知道那个女人很苍白。
　　寂静，寂静。没有半点声音。
　　没有征兆地，她的身体猛然一颤，她的眼睛紧盯着那个女人苍白的唇。
　　那苍白如霜的唇在轻轻启开、闭合，是哑语。
　　“他们……让你送死……不应该的……”断断续续的，却像是在暗示堇璃什么。
　　紫色的瞳孔的聚集慢慢扩散开去，堇璃突然舞动起来。
　　紫色的发在她身体的旋转动作中在空中飘动，脸上没有表情，嘴唇紧紧的闭着。她的身影在族人当中不断地出现和旋转，紫色的衣服，紫色的发，都在那舞动旋转的动作中一次又一次地划出圆弧，那圆弧即闪即逝。此刻的她像那疯狂的舞者。
　　在她舞动所过之处，族人的紫色眼睛失去了聚焦，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就倒下在自己的血泊中，倒在亲人的血泊中。
　　血花在空气中伴随着她，为她疯狂的舞动增添色彩。她舞动着，舞动着，旋转着，旋转着……一步，然后一次踮起脚尖，再脚跟触地。一摆，然后手腕灵巧一转，纤细白皙的手臂一曲再一伸……她在跳舞，直到最后一个族人倒地，然后……死去。
　　最后，她终于停止了舞动，无力坐在那些族人的血泊中喘息。
　　舞终，人，也该离散。
　　呼……
　　风忽然更强烈的吹起，风声轻吟，卷走了盖在那个女人头上的长长的白色头巾。那抹白色被风卷起，然后吹走，最后飘向远处。
　　女人的长发无一遗留地展露在她的身后，一缕缕的发丝在风中飘扬，她的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美丽的微笑。
　　脸，苍白得没有一点气息。
　　短暂的喘息过后，堇璃抬起头，此时的紫色的发已染上了鲜红的血。她的眸子对上了那个女人的脸，无比的错愕铺满心头。
　　“……”堇璃张开嘴，想叫，想喊，却像失了声一样，不能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风，起了。紫罗兰盛开了。音，灭了……
　　舞，终了。
　　人，散了。
　　生命……结束了。

　　拾貳．【囬憶篇一】（3）
　　烟云渐渐拢集，天空仿如在刹那间变得昏黄，那烟云把日与光都毫不留情地遮蔽，空气也变得湿润清爽。
　　一抹白色的身影与一抹隆重的紫色身影相互映照对比着，无视于天地间迅速的变化。她们对立着，僵持着，许久许久都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姐……姐……”紫色的美丽眼眸映着那抹白色，嗓音清脆地把那个久违了的称呼喊了出来。
　　女人微笑，眼角流露出不经意的哀痛。
　　一愕，堇璃轻拭着重新到来的泪，嘴角抽动了一下，展露出同样哀痛的笑。
　　女人点点头，向她伸出过分白皙的手。
　　那一笑，那一点头，那一伸手，都是如此苍白、凄凉，比死去的人更加苍白无色。
　　不理会那满地属于族人的鲜血，堇璃毫不犹豫地站起来。她同样伸出手，慢慢地向她靠过去。
　　顷刻间，白色对紫色，哀痛的笑，苍白的手和白皙的手，近乎一样的脸容……它们相互对立着，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如此相似，好比那镜子中的虚与实。
　　风声依旧显得萧条。
　　一点、一点，再一点。
　　两个相似又不相像的人在慢慢地接近，彼此的手，即将碰触在一起。
　　突然留意到，那曾几何时熟悉的眼睛却不再如当初那紫色。
　　因为这短暂的注意到，堇璃停下了脚步。
　　她疑惑，“姐姐？为什么眼眸的颜色会变了？”
　　苍白的女人不语，依旧在笑。
　　她再次发问。
　　女人依旧不语，
　　“你……啊！”堇璃本想再说点什么，却忽然开不了声。
　　璃樱的手死死的掐住璃樱的脖子，璃樱很用力，连手指的关节也都发青发白，看上去美丽纤细的手指此时却如此有力。
　　一点一点的收紧让堇璃更加痛苦，渐渐的无法呼吸。
　　她挣扎，奋力地挣扎，却毫无作用。
　　呼吸渐渐已经变得虚弱，意识也逐渐模糊，她想起来了。
　　在姐姐的面前，她永远是那么软弱，一无是处。她不甘心，是的，不甘心。
　　“为……什么……要食言？明……明……已……说过……要保护……”用尽全身力气，她无比艰难地吐出不完整的话语。
　　最后，没有力气再开口说话了，堇璃只是泣不成声。
　　痛苦淹没了堇璃，她哭，她挣扎，却逃不开。
　　冷冽的风毫不留情地吹过，吹散了姐妹间的回忆，吹散了那曾经的美好。璃樱笑着，眼中有着猜不透的感情。
　　在即将晕倒的时候，呼吸困难的堇璃突然感觉到那紧紧掐住脖子的手力度减少了。
　　她看着璃樱，女人分明在盯着自己，但她的目光却不是落在自己的身上，反而像是利箭一般贯穿了堇璃的身体，然后那目光落在她身后的远处。
　　手，松开了，像在一瞬间没有了任何力气。堇璃虚弱地滑倒在地上，喘息着，她下意识的随着姐姐的目光所在望去。
　　天空一片昏暗，风声萧条，黑色的云一层叠着一层，看不到天空的蔚蓝。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过于遥远，所有看不到来人的脸容。
　　她疑惑，到底是谁会让姐姐这么惊讶？
　　一抹黑白色的模糊身影渐渐走近，黑白的衣袍藏着一丝丝掩盖不住的寒气，无意间散发出说不出的压抑感。纯黑的长发在风中微微飘动，隐约中能看到那唇边好看的弧度，带着三分的诡异和两分的邪魅，四分的不羁和一分淡淡的哀伤。
　　道不出的绝美，看不透的心，似是幻影却是如此真实地映在眼前。
　　他到底是谁？
　　疑问更加大了，堇璃和璃樱都一动不动地等待那个人影的到来。

　　拾叁．【囬憶篇一】（4）
　　天，越来越暗了，仿佛永远也不会再天明。那风，在咽呜，低低地抽噎着，仿佛会永不止住。
　　那抹模糊的身影己经渐渐走近，变得真实，变得清晰。唇边勾起的微笑也一样变得真实，而不是虚无飘渺。
　　少年站定，不再向前。他看起来很纤瘦，却有着那与之相衬的气息和风雅。风无声无息地拂过他的脸，把那遮住双眸的刘海吹起，那俊美的脸上清澈的眸子展露出诡异的红。
　　红得像血，却出奇地与少年相配，那红眸透露出鬼魅，就像那脱俗的妖。
　　当堇璃看到少年时，她愕然了，被那独一无二的红眸震撼，被那妖一般的气质震撼。她的心不知为什么前所未有过地慌乱过，夹杂着恐惧，夹杂着死亡，却又夹杂着希望……
　　她不知道他是谁。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姐姐会停下来。她不知道，很多的很多也不知道。只是内心笃定了一样东西。
　　他能救姐姐的，他能！
　　堇璃强迫自己稳定住内心的慌乱，她缓慢地竭力地走到少年的身边，他看着她，仍旧是微笑。
　　紫色的眼眸对上那红眸，她用颤抖的声音，无助地向他求救，“救救姐姐！救救她！请你一定要救她。”
　　少年唇边的微笑消失了，不可察觉地咬着唇，薄唇被咬得有点发白，但却仿佛会在下一秒渗出血。
　　“你，说，救……她？”有点像下意识的询问。
　　堇璃没有注意到那微细的变化，她拼命点头。
　　一秒，少年的身影突然在眼前消失不见，在堇璃的眼前只留下一个模糊的残影，错愕的脸庞还能够隐约感觉到少年黑色的发丝轻轻拂过。
　　一秒，璃樱的笑容消失了，换来的是一脸的漠然。她惊叫了一声，就在那短暂的一秒，原本消失的少年的身影已经像凭空般出现的璃樱的眼前。
　　“救你？”他冷冷地问。
　　璃樱错愕，惊恐。她被他逼着一步步向后退。
　　“就算你忘了。我也不会忘记。”他冷漠的声音像是无尽的风雪，冰冻着一切有生命的物体。
　　低声沉吟了一句，“不会……忘记你的那一剑。”
　　忽然抬眸，血色的妖眸映着那何曾熟悉的女人的脸，“我说过。当我复活的时候，我必定会杀了你！”
　　黑色的光芒瞬间即逝。
　　一秒，女人倒下，没有喘息，没有叫喊，静静的，静静的倒下。
　　碰！
　　女人身体倒下的时候，似乎让地面发出了响声。
　　血，从伤口涌出，慢慢染红了衣服，然后又漫延到她倒下的地方，像一朵盛开的花，慢慢地向周围漫延。
　　“不！”响彻天际的‘不’字破口而出，震撼了喊出这字的人。
　　在堇璃眼中，姐姐倒下的那一幕是多么的缓慢，甚至能看到那紫色的发丝在空中舞动，散开，然后……垂到地面。
　　她像发了疯似的，嘴里不停地喊着，“救她！救她！救她……”
　　少年面无表情地走近她，看着她喊，看着她疯，黑色的镰刀散发着冷冷的寒光。
　　猛然，她注意到那黑色的镰刀。堇璃抬起头，紫色的眸子再次对上那血色的眼眸。
　　“我恨你！死神！”愤怒地嘶喊着，言语中恨不得把他撕碎。
　　“我知道。已经不知听过多少人说过了。”毫不为所动。
　　堇璃紧紧地皱着眉，怨恨地盯着他，“我，非常非常讨厌你的眼睛。”
　　轰！
　　一声震耳的雷声响起，伴随它的闪电闪过一抹耀眼的蓝光，那光划破了天际。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雨声那么的凄凉，极像那悲哀的哭声。
　　雨，滴湿了他的发。那雨点像是水晶皇冠般点缀着他柔顺的黑色长发。刘海又再次遮掩着他如妖般鬼魅的眸子。
　　轻轻的张开唇，却没有言语。看不到那双眼睛，不知道他是否痛苦，不知道他是否想哭泣。
　　“我恨你的眼睛！你眼睛的色彩像是罪恶的镜子，倒映着满身都是族人的鲜血的我。肮脏无情的我！”堇璃狠狠地说道，“没错！没错！你就是罪恶！你，更本就不应该诞生！”
　　无言，在如雾般飘降的雨中，不知为何，他的身影更加显得纤瘦无助。此时的他，被雨雾环绕，似乎更被悲伤笼罩，整个身影显得朦胧缥缈，顷刻间，竟让人觉得他并不存在。
　　轻轻地抚摸着钢质的黑色镰刀，看不到那红色的眼眸，绝美的少年唇边轻轻勾起微笑，如恶魔般猜不透的浅笑。
　　“我有救她的，对于她来说，死才是她应得的。”他笑，言语里没有丝毫感情，冷漠如霜。
　　堇璃坐在血泊中怨恨地望着他。
　　“代价。”他不理会，仍旧抚摸着那寒气逼人的镰刀，“救她的代价是你的心血。”
　　话音刚落，堇璃无力倒地。
　　他修长的骨折分明的手指上凭空出现了一枚镶有暗紫色宝石的十字造型戒指。
　　“死神！我不会原谅你的！”倒下的前一刻，她这么说道，充满恨，恨不得眼前的少年立马死去。
　　他轻笑一声，犹如花开花落，他微微颦蹙，犹如秋风轻哀，他对着那夺人生命的镰刀轻轻地一叹息，犹如冰雪冻结了一切，流露出寂寞无奈，冰雪中，永远也捉摸不透那抹孤寂的、如妖如幻般的身影。
　　“断罪者一族终于也没落了呢。”他转身离开，烟雨中只留下捉不住的、虚无飘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