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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元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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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玦就这样在冯家安顿了下来,每天混吃等死,以及看戏……
小娃娃的日子最是无聊,不是吃就是睡,想找什么乐子也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只能看看别人的热闹啦,她也就只剩下这点乐趣了。
要说这冯家最热闹的地方在哪,那肯定不是她世父的院子,他们一家四口都是无趣的人,也不会是她叔父那边,毕竟孤儿寡母也没什么好看的,最热闹的地方啊,要数她祖母的院子,啧啧啧,那是一天两出戏,五天能排个节目单子。
这不,某天,冯玦装模作样地拉着冯楷来冯母这边请安,至于为什么拉冯楷而不是阿玥,一个是阿玥太小,另一个是她蠢阿兄可是一块非常好的挡箭牌,毕竟捣了乱,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当然会觉得是她阿兄的错了,谁让她还是个软萌软萌的奶娃娃呢。
穿过长长的的雕花垂廊,冯玦两人被乳母带到了堂屋。
未进门,冯玦就听到了冯母那尖锐的嗓音。
“我是最看不惯你这般柔弱的作态的,你家也算是世家了,你却这般忸怩姿态,瞧了倒叫人笑话。这话原不是我该说的,但是我不说,又还有谁会对你这么掏心窝子么?”
冯母端坐在几案旁,目光来回扫射着下首微垂着头的女子。
女子梳着堕马髻,唇色苍白,身体小幅度颤抖着,端的是弱柳扶风,惹人怜爱。
这便是冯玦的叔母于宓了
女子的身后瑟缩一个齐膝高的小童,小童偷偷拽着他阿娘的裙角,一脸害怕。
“你看你,阿伦被你教成什么样了,裴家小七郎与他一般年纪,却是诗书礼仪样样不缺,而阿伦呢?”冯母皱着眉盯着藏在阿娘身后的小童。
小童冯伦今年虚岁四岁了,他长得缓慢,而今不过齐膝。
冯伦被他祖母的目光看得更紧张了,鼻尖微沁出些许汗,大气不敢喘。
好在赶到的冯玦二人拯救了他。
冯母早就听见了外面的声响,这不话还没说完,就被闯入的一个小身影打断了。
“祖母,我来给你请安啦~啦~啦~”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小童冯楷拖着长长的的尾音,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屋内,似看不见屋内冷凝的气氛,对着冯母行了一个不规矩的礼后,小眼睛就盯着桌案上的那碟糕点不动了,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家伙又是来蹭吃的。
“哼,蹦蹦跳跳成何体统,你阿娘是怎么教你的。”冯母似丝毫没被冯楷可爱的模样打动,冷笑道,“呵,我倒是忘了,她也是个没规矩的。”
刻薄的话语传到后来的冯玦的耳里,她却是见怪不怪了。
冯玦让乳母将她放下,蹒跚着走到冯母跟前,装模作样道了一声:“祖母安好。”
“嗯。“微抬着下巴,眼睛半闔,似不想看到冯玦。
冯母不想看到她,但她想看到她啊,不然她的乐子上哪找去。
冯玦在心里乐呵地想。
在孙儿辈面前,冯母也不好再训斥儿妇,好歹给女子留了几分脸面。
在冯玦看来,她这叔母也真是个人物。
前一世,冯玦她叔父冯沉位列公卿,封侯拜相,一时风头无两,以致于养在深宫中的江夏公主祁梓潼见其人,也动了春心,死活闹着要嫁给已经娶了妻的冯沉,要知道祁梓潼可没比冯玦大多少。
一般人遇见这种情况,少不得要闹一番,但是她叔母呢,却反倒自个主动让位。对冯沉没感情?那不可能,装贤德?也不至于,而是人家真觉得,公主能喜欢她家夫婿,是她家夫婿太好了,而她不能霸占着。奇葩年年有,但冯玦还真没想到真给她遇着了。
不过,她会放任祁梓潼嫁进来吗?
那是不可能的,即使她叔父乐见其成。
她与她的恩怨,可不是单纯地看不惯她。
而她的叔母,居然在祁梓潼死后,仍让出了妻位。如果不是知道她叔父的性子,她都怀疑是不是她叔父逼迫的。如果不是知道她爱极她叔父,她甚至怀疑她和祁梓潼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然而事实却是,她叔母真的真是这么“贤良”的一个人。
这就导致了冯玦重生以来再也没办法用正常眼光看待她叔母了。
说不定人家是隐藏的“M”属性呢。
冯玦盯着女子苍白的小脸,忍不住yy道。
今天这事,冯玦早已经了解前因后果了,据了解,前几日她这叔母与人生了嫌隙,都被人指着鼻子骂了,却只知道垂泪,还不争气地把自己给气病了。这事被冯母知道了,立马不好了,这不等人病一好就叫了过来。
冯楷磨磨蹭蹭吃了一盘糕点,便坐不住了,时不时扭一下身子,眼巴巴盯着屋外。
冯母见他这个样子便知道他想做什么,也没拘着他,大发慈悲让他自个去玩。
冯楷如获大赦,一下蹿了出去,后面还传来冯母叮嘱的声音:“带上你阿弟。”
冯玦见今天没什么好戏看了,也闹着乳母出来了。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过去,待入冬冯玦她阿娘还没回来,而她阿耶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冯玦问她阿娘去了哪里,冯衡也只是哄她,过些时候她阿娘就回来了。
然而等着等着,等到天空都飘起了鹅绒大雪,她阿娘还是没回来。
前一世她穿到七岁之龄的冯玦身上,前面的记忆虽然有,却仍像隔着一层纱,看不分明,毕竟她又能指望七岁大的小孩子记住什么呢。
她阿娘这时候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
这天清早,天还是蒙蒙亮,外面却是愈发严寒,庭院里甚至飘起了絮絮小雪,落在积水的天井旁,化作泥泞。
冯玦一醒来就被告知她阿耶走了,去哪干什么,婢女们却是支吾不清,其实冯玦也能猜到,多半是因为她阿娘。
小童冯楷一大早跑来找他小妹,只见冯玦阴沉着脸,比这腊月的天还要寒凉。
“蒲子蒲子你还好么?莫不是哪不舒服?”小童凑到冯玦跟前,对着小娃娃又是摸头又是扯衣服。
冯玦拍掉冯楷作乱的手,阴沉问到:“阿兄,阿耶呢?”
“原来蒲子是想阿耶啊,我道是怎么,阿耶去接阿娘了,马上回来的,蒲子不要担心。”语罢似觉仍不够,又补充道,“蒲子,阿兄已经长大了,也能照顾蒲子的。”
冯楷拍着小胸脯,信誓旦旦道。
呵呵,冯玦瞄了童子那小身板一眼,一点也不信。
只会傻乐的笨阿兄。
冯衡这一走就走了大半个月。
元日将临,冯衡终究还是赶回来了,带回来的还有公主祁桑。
冯玦也松了一口气。
正月,一年中最重要也是最喜庆的一个月,从元日到晦日,生怕人体会不到年节的氛围,用一个月的时间来堆砌,热闹要持续一个月。
这大概也是小孩子最为期待的时候了。
若在洛城,冯玦她阿耶还要参加朝会,她们也要到宫城里拜贺,灯火璀璨,华裳衣冠,能迷了人的眼。
她最喜欢热闹,阿辞却总不耐烦,每回都被她拖着去看热闹。
“蒲子蒲子,你们好了吗?”外间传来冯楷的叫唤,从声音里就能听出他的迫不及待。
冯玦失笑,人真是越活越回去,总是忆及往昔,走过的人生并不长,心却苍老了。
“来了,来了。”
这边冯玦在婢女的帮助下穿戴好新衣,圆滚滚的,像个毛茸茸的球。那边阿玥闹了一会后,也终于穿好了。
“好了吗?好了吗?我进来了。”话未落,人却早已经窜进来了。
小童也穿着簇新的衣裳,头上戴着虎头帽,脸蛋被冻得红扑扑的,十分可爱。
她这阿兄长大了虽然莽撞,但容貌却是真不错的。
“蒲子瓠子真可爱。”说罢还想用手来捏冯玦的脸蛋,被冯玦打掉了,他也不气馁,又去招惹阿玥,好在阿玥是个心宽的,任他揉捏。
刚出房门,冯玦就被外面的冷风冻了一个哆嗦,忙躲进仆妇的怀里。
雪早已经停了,天还未全亮,天边依稀能瞧见一轮清浅的弯月,浅浅的月辉和着冷冷的雪光撞入人眼,落在心尖。
昨天喧闹了一夜,灯火燃到了天明,雪地里还能看见爆竹、燃草的残骸,花了雪美人的脸。
新年未至,却早已感受到了它的热闹。
今个是元日,不论男女老少,家家户户闻鸡而起。
路上的雪很深,大概是昨天后半夜又落了雪吧。不过也不用担心行不了人,因为早已经有力壮的仆役扫了一条过人的小道,仆妇抱着冯玦她们走得很平稳,一路上小童冯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脸上全是过节的兴奋。
片刻,她们便到了大堂,她们要在这里向长辈拜贺。
大堂早已经挤满了人,冯玦她们算是晚到的。
冯玦一眼就瞧见了她阿耶,示意仆妇把她放下,跌跌撞撞跑过去抱住了她阿耶的腿。
冯衡也十分开怀,把小娃娃抱起,多日未归,归来也只远远瞧了她们一眼,倒是怪想念。
“蒲子有没有想阿耶啊?”冯衡轻轻捏了捏冯玦冻红的小鼻头道。
“想”冯玦答得快,声音里却透着一丝委屈。
冯衡失笑,揉了揉冯玦的头。
冯玦其实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可是她还只是个小娃娃,她也看得出她阿耶没有告诉她的意思,不觉又在心中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