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不寂寞》小格的草莓

4、九夜

　　九夜是岩浆池附近低级精灵的孩子，他说他从没见过自己的父母，是由精灵兽抚养长大的。九夜的确是个能干的帮手，他的灵力很强，非常灵活机智，我想这一定是长期与精灵兽生活养成的习惯。我们联合起来后，我再也不担心檀迦和摄的偷袭，我也因此邂逅了生命中第一段弥足珍贵的友情。

　　九夜，几乎具备了精灵族所有的优点，他忠诚、机智、勇敢，唯一的缺点，如果这也能算是缺点的话，就是不善言辞。确切的说，他是不喜言辞。他更喜欢爬到高高的树上，坐在树枝上，陷入沉思。这时的他瘦瘦尖尖的紫色小脸顶着几束被风吹乱的头发，远远望去，特别像那种高大的树所结的果实。直到现在我想起小时候的九夜的这个形象，都不禁在心里微笑起来。
　　他很少提及他的过去，每当我和慕莎叽叽喳喳说话时，他会很认真地听，他的话语非常简单，多数的时候，他只是沉默。但这一点儿也不妨碍我们的友情一天深似一天，我们越来越默契地扑捉低级精灵兽，保护慕莎不受其他王族精灵侵扰。常常，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的交流，我们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达到心灵相通。
　　我的妹妹慕莎非常喜欢九夜，她喜欢跟在他后面跑跑跳跳，让他带她去山涧玩耍。相反，她是那么害怕亲生哥哥檀迦和摄，我想九夜成功地在她生活中扮演了哥哥的角色。我甚至有些嫉妒地怀疑她对九夜的爱已超过了对亲生姐姐我的爱。是的，我得捕食野生的精灵兽，得保护她的不受其他王族精灵侵扰，因此，我暴戾、冷漠，忽视了对妹妹心灵的呵护，没有给她温情的关怀。九夜也很疼爱慕莎，他一点也不厌烦这个整天缠住他的小东西。他常常像变魔法似的拿出漂亮的鲜花和果实作为小礼物送给慕莎，使得她兴奋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我已经很久没看见过妹妹这么开心。可是九夜从来没送过我任何东西，于是我有一次装出妒嫉的样子质问九夜的时候，他正在把成捆的神木装上拖车，看也没看我一眼，很轻松地答道，“安吉拉，你需要那些东西吗？”
　　我轻轻地笑了，是的，多年的艰苦生活已经彻底地改变了我，我的皮肤和内心一样坚硬，火红的头发总是凌乱地顶在脑袋上，眼睛里满是贪婪凶恶的神情。我想我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让娘吓得不敢认我，她曾把一朵天蓝色的花朵别在我的发际间说，“安吉拉，我的小美人，你有一双多么漂亮的眼睛……”那种日子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了，现在的我没有未来，只关心食物在哪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九夜的背上突然隆起了两大块肉瘤，青筋突起，使他看相去像一个小小的驼背，丑陋了许多，我知道他快要成年了，过不了多久，那两大块肉瘤将变成巨大的翼翅，这是每个精灵都要经历的成长之旅。这些日子，九夜不再忙着将神木捆成捆运往岩浆池，也不再出门狩猎，更多的时候留在小木屋中陪着慕莎。外出狩猎的任务又落到我一个人身上。
　　在一个月圆之夜，我和慕莎被一阵声响惊醒。九夜挣扎着向门外走去，他没有回头看我们，我知道，他要去雪熔湖。那美丽的湖水寒冷彻骨，快要成年的精灵要彻夜地沉浸在这湖水中，褪去幼时的形体，生出可以飞翔的双翼，像魔法一样在一夜之间完成成长，亦或是永远沉入湖底……
　　月色下的雪熔湖真的十分美丽，波光粼粼的湖面与满天的繁星相映相辉。我和慕莎整夜的守在湖边等待着九夜回来。“姐姐，姐姐，你说九夜哥哥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呢？我想他一定是十分英俊的。”慕莎在我耳边喃喃地说着。
　　夜是如此的美丽、寒冷，一阵风吹过，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九夜……他是低级精灵的孩子，他会成长成什么样子？会和风生兽一样生着丑陋的兽脸吗？低级精灵的蜕变会比高级精灵更加难过，他忍受的住吗？万一……我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了，九夜一定会回来，并且即使他有一张风生兽那样的脸孔，他也还是九夜，我们唯一的朋友！
　　慕莎在我怀里沉沉地睡过去……漫长的夜里，这满湖的寒水，又将孕育出一个怎样的新生命？精灵的成长只有一次，从此，他便拥有了新的生命，不会像人类那样老去，他会一直拥有年轻的容颜直到有一天，化为风、化为雨，化为看不见的烟雾，这就是精灵的生命，强大、绚烂又脆弱……

　　寒冷的夜逝去，第一丝光明迎来了清晨。平静的湖面突然掀起了巨大的漩涡，一只体格健硕的成年翼妖从湖中直立起身子，它那巨大的骨骼翅翼还没有完全的展开，湿漉漉地喘着粗气往这边走来。“九夜哥哥？”慕莎叫了一声，想跑过去，我立刻抓住了她，“那不是九夜”。那只巨大的兽神态木然地从我们身边走过，看上去相当虚弱。它走到青草地上，抖动着宽大的翼翅，我没有动它，经历了成长的浩劫，它有权利享受新的生命，至少是今天……
　　我们等了许久，湖面却似乎恢复了平静。突然，整个水面上泛起了阵阵涟漪，一种强大的蓝色灵力随着这种涟漪慢慢地扩散开去。我知道了，由于这湖水寒冷至极反而破坏了岩浆池所形成的强大结界，从而使灵力可以被释放出来。
　　“九夜！”我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一对洁白无瑕的翼翅划开了湖面，伸展开来，它的主人慢慢地转过身来，映入我们眼帘的是一张近乎完美的脸，黑色的长发，黑色的眼眸，像是温柔的夜色，那么光洁的额、英挺的鼻、单薄的唇，平日里那种自信的笑容使得他的整个面容曄璍生辉。九夜慢慢向我们走来，他长得那么高，身形矫健，以前和我一样瘦小，而现在我只能到他的腰际。“九夜，祝贺你”，我向他伸出手去，“你一定不是低级精灵”。他握住我的手，笑意在他黑得发亮的眼眸中荡漾开来，“偶尔也会有一只低级精灵长得与众不同”，他说，“安吉拉，我带你去体会一下飞翔的感觉吧！”
　　慕莎欢呼雀跃着向我们挥手，他用强而有力的手臂搂住我的腰，一下子飞到高高的天上，这是我第二次体验飞翔的感觉，美妙而刺激，风在我的耳边呼呼作响，我能看得见大地上的绿树、花丛、河流、红色沸腾的岩浆、劳碌的精灵奴……还有雉鸟，我又看见雉鸟了，它们飞得那么高，比我们还高，以至于我还是得仰望它们。

　　“你喜欢雉鸟？”九夜问。“是的，能追上去吗？”我兴奋地喊着。
　　“九夜”，我说，“我也会长大，就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