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 倚木》扎坦诺斯

17、第十五章

　　悠悠转醒时，孙悟空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松软的床上，不觉有些茫然。他只记得是那个“木空”与他交手，将他打晕了的。他也被妖精抓过几次，但是这……他坐起来，摸了摸盖在身上的被子，那是上好的丝绸，还有他的外衣也被人褪去了。孙悟空四下感知了半晌，确认附近没有人，这才撩起了白金色的帷帐，顿时被这房间的华丽程度给震惊到了。且不说他躺的这张可以睡下七八个人的大床，这房间除了桌椅装饰，还有一个能用来游泳的池子，用半遮半掩的纱帘从顶上罩住。屋里只有远离他这边的四个角点了几盏灯，既不晃眼，又能让他将屋里的情况看个大概。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不是被抓了吗？被抓会是这种待遇吗？？孙悟空此时满腹疑惑，望见床头挂着几件外衣，一眼便瞧见了他的。不过他拿起来仔细看才发觉这件是新的，只是做的和他以前那件一样而已。顾不得细思，他迅速换上衣物，又四下望了望。他不是没看到衣架上的另外几件衣服，那都是木空平日里穿过的，尤其是那件红衣，化成灰他怕是都能认出来。那这里是木空的寝宫？？开玩笑吧，他不是说自己没洞府吗？
　　“陛下。”一声细微的响动从屋外传来，孙悟空被惊地一缩，翻到衣架后藏了起来。但声音的源头却没有进来的意思，他只听到几声细微的响动，便再无声息了。孙悟空按耐不动过了许久，仍不见动静，刚准备溜出去看看，却听闻头顶传来了响动。
　　“知道了，下去吧。”那压低了许多的声线，却仍让他一下子认了出来。
　　是木空。他在屋顶上？还有另一个声音……称他为“陛下”？因为他是妖王？不对啊，这一路的妖精就算用敬语称呼，也是殿下才对。
　　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在门口响起，孙悟空立刻翻身躺回床上装睡，在还没弄清楚情况的条件下，他真的很不想和这样的木空对上。
　　“吱呀。”木门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却没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门又吱呀一声关上了。这是进来了还是没进来？孙悟空躺的有些心烦意乱，竖起耳朵却愣是连半点声响都没听到，而木空的气息本就充斥着这间屋子，他也感觉不出来。
　　就在孙悟空即将按耐不住自己，想睁眼瞧一瞧时，床另一边的帷帐忽然被人撩了起来。他被吓了一跳，好容易才抑制住自己的动作，继续装睡，但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嘭嘭直跳，在这寂静之中显得尤为明显。他觉得自己肯定暴露了。
　　床的另一边微微动了动，好像有人也躺了上来，但是那个人明显没什么重量，他只感觉到软榻在那人上来时微微陷下去了一点，又很快恢复了。那来者一定是木空无疑了。他到底打着什么主意？这又是想干嘛？
　　“醒了便别装了，你要装起码把外衣脱掉吧。”木空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孙悟空真的被吓了一大跳，差点从床上翻下去，亏的这床足够大。
　　孙悟空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却瞧见木空一手撑头，侧躺在另一边，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里衣，面上挂着饶有兴致的笑容。
　　但他的双眼，仍是血色的。
　　“你到底是谁。”面对这个状态的木空，孙悟空心里却没有半分杂念，冰冰冷冷地问道。
　　“我既是木空又不是木空。”
　　“什么意思。”孙悟空微皱起眉头，忽然想起八戒曾经说的事，道：“魔神。”
　　木空的笑意更深了。他平躺下来，道：“原来这个时代，他们这么称呼我吗？”
　　这算是变相地应了。虽然早有些思想准备，但听到这他还是按耐不住自己，怒道：“那木空呢！”
　　“噗。若不是那个顽固的兆木空，你以为你现在还活着吗？”“木空”微侧过头，望向孙悟空，血瞳之中满是阴冷的杀意，“你以为我是专程去绑你的吗？我是想去确认一件事的。”
　　“……什么事。”
　　“我想看看我能不能杀了你。”说罢，“木空”又躺了回去，闭上双眼，似乎很是无奈地说道：“结果，那个固执的小家伙就算被压着也不许我伤你。明明拥有颠倒乾坤的力量，却情愿做一个陪衬，真是无法理喻。”
　　孙悟空觉得自己窒息了片刻，却又明白木空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被暂时压制了，只要他还在，就一定有机会再次唤醒他。
　　但是要怎么做？
　　“小猴子，三更半夜何必谈这些煞风景的话题。”“木空”忽然侧过身来，虽只是微勾起嘴角，却笑得十分有韵味，再加上木空本就生得好看，简直无论男女，都无法抗拒。他压低嗓音，说道：“不如……我们来做点有意思的事。”
　　孙悟空眉角一挑，下意识想去摸出藏在耳朵里的金箍棒，结果摸了个空，顿时向后一滚，想要滚下床去。然而就在他要落下去的最后一刻，“木空”一勾手指，密集的木藤瞬间将整个床的出口封死了。
　　“噗哈哈哈。你还当真了，对你感兴趣的又不是我，安心睡觉吧。”“木空”被他这副样子逗乐，笑了几声，便又平躺了回去。
　　孙悟空觉得不可思议，他居然闭上眼，真的开始睡觉。
　　“你不怕我半夜杀了你吗？”
　　“我已经死了。”“木空”十分自然地一摊手，便再无声息了。
　　孙悟空哪里还睡得着，但是木空本就是个鬼魂，没法从外表判断出来他到底睡没睡，他不好轻举妄动。耐着性子在榻上缩了半晌，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竟然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日，孙悟空是被轻微的响动吵醒的。床边的藤蔓已经消失了，透过帷帐，他只瞧见木空模糊的影子似乎在衣架那边。实在躺不住的他，一个翻身下了床，却见木空身着黑衣，毫不惊讶，而是很随意地指了指屋子一角的小桌，道：“吃点点心果腹吧，这地方可没人敢卖小食。”
　　“这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什么身份？”孙悟空觉得就算是这个“木空”也没理由下毒害他，倒是翻身上桌，拿了个桃子啃了一口。
　　“现在才想着要问。”木空理了理衣领，道：“这里是阿修罗界，你们所谓的，魔的天下。”
　　“所以你真的是魔神。”
　　“昨晚你不就已经知道了吗？”木空推开大门，走了出去，“你跟着我。”
　　孙悟空知道自己受制于人，没法拒绝，而且他也确实得搞清楚这里的情况，起码要知道他师父在哪。所以，他没做多想便跟了过去，却见着了一片极其荒凉的景象。
　　他原以为，窗外一直漆黑无光只是天黑的原因，但现在却知道他并不在人间，而阿修罗界，可没有太阳。屋外是死气沉沉的天空，根本看不真切。他们正在山腰之上，这座宫殿一般的屋子居然也只是属于有三座建筑物的山庄，宅前屋后的装饰都十分朴实，根本看不出魔神的架子。出了院门，脚下便是一座灯火通明的城池，规模极其宏大，依山之处的建筑张狂华丽，看着才像真正的皇宫。那才该是魔神住的地方，可是他的寝宫为什么偏偏在山上？
　　孙悟空举目望了半晌，发觉除皇城之外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看这座挨着皇城的山上光秃秃的，只有些老树巨木的残骸，也知道别处也不会比这好多少了。孙悟空索性放弃了探查，问道：“这是什么城？”
　　“极乐城。”木空手里提着不知哪找来的灯笼，昏黄的烛光映在他面上。他微垂眼帘，凝望着脚下的城池，不知在想什么。
　　孙悟空嗤笑一声，道：“极乐城。你这地方寸草不生，除了魔就没别的活物了，哪来的极乐。”
　　“这里以前就是极乐之地，只是那群神仙看不惯魔罢了。”木空回过头来，望着孙悟空微微颔首，道：“他们对魔就像对现在的妖一样，迟早有一天，他们也会把群妖驱逐，困在永不见天日的地狱，任你们自生自灭。”
　　本就极其宁静的四周愈发寂静了，孙悟空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木空却转过身去，顺着一条小道走了，似乎根本不担心他会落下。他也只顿了顿，便跟着木空走上下山的小道，明明是可以飞下去的，他却偏生要走下去。
　　魔神的一举一动都透着诡异，才只遇上了这么一会儿，这家伙就变了几个面相了。时而杀伐果断，时而温文尔雅，时而戏谑轻佻，时而又稳重端庄。他有时甚至生出了木空还在的感觉，但是木空对生命虽然不在意，却还含着一丝慈悲，不然也不会替凤仙郡的百姓求雨了。而且，他除了控制不住的时刻，便从没在他面前动过杀气。而魔神，根本就是对生死完全的漠视，一切挡住他去路的人都会被他全部杀死，而且他方才说的那席话虽然是寻常语调，却有些咬牙切齿，想来是非常憎恨仙神。那他把自己扣在身边又是为了什么？夺舍木空又是为了什么？木空现在怎么样了？还有他师父师弟又怎么样了？
　　满腹疑问，孙悟空却问不出口了。在这漆黑的山间行走，唯一的光源只有木空手里的灯笼，想不压抑都难。还是等人多的时候再想办法脱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