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故里人》月落池

14、裴家九郎

　　冯楷走后，冯玦的日子更无聊了，每天就是逗逗冯家众人，搞搞吃食，改善改善生活。

　　当然，她也没忘记她的伟大事业。

　　但似乎遗憾的是她既没有什么大智慧，也想不起来什么火药□□。

　　背地里搞阴谋宅斗宫斗的路子走不通，暗搓搓发展科技最后一鸣惊人带领所有人一起走向发家致富的道路也行不通。

　　好在，她还剩下一个优势——某种程度上的先知。

　　当然，这并不是万能的，暂且不说她前世本就过得稀里糊涂，很多事情并不清楚。另外，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今世发生了某些变化。

　　比如荥阳之事。

　　再比如顾五郎。

　　前世荥阳虽然也发生了叛乱，但形势没有这一世这样复杂，居然牵扯到了戎狄，更荒唐的是荥阳王一家居然在这次动乱中死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一个孤女。

　　这些都是冯玦从大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来的，但碍于她年纪小，具体细节却是无从探听。

　　而顾五郎之事，据南姜来的那个小丫头说，没听过顾家有个才名显达的顾五郎，五郎倒是有一个，不过早年就夭折了……

　　夭折了……

　　这世间，再无顾五郎……

　　听到这个消息时，冯玦是半点儿也不相信的，怎可能呢，那样惊才绝艳的一位郎君，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她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

　　说不定是小丫头见识少，说不定他只是在暗地里谋划什么，说不定只是出了一些小变故，说不定……

　　她很快就到七岁了，那一年她跟他第一次相遇，她只要等到七岁，只要再等两年……

　　“阿姊阿姊，你好了吗？祖母遣人来催了。”

　　被人打断，冯玦一个激灵，无奈答道:“好了好了，马上来～”

　　蹬蹬蹬～阁楼闯进一个小人，梳着总角，穿着毛茸茸的小袄，嘴里还不停嚷着“阿姊阿姊”。

　　再看她话里的“阿姊”，面无表情地被一干婢女摆弄着，让伸胳膊就伸胳膊，让伸腿就伸腿。

　　如果不是那懒洋洋的语气，指不定觉得她多乖巧可爱呢！

　　今年是冯楷走后的第五个年头，她又被冯棣那小子给骗了，说好的年后回来呢，这都第五个年后了，也不知道她的蠢阿兄是生是死。

　　她阿耶也是心大，就这么把宝贝儿子交给那个奇奇怪怪老道士，难道不知道这年头拐卖小孩子的人很多好嘛！

　　那老道士一看就是个不会照顾人的。

　　她可怜的蠢阿兄哦！

　　暂且不说她的蠢阿兄，等冰雪消融，冯玦就要回洛城了，她家阿辞要出生了，她得去保驾护航，早早把人弄到手，可不能再给她长歪了。

　　不过临走之前，还有一个大麻烦。

　　她阿娘阿耶年前就回了洛城，然而并没有带上冯玦和阿玥她们两个拖油瓶，实际上大人们根本没有想过这时让她俩回洛城。

　　冯玦她耶娘走时她没闹，走之后才闹起来，美名其曰想他们，然而并不是。

　　大人们没办法，只得托个可靠的人送她们去。

　　这个可靠的人就是她们今天要去拜访的亲戚了。

　　二月的天仍然十分严寒，路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阳光照耀在积雪上，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令人炫目。

　　马车行走在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而后这声音又淹没在细碎的交谈声里。

　　马车行驶得很慢，一方面是积雪路滑，危险性比较高；另一方面也是照顾跟随的仆从。

　　毕竟谁也不想路上出事。

　　“阿姊，我们去哪儿呀？”

　　中间的一辆马车里坐着俩小娃娃，穿着一样的小袄，梳着一样的小髻，连长相都十分相似，不熟悉的人根本分不清她俩谁是谁。

　　“我都说几遍了，裴家裴家！”

　　冯玦崩溃，这妮子话多，还傻，记性又不好，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裴家好玩吗？”小女娃眨着呆萌的大眼睛一脸期待地望着她阿姊。

　　冯玦面无表情地答:“不好玩！”

　　小女娃瘪了瘪嘴，“那我可不可以不去了？”

　　冯玦继续冷酷无情:“不可以。”

　　小女娃更加失落了，但似又想到什么，问道:“那我可不可以去找另一个阿月玩呢？”

　　这“另一个阿月”就是冯明月那厮了。

　　“听着，香瓜子，冯明月是我们俩的敌人，敌人是不能在一起玩的。”冯玦抓着冯玥的小胳膊，凝视着她的眼睛，十分严肃道。

　　“什么是敌人？”小女娃疑惑。

　　“敌人就是一见面就恨不得打起来的两人。”

　　“为什么要打起来？”

　　冯玦崩溃，“啊啊啊，打起来就是打起来，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这些。”

　　冯玦一把抱过呆萌呆萌的小女娃，就是一阵蹂躏。

　　冯玥小女娃还不知道她阿姊在发疯，十分宽容地扮着一动不动的“洋娃娃”。

　　她之前就扮过很多次。

　　冷风唆唆地吹着，车队就这样走走停停，入夜才驶入城中。

　　裴家礼数周全，老早派了人来迎接。

　　因为考虑到众人已经十分疲惫了，只待明日才正式拜谒主人家。

　　翌日一早，冯家众人在冯母的带领下，见过了主人家。

　　当今裴家的家主，是冯母的嫡兄。早年冯母虽然坑过裴家一把，但说起来裴家对冯母还是存了几分歉疚的，这门亲戚也没断掉。

　　冯家此行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走亲戚，联络联络感情，至于暗地里是不是在物色裴家的好儿郎好女郎冯玦就不知道了。

　　冯玦她们只是个顺带的。

　　没看到适婚的冯棣冯珰兄妹都来了吗？

　　这冯珰也才十三岁，放在现代还是个初中生，但在这里却早就开始议亲了。

　　被长辈们问候一通，冯玦她们终于被放了出来。

　　同出来的除了冯棣和冯珰，还有一个讨人厌的裴阮。

　　“哼，看什么看，不准跟着我。”七岁的小丫头生得倒是粉雕玉琢，就是语气不客气。

　　谁要跟着你啊，你这么一说我不跟着你还不好意思了。

　　小丫头往前，冯玦也往前。

　　“让你别跟着我！”小丫头气得跺脚。

　　冯玦却乐得不行。

　　裴阮是冯玦姑姑的小女儿，因为前面夭一个女儿，所以对这个就宝贝了些。

　　按理说她们应该更亲些才对，但是却不然。

　　裴阮真正从小玩到大的是冯明月，冯玦她们没少欺负冯明月，裴阮估计是抱不平了。

　　还有一个大概是家世问题吧，小孩子虽然不懂，但还是耳濡目染了一些的。

　　冯玦牵着阿玥，故作疑惑歪着头问裴阮:“阿阮去哪呢？为什么我们不能跟着？”

　　“不能跟着就是不能跟着，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我跟你们不是一路的，你找别人去吧！还有，不准叫我‘阿阮’！”说完“哼”的一声就要走。

　　冯玦也“哼”了一声，奶声奶气道:“阿阮一点都不听话，明明刚才姑母让你带我们玩的，你都答应了，我要回去告诉姑母。”

　　说完作势要回去告状。

　　裴阮吓得赶紧拉住冯玦。

　　别看她挺受宠，但她阿娘的话她还是不敢不听的。

　　“冯五娘，你多大了，怎么还告状！我带你玩还不行吗？”小丫头咬牙切齿。

　　“走啊？还愣着干嘛？不是要玩吗？”

　　看到冯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裴阮不知道她又怎么了。

　　冯玦耍赖:“阿阮没有牵我，你看我都牵着阿玥的。”

　　裴阮被她气得吐血，不得不过来牵起她。

　　小萝莉什么的最好玩了，没错，我就是那个“磨人的小妖精”。

　　冯玦笑眯眯，完全不为自己身为老阿姨威胁一个小萝莉而感到羞耻。

　　生活那么无聊，总要找点乐子是不是。

　　穿过九曲回环的长廊，三人来到一处庭院，庭院西北角有个角亭，此刻角亭里围了好一些小孩子，似在谈论什么，十分热闹，也有一些发挥冒险精神爬到角亭旁的假山边够未化的积雪，被斥责了还是偷偷趁人不注意再犯。

　　角亭临着湖水，湖面上腾着朦胧的雾气，还是热气？水里依稀能看见斑斓的色彩。

　　真奢侈，这天气，外面河里的冰还没化呢，这儿的鱼就生龙活虎了，半点看不到冰渣，也不知道怎么维持这温度的？

　　不过比起用蜡烛当柴火烧，让池塘不结冰还是好的，嗯，大概！

　　有眼尖的小孩看到冯玦她们三个，立马叫起来:“裴五娘，你来晚了，阿奴都把故事讲完了。”

　　是个俊俏的小郎君，八九岁的样子，看得出和裴阮关系不错。

　　听见这话，裴阮忍不住哀嚎一声，埋怨冯玦道:“都是你，慢吞吞！”

　　用眼神瞪了冯玦一次又一次，好似错过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及近，她才看清被小孩们围着的是什么。

　　那也是一个小少年，一个斜靠在木榻上的小少年。

　　木榻上铺着雪白的狐裘，少年深陷在狐裘里。

　　雪一样的容颜，眉目如画，唇若点绛。

　　就这么盈盈笑看过来。

　　冯玦就好像落入了一幅瑰丽的画卷里。

　　这小孩真漂亮！

　　嗯，比小人冯阿棠还要漂亮。

　　不过她已经心有所属了，虽然是个死人，但她可不是那些脚踏两只船的妖艳贱货，嗯，她就是看看。

　　冯玦一脸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