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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热血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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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冯玦最终也没能等到她公主娘亲。
夏末的黄昏有些沉闷,依稀还听得见几声虫鸣,不复仲夏里的声嘶力竭,显得些许寥落。
马车静默地行驶在官道上,后面跟着数十部曲和仆役,也没人敢大声喧哗。
冯玦向来不喜欢乘马车,当然,牛车也不喜欢,把人骨头都要颠散,不过幸好她还有肉垫。
趴在冯衡腿上的冯玦无良地想到。
近两日以来,他们就是以这种慢悠悠的速度赶路的,可依然不见她公主娘亲的身影,冯玦觉得她公主娘亲是追不上他们了。
自从晨时她阿耶收到荥阳的信件,他就一直沉着脸。
看样子是关于她公主娘亲的。
冯玦虽然不知道她公主娘亲做了什么,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看她阿耶阴云密布的样子就知道了。
她也没敢多问,毕竟这些事还不是她一个奶娃娃该操心的。
阿玥和冯楷被乳母带去了后一辆马车,她却是死皮赖脸赖着她阿耶。
想到这里,冯玦的眼底不禁闪过一丝黯然,那仆妇终究还是没了,她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也曾埋怨阿耶这样做太残忍了,不用她就好了嘛,为什么非要把人处死。
不过想想又觉得颇为自嘲,自己太天真了。
天真且虚伪……
“扣扣扣……”马车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冯玦的思绪。
“郎君,贺郎君遣人来告知,已经快到颍川境内了,前面有一村镇,今晚估计要在那歇息。”
“我已知晓,且告知他只管行事。”冯衡淡淡道。
“谨诺~”仆人恭敬地退下了。
这贺郎君就是前来接应冯玦她们的人,名叫贺如远,她远远地见过他一面,和她阿耶一般年纪。据说是颍川贺家的人,颍川贺家也是老牌世家,传承百年,地位仅次于颍川裴家。所谓颍川高门,不过裴与贺。这贺如远看样子与她阿耶交好,不然不会来趟这趟浑水。不过前世的她却是不知晓这回事的,今世已然有所不同。
正当冯玦颇多感慨时,外面突然传来喧哗声。
这让冯衡皱起了眉头,肃着脸问道:“何故如此大声喧哗?”
马车外立马有仆从答道:“是贺家小郎君,带着百人队伍,说是去荥阳平叛的,被贺郎君抓到了,不欲放行,所以起了争执。”
“贺家小郎?可是贺虔?”冯衡疑惑道。
仆人答:“正是。”
“咦,这小郎不过十岁年纪,如何平叛?是何人所遣?”冯衡更加疑惑了 。
“无人,据说是擅自主张。”仆人应声。
冯衡失笑,“无命令行事,难怪伯远要头疼了,不过这小郎能遣得动这百人队伍,倒是本事。”
从仆人那儿了解了大致事况后,冯衡也安心了,吩咐仆役驱车上前,他也好奇这少年郎。
贺虔?那个拐走她小妹的怪大叔?冯玦一脸便秘。
“啊,啊,啊~”冯玦一手扒着车辕,一手扯着她阿耶的衣袍,着急得脸话都说不好了。
“蒲子怎么了?”冯衡蹲下身,将冯玦重新抱回了小榻上。
冯玦纠结得小脸都皱成了一团,难道要她说外面的那个小子不是什么好鸟,日后会拐走您可爱贴心的宝贝女儿么?省省吧,她会把她阿耶打死的。
冯玦比划着小手,一脸菜色,却是不知道怎么说。
冯衡看她什么也说不出,想了想便猜测道:“蒲子饿了?”
冯玦黑线,饿个鬼,我刚吃完好不好。
冯衡似乎也想起小娃娃刚吃好,沉默了片刻,突然明悟道:“难道……蒲子……”
未言尽,却笑笑摸了摸冯玦的头顶,道:“阿耶知道了。”
您知道了什么?冯玦僵硬着身子,生怕她阿耶大义灭亲。
谁知他却将她交给仆妇,吩咐帮女郎清理……
冯玦僵硬着被仆妇脱了衣物。
仆妇嘴里还奇怪念叨着:“咦,没拉啊,奇了怪了……”
冯玦又僵硬着被穿上了衣服。
顿时感觉生无可恋,阿耶你一点也不懂我。
突然想起她还有要事要办,冯玦又一骨碌爬了起来。手脚并用,扯着仆妇去找阿玥。
她要守着阿玥,可不能再被那人偷了去。
此时的阿玥正在傻乐呵呢。
车队停了下来,小童冯楷终于觉得自己好过了些。
大字摊在席子上,冯楷也不理会在他身上这扒拉那扒拉的小娃娃冯玥。
“阿玥,阿玥,你在哪?”冯玦嚷着。
听到阿姐的呼唤,小娃娃停止了动作,侧着耳朵,似想要听清些。
掀开车帷,冯玦一眼就看到了坐席子上的冯玥。
看到冯玦进来,小娃娃立马笑开了,漏出正在长牙齿的牙床,手舞足蹈地爬向冯玦。
“阿玥,阿玥赶快藏起来。”冯玦想要抱起小娃娃,但是忘了自己还是个奶娃子,一下子两人都失去了平衡,倒作一团。
看得旁边的冯楷哈哈大笑。
气的冯玦爬起来,过去就是两脚。
然而奶娃子的力量太小了,对于冯楷来说根本就是挠痒痒,他反而笑得更大声了。
蠢阿兄你还笑,阿玥都要被偷走了。
不懂事的熊孩子,她跟他较什么劲,唉~。
狠狠地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冯楷,冯玦使出吃奶的劲去抱阿玥。
一下两下,仍没抱动。
阿玥你太胖了。
冯玦气馁,一屁股坐在席子上喘气。
看着傻乎乎的冯玥,冯玦不禁哀叹,她的好阿玥难道就要被猪拱了?
冯玦躲着贺虔的愿望并没有实现,傍晚她们就见到了他。
这处小山坳坐落着十来户人家,这十来户人家大多是颍川裴家的佃户,这里算是裴家的私产。
冯玦他们今晚即是借宿在此地。
主事的人为他们准备了佳肴美酒,却被她阿耶推辞了。
停驻此地已是叨扰,哪能再得寸进尺。
虽然说冯裴两家也算是故交,但是冯家终究还是矮了裴家一节,他们这次又是不告自来……
那主事之人见冯衡推辞,也没有强求,他们这小地方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冯家嫡子,公主夫婿,天仙一般的人物,什么没见过,他也就不献丑了。
那小老儿颇为识趣也不多问,不过这事还是得告知主家一声。
冯衡也不知道那主事人误会了,不过即使他知道了,大概也不会放心上。
入夜,冯衡几人与贺家郎君聚在一处,他们两支队伍合在一处便有二百来人,颇为庞大,所以并没有真正住进村落,而只是在村落外围的平坦之处扎营,与农户们交换些新鲜食物,自力更生。
夏末的夜晚颇为凉爽,晚风习习,草地的空旷之处燃起了篝火,有人开始生火做饭。
冯玦瞥了一眼她阿耶面前桀骜不驯的少年,身着戎服,一副要行军打仗的模样。
再瞥一眼,他那珠光宝气的佩剑刺得她眼疼。
啧啧啧,看不出日后闻名遐迩的祁国大将军也会有这么中二的时候。
瞧瞧那遮了半个脸的盔甲,哦,胸前那明晃晃的是什么,镜子吗?
“大兄,好儿郎当血洒疆场,精忠报国,你不去做,我去,你不要拦着我。”贺虔对着他阿兄龇牙咧嘴,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
冯玦在心里乐呵,她都不知道这贺虔还有这么一段黑历史,她要好好记着,将来告诉阿玥,看他还怎么蒙蔽阿玥。
“贺六,父亲让你好好专注学业,你又偷跑出来,还纠结了这么一帮人,你知道这是什么?落在有心人眼里这就是叛乱,荥阳是你能去的吗?你死了倒没什么,你想一家人给你陪葬吗?”贺如远气急,也不顾外人在场,就对着贺虔喝骂。
贺虔被他阿兄骂得面红耳赤,却死不认错,固执地要去荥阳。
气得贺如远气扬言绑也要把他绑回去。
冯玦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要说这贺虔也是一奇人,在这普遍讲究世家风度的时代,他却弃文从戎,最后还功成名就,威望甚至盖过了阿辞,差点惹得阿辞把人弄死,若不是她极力反对,阿辞怕是要一意孤行。不过她后来却是悔不当初,恨得他牙痒痒,因为他把阿玥给拐走了。要知道他长了阿玥十岁,还成过家,府里乱作一团。她的阿玥啊,她视若珍宝,到头来却跟了一莽夫,最后还误了卿卿性命。
她恨透了他。
看到他倒霉,她就开心了。
哼,今世她得严防死守,不能再让阿玥爱上他。
冯玦在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挡着冯玥的小身子,也不想想冯玥还是个奶娃子,谁会有兴趣。
贺虔与其兄的争吵还是冯衡出面才得以制止,惹得冯玦哀怨不已。
阿耶也真是的,那小子被打死了才好,省得到时候来祸害阿玥。
“伯远兄何必动气,少年人渴望建功立业实乃常情,总比那些涂脂抹粉自怨自艾的世家子弟要好些。荥阳之事虽有些蹊跷,但我等都清楚你家为人,少年人去见识一番也未尝不可。你我都是坦荡之人,作何踟蹰不前,倒叫人笑话了。”冯衡拍了拍贺如远的肩,宽慰道。
贺如远才逐渐平息了怒气,拉着冯衡坐下,道:“子衡之言十分有理,却是为兄着相了。”
接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甚是开怀。
冯玦在一片看得也是无语,她阿耶不长心,她只能自个盯着那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