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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南下 ...

  •   六月的南方人啊,穿着T恤,清凉的长裤,趿着凉鞋,在空调屋里躺上一天,好不清凉自在!
      不得不出门远行的,也是带着硕大的遮阳帽,捡着阴凉处走。
      可有那么一个怪人,穿着大衣,把黑色的背包挂在身前,一头及肩的短发裹着苍白的脸蛋,敞头敞脑在太阳底下晒着,一副嫌这太阳不够热的样子。
      她这样站在太阳底下十来分钟,手臂是抬起又放下,终于有一辆出租车停在她面前,司机上下打量着她,问道:“小姑娘,去哪?”
      “蛇莫山。”
      那司机脸色一变,关上车窗便想走。一双秀气的手压在车窗上,手里面是五张粉红的钞票。
      “不干不干!给多少钱也不干!”
      那双秀气的手收了回去,却一拉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开口道:“我再加五百。”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两臂上肌肉紧绷,是个体强力壮的男人。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烈阳,有些动摇。
      “你去那地方干什么?”
      “捉鬼。”
      “呵,每年去蛇莫山的道士还少?最后还不是被鬼捉了!”司机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微挑,神情轻蔑。

      “我听姑娘这口音是北方人吧,”许是嫌车内沉默的气氛有些诡异,司机自顾自的打开了话匣子,“我看你年纪不大,还是别去那找晦气了。十二年前,那里可是死了不少人,听说前不久,又死了一个女人。”
      “也许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在网上,报纸上,看见我,”陈瑗看着司机那疑惑的眼神,坏笑道:“的,尸体。”
      陈瑗一字一顿,咬字极重,配合着她那张没有生气的脸,吓得方向盘差点从司机手里脱离出去,好不容易,待司机稳定了心神,陈瑗接下来的那句话仿若晴天霹雳。
      “把空调关了吧。”
      司机低头,腾出来一只手去找空调的开关,发现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关上了,车里面却比平日里更冷几分。
      车子行驶了十来公里,拐进了一条山路,茂林蔽日,越开越偏僻,直到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司机才小心翼翼的问道:“过了这路口就是蛇莫山了,姑娘在这下行不行?当然,这个钱我可以少收你三百。”
      “继续开,”陈瑗把头从地图上挪开,盯着前面焦黄色的小路,心里恐惧又期待。
      她恐惧结果,期待真相。
      “前面路太窄,过不去啊。”说什么,司机也不打算上那条山路了。
      “这大中午的,你怕什么?”
      司机被突然凑上来的一张脸,吓的身上的冷汗忽的都冒了出来。
      陈瑗看着那张慌张的脸,猜想自己每次噩梦醒来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德行,无奈的说道:“算了,就停在这吧。”
      她此番进山,怕是没命出来了,便把身上仅剩的270多块钱都给了司机。那司机也是个聪明人,当下明白是怎么回事,没客气,就把钱都收了起来,这一趟的钱够他一个星期挣的钱了。
      那司机也不是个闷着良心的人,拆下车里面的貔貅车挂,不太好意思的说道:“这车挂是我在广州买的,听人说可以辟邪,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反正这车我是开了七八年了,从来没出过什么事,你就先收吧,万一有用呢。”
      陈瑗也抱着侥幸的心里收下了。
      陈瑗脚一沾地,顿觉头晕目眩,耳边嗡嗡嗡的吵闹声,直冲她的天灵盖。
      陈瑗又跌回了车里,心脏慌里慌张,跳得厉害。她捂着胸口,望向杂草茂盛的地面,缩住了脚。
      “没事吧,”司机转过头,看见陈瑗惨白的面庞上重重水痕,手忙脚乱的发动车子。可是车子“轰轰”的发出悲鸣之声,便一动不动了。
      司机双拳砸在方向盘上,骂骂咧咧的从座位下掏出长长的螺丝刀,下了车。他像条嗅到私人领被侵犯的狼,警惕向四周张望,不安的绕着车子打着转,出声吭骂。最终,他无奈的的打开了前盖,开始检查线路。
      一定是自己多疑了。他如此安慰着自己。
      静,太安静了。这偌大的山林里,竟连一声鸟叫,一声蝉鸣都没有,在浓郁的散不开的热气里,陈瑗双眼迷离,大口的呼吸着,仿若溺水之人。
      她感觉到脖子上挂着一双冰冷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箍着她的呼吸道,像猫玩老鼠,欣赏着对方仓皇逃窜的神情,并不急于置对方于死地。
      陈瑗像条被冲上岸的鱼,拼命的扑腾,挣扎,想要重回水里。
      “听说你是来抓鬼的,我就在这,你来抓我呀。”妖媚婉转,尾音轻佻,想必生前也是个美人呢。
      陈瑗闭上眼,不忍去看那跨坐在自己身上的水鬼,长发跣足,面色浮肿,嘴唇乌青,而对方湿淋淋的头发仿若年久的苔藓,粘在她的皮肤上,湿凉,滑腻。
      陈瑗心里默念符咒,猛地抬手拍向水鬼的面门,却在离对方不到一寸处,被水鬼抓住了手腕,掌心处的黄纸符露出来,徒惹了一声轻笑,那借款一万元买来的符纸,在水鬼指尖迅速燃烧起来。
      “就凭这东西,你就敢来蛇莫山,怕你是忘了昭莘的手段了。”
      “昭莘?不好意思,我不认识她,我今天是来给我父母报仇的。”有如慷慨赴义一般,陈瑗毫不畏惧的迎上水鬼那惨不忍睹的脸。
      那水鬼静静的听着,歪着脑袋,咧开森森的牙齿,附在陈瑗的耳边,低声笑道“你知不知道,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你们重逢的那一刻了。”
      莫名其妙的,陈瑗对于见到昭莘这件事,本能的感觉到恐惧。
      “等一下,”陈瑗拉住即将离去的水鬼,问道:“我经常梦到,梦到一个一身红衣,头戴红冠的男人,不对,好像是女人,我想问,这个人,是不是她?”
      “谁?”水鬼明知故问。
      “昭,昭莘。”
      “哦?她竟然去过你的梦里,那你们一定是做了些有趣的事。”
      陈瑗忽而觉得热,面上绯红,动手解开了领口的扣子,结巴的回到:“没,什么都没做。”
      “公主。”
      “什么?”
      我们所有人都变了呢,只有公主你,还是老样子,撒谎的时候会松一松领口,眼神乱飘。水鬼用头发挡住自己那惨不忍睹的脸,回到:“记住,你是陈国的公主,最受国公喜爱的公主,如果看到了或听到了令你害怕的东西,尽管呵斥就是了。”
      那水鬼如雾一般的消散,陡留下一车的水汽。
      司机猛地合上了车盖,坐回车里。
      “娘的,这天太热了,怕是发动机坏了,这可怎么办?”司机念叨着,拿出手机,才发现手机一丁点信号都没有,又不好意思责怪乘客,直骂自己不该贪财。
      “你再发动车子试一下。”陈瑗说完这句话,便下了车,嗡嗡嗡的吵闹声直冲天灵盖而来,陈瑗吼了句“别吵了”,四周果然渐渐安静下来,直到车子的声音渐渐消逝,陈瑗才攥着口袋里的护身符,顺着这条杂草遍生的小路,上了蛇莫山。

      明黄色的警用隔离带随着十二年的光阴逝去,早已飘零断落在山野各处,在明晃晃的太阳底下,有如凄惶的孤魂野鬼。
      陈瑗对着地图绕了好几圈,才找到当年出事的那个村庄,善水村。
      善水村内高低错落的屋子都还在,只是窗户掉落、门板腐朽、烟囱塌落,墙壁也被当年的大火烧的不成样子,整个村子成了一个个空洞洞,凉飕飕的墓冢。
      陈瑗不敢去看村子里的一草一木,不敢想象一夜之间,整个村子里的人、畜都彻底沉睡在梦中,更不敢想象车子从悬崖坠落的那一刻,乘客的惊恐与绝望。
      她记得老刑警曾经告诉过她,当年为了调查事故原因,曾在悬崖的一侧开了一条小路。陈瑗抬眼望去,成片成片的野草都要把悬崖上的山路给覆盖住了,更别提那条人工的小路。
      陈瑗放下厚重的背包,立在悬崖边上,思索良久。
      车子冲下悬崖后,迅速发生了爆炸,一共有两个人生还,一个是父亲陈尔山,另一个是带父亲上山的修一先生。
      修一先生的死让许多道教名士感到惋惜,刚开始几年,蛇莫山难得的热闹起来,许多修道的念佛的都想来蛇莫山一探究竟,有鬼收鬼,遇妖斩妖。
      有的人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有的人一无所获,败兴而归,有的人入山后疾病缠身,撒手人寰。
      以至于后来,蛇莫山上杀孽更多,也就成了人人口中的禁地。
      后修一先生的师父抱朴道人也来到此地,道此地怨气过重,不宜再有道士来此地过多制造杀孽,勒令禁止此地道士除魔,和尚收妖的行为。并在此山东十里寻得风水俱佳之地,建了一间道院,正善观。
      来之前,陈瑗偷偷见过此观的观主,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头发稀疏,胡子花白,却是精神矍铄,慈眉善笑之人,听闻陈瑗要进山,只给了一个护身符,以保魂魄不散。
      陈瑗只道这老头吝啬,想再多讨几张符纸,最好能把这蛇莫山上的鬼物杀个干净!
      抱朴道人会心一笑,说道:“陈姑娘只当是去会见老友即可,何必有如此杀心。”
      “怕是师傅在拿我开玩笑了,家母的尸身是您进山寻得的,我父亲与您弟子当年上山亡命之事你也知道,这可是一百多条人命!”
      “这万事万物皆有源头,谁对谁错也不是不能现在就下定论的。”
      “抱朴师父的意思是,我不仅不能报仇,还要对杀我父母的东西赔礼道歉了!前世是前世,前世既然已了,我今生和她又有什么瓜葛!这些年,我穷困潦倒,疾病缠身,噩梦不断,生不如死,怎么?我还不能给自己讨个说法了!师父的既知我前世之事,不妨告诉我,我倒要听听,自己前世究竟是做了什么错事,这一世要受此折磨!”
      “姑娘真想听?”
      陈瑗忘记自己正在求人帮忙,一口凉茶灌进肚子里,没好气的回道:“愿闻其详。”
      “你曾辜负一人,害的她一户167人惨死。”
      “1.25案中是165人,加上我母亲和我就是167人了,呵,其实连这护身符我也是没必要带的,对吗?”
      “这护身符可保你魂魄不散,入世轮回。”
      “轮回?难道想再被她们糟蹋一世?不过,道人自己也说这万事万物皆有源头,我又何故害她?”
      “贫道也只是只知其果,未闻其因。”
      “我来找师父你,是来寻生路,可不是去送死的。”
      “你死,即是生路。”
      我生,便只有死路一条。
      陈瑗气冲冲的出了道院,她倒要亲自会一会,这蛇莫山的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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