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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蛇莫山 ...

  •   蛇莫山,山形绵延狭长,此山无千丈悬崖,无峰回路转入云中,实在是中原大地上不甚出色的一座山,从外形上看去,就像是一条蛇懒洋洋的盘成一团在那里。
      古人喻山多用龙,而非蛇,可此地阴邪,实在担当不起龙之正气。
      此山共九座山头,外形敞朗,山头向东,尾向西,时乃风水绝佳之地。可此山内里却如迷宫,参天林木,古树森森,叫人晨昏不辨,南北不分,便是连当地人也只得进入第二座山头,再往里走,便出不来了。
      据说当年修蛇莫山上的山路时,施工队的工程师是一道士,在山头绕远取了贯通南北之道,施工队里另一位却为了节省用料,改修了一条近路。
      此路刚修建成之时,风平浪静,自1.29案后,发生的事故却是越来越来多,一遇阴雨之时,还会有人看见路上漂浮的野鬼,渐渐地,这条路上传满了真真假假的荒唐事,此路也就荒废了下来,当地人把此路称为阴阳路。
      登此路,入山中,阴阳两隔。

      阳光蒸着林中的水汽腾腾向上,光线在水汽的折射下,散发着朦胧的光芒。陈瑗站在山崖边,仿佛站了许久,山风吹过,衣襟裤脚,生出恍如隔世的错觉来。

      四野的风,在林间哗啦啦的一通搅合,才心满意足的汇聚到谷底。谷底有一片桃花林,林间溪水穿过,野花鲜妍,鱼群多到要从溪水里漫出来,仿若世外园林。半晌之时,喧闹之声起,农妇提着篮子,喊着在田地间劳作的男人,招呼着凉茶与饭。户户袅袅炊烟,鸡毛遍园,无野狗乱窜。
      泠泠清泉落在滑凉的藓壁上,冲淡了聒噪的蝉鸣,两个人赤着脚并排坐在高高的树干上,双腿晃来荡去。
      “真想一辈子就住在这里,哪也不去了。”
      “哦?那好啊,以后你耕地,我做饭如何?”
      “好。”那人眉目清秀,笑意盈盈,浑然不觉耕地是个辛苦的活。
      “傻子,我可舍不得你做这些粗活!”
      “为了你,便是做得的。”
      和记忆中一样,一双手轻轻地落在她的头上,陈瑗抬起脑袋,看到那个身着喜服,面目清秀之人,琥珀色的眸子盛着炎炎日光,烫的人心里发慌。
      仿若前世清泉石上,蝉鸣阵阵的夏日。

      “这大红喜服是成亲那日,你亲自为我穿上的。”
      “我……”陈瑗松了松领口,避开头顶微凉的手掌,害怕的向后躲去。
      “成婚那个傍晚,屋子里屋子外都是红彤彤的,到处都是一片喜庆,你却端了一杯毒酒予我,又怕我死后化作厉鬼找你报仇,把还活着的我生生钉在石棺之中,用九朽阵将我魂魄永生永世锁在此山中。”
      “我…不记得,”陈瑗攥紧口袋里的护身符,有些难过的说道:“有一个道士告诉我,我曾经伤害过一个人,可是我一直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是跟了我十几年的女鬼,还是刚才在车上的掐着我脖子的那个水鬼,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是你,我经常梦到你,梦里面你有时很快乐,有时又很伤心,可是那伤心和快乐都是因为我,对不起,昭莘,我不知道自己曾经做过伤害的你的事。”
      “嘘,不要喊我的名字,会让我觉得很恶心。”阴云忽而降至蛇莫山上,昭莘的红袍被吹的猎猎作响,琥珀色的眸子充满了诡异的血红,整个人,不,鬼,看上去是要一口把陈瑗吞到肚子里去,方能解恨。
      “如果你想杀我,那就动手吧。”陈瑗缓缓从口袋里掏出护身符,像条在大狼狗面前瞎嘚瑟的小奶狗,丝毫不觉死期将至,“大不了我再入世轮回,就看我们谁耗得过谁!”
      “哈,哈哈哈……”不知水鬼何时立在的树下,扶着树大笑出声。
      “呵。”昭莘冷峻的面容随着这一声轻笑,也被撕裂开来。
      天边有几缕光线趁虚而入。
      “哈哈哈哈……”水鬼似乎没有笑够,呛着声说道:“昭莘第一次找到你的时候,你是个兔子,第二次你是一条丑不拉几的土狗,后面你还投胎做过过野花,飞虫,枣树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一想起昭莘找到你时的那张脸,哈哈哈……我就忍不住……你要是来世还能是个人,我,我就亲自到地府给阎王磕三个头谢谢他老人家,哈哈哈……”
      “既然好不容易等来我一世为人,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为什么,要杀我父母,要杀那些无辜的人!”
      “小夭,我从来不杀人的,你不记得了吗?”
      陈瑗愣了许久,才想起来这“小夭”二字是唤自己的。
      陈瑗不明白她那句“从来不杀人”有何隐喻,在得知自己不用死的时候,生出劫后重生的惊喜来,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不杀我?”
      “杀人是这个世上最低级最无趣的手段。”
      “那我父母……”
      “亦不是我。”
      “我不明白,若不是你,还能有谁?”陈瑗顺着昭莘的目光向山下望去,无意识的抓上昭莘的手。
      和记忆中的干燥温暖不同,这双手带着阴寒之地的湿气,陈瑗低下头,便看到自己双手沾满了鲜血,水鬼也好,昭莘也罢,都变成了一堆惨白枯骨,挂着腐烂的皮囊。
      “我的公主,好好看看吧,你的杰作!”
      山崖下成堆的尸骨“咔嚓嚓”的都立了起来,有的没有头骨,有的断了手臂,有的瘸着腿,倾巢向山崖上走来。
      饶是陈瑗这些年阅鬼颇多,此时也被这场面吓得六神无主,拼命的向山上跑去。
      “竟然不傻!”水鬼立在树梢之上,欣赏着陈瑗仓皇逃窜的背影,“你说,你好不容易等来她一世为人,不打算先叙叙旧。”
      昭莘冷哼一声,握着腐虫酿的浊酒,仰头灌了进去。
      水鬼长发翻飞,一身月白长衫被风拉扯向后,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风姿,若不是不远处传来的哭泣与求救声,还以为她是哪位世外仙人。
      “蓉漓那丫头竟然也在里面!你知不知道,蓉漓有多恨她!只怕那护身符也救不了她!”水鬼在她身旁坐下,一把抢过昭莘手里的酒,“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初见她时,她是一团玉,捧着,念着,向往着;如今再遇她时,她却成了我心头的一块疙瘩,一心只想弃了。”
      “若真是如此何必借酒消愁?”听到前面没了动静,两个鬼心头一颤,立刻飞了过去,见陈瑗只是吓昏了过去,暗暗看了对方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还是不忍,不妨先把她带回去,如何?”
      所有的枯骨恢复成了活人的模样,一个个都抬起眼睛望着昭莘,等着她发话。
      “你们,看着办吧!”说完,昭莘拂袖而去。
      于是,他们就私自做主将陈瑗送到了昭莘的床上。

      陈瑗是被吓昏过去的,却睡了二十年来最舒服畅快的一场觉。没有恶梦纠缠,也没有坠入冰泉的窒痛感,除了床板硬些,硌着她的骨头。
      她是被鸟叫声吵醒的,吱吱喳喳,吵得她再也睡不着觉。她睁开眼,看见头顶淡紫色的纱帐,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现在是在另外一个世界。
      “你还想霸着我的床多久!”
      闻言,陈瑗伸到一半的懒腰定在原地,脸上血色顿失。
      昭莘立在石洞口,晨雾在她的脚下蔓延,若不是那一身鲜艳的红衣和垮长的脸,光从陈瑗的角度,透过纱帐,看那影影绰绰的身姿,都要以为是天上仙子,人间尤物。
      再美妙的身姿,也抵消不了昨天枯骨腐肉带给陈瑗的心理阴影,陈瑗从床上坐起来,缩在床角,盯着昭莘,生怕她有下一步的动作。
      “整个蛇莫山都是我的,我要是想对你做些什么,那床角可护不住你。”
      “你不杀我?”
      “我说过,我不杀人,更别提你这个歹毒的妇人,碰一下我都觉得脏了自己的手。”
      妇人!想我陈瑗年方二十,一个连初吻都还在的小姑娘,何来“妇人”这一说,不过现在并非纠结此事的时候。她低头理了理被自己睡皱的床单,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昨天的那些,也不杀我?”
      “他们自然不会放过你,不过来日方长,大家好不容易等得你一世为人,不折腾你个痛快,怎么解心头之恨!”昭莘望着陈瑗咬着下唇,楚楚可怜的缩在床角的样子,回忆在漫长的时光里苏醒过来。
      第一次要她的时候,她也是这般害怕的缩在床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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