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烤红薯》大爻林

4、恐怖的大树

　　秋天五点多就黑天了，此时村里响起一声声的呼喊，是各家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一会儿院子里就剩崔志强、崔志胜和林小苗了。
　　农村人家里来了客人的话，吃饭是要分桌的，男人和客人一桌，家里的女人和孩子在别处吃。崔志强和崔志胜这样年龄的小孩子不能上大桌吃饭，在墙角边另开一桌吃。因为林小苗是客人，所以和林学民一起在大桌上吃。
　　男人们没吃几口就开始喝酒，主陪副陪什么的喝一圈下来，一瓶白酒就见底了。这时也开始喝高兴了，干脆光起膀子，单脚踩在凳子，撸起裤腿来划拳，声音大的能穿破房顶。
　　林小苗拿着筷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吃清炒豆芽，因为他个子矮，坐在凳子上不动的话，只能够到炒豆芽。呼呼噜噜的吃饭声传来，小苗扭头看另一桌，菜样虽然没有这边多，但是崔志强和崔志胜一人面前一个大碗粥，两人一手拿大白馒头一手拿筷子，吃一筷子菜后咬一大口馒头再低头喝几口粥。本来中午吃的就不多，又玩了一下午的林小苗肚子就更饿了。但是主桌上男人们是要喝酒的，一般主食都是等喝尽兴后才能上，要不然就显得是主家撵客了。
　　崔志强和崔志胜吃饭很快，呼呼啦啦的一个馒头一碗粥下肚，肚子都圆了一圈。吃饱觉得屋里太没意思，就不耐烦在屋里待了，准备跑出去玩。
　　崔志强看他爹崔建国已经喝高兴了，正在和林学民扯着嗓子划拳，只能走到他爹旁边大吼一声“我们出去玩了！”。他爹听见也不含糊，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算是同意了。
　　崔志强正想冲出去，却被人扯了扯衣角，看见林小苗绷着小脸，瞪大了眼睛，用充满了渴望的眼神看着他。崔志强觉得这时的林小苗像极了他养的那条大黑，湿漉漉的眼神让人无法拒绝。崔志强扫了一眼，看大人们也没有注意，所以果断的拉起林小苗的手，招呼崔志胜一起出了家门。
　　出了大门刚走几步就有几个小孩跑过来，要和他们一起去玩，问他们要去哪。村子里那点地方崔志强他们早就摸熟了，但是天黑了出村玩被知道是要挨揍的，于是一队人就决定往村西头的树林去探险。
　　要去的那片树林离崔志强他家不太远，一大片的树林里大部分是杨树和柳树，天一黑树林深处就漆黑漆黑的什么也看不清了，眼神不好的，走进去可能还要小心撞到树上。
　　这时有点起风了，树叶哗哗的响，最恐怖的是还有嗡嗡嗡嗡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出来。这一群孩子好像是经常来，直接三三两两一起，一头扎了进去，开始了他们的冒险之旅。
　　崔志强、崔志胜和林小苗三个第一批进入树林子里。崔志强胆大，一向是大哥大的样子，他一个人领头在前面走。林小苗走在队伍的中部，手紧紧拽着崔志胜的衣服。其实从心里林小苗觉得最保险的应该是拽着林志强才对，但是林志强走的太快了，他就跟不上脚步。
　　进林子走了一会儿后，突然几个女孩子“啊”“啊”……的惊叫起来，吓得林小苗一激灵直接抱住了崔志胜的胳膊，不一会儿又传来几个男孩子作弄人成功的笑声，然后就是女孩子追着不依不饶的喊声。林小苗听着他们的争吵声反而不那么害怕了，但是也不肯放开崔志胜的胳膊了。
　　热闹的争吵声过后，一下安静的树林里“沙沙”、“呜呜”、“哗哗”声一点点的清晰起来，比这个更吓人的是树林外头听见的“嗡嗡”声开始大起来了，“嗡”一声起来然后声音由大到小，直到安静一下下，再“嗡”的一声响起来，声音由大到小，再到消失，连续不断还很有韵律。到这后一些孩子站住不肯往里走了，尤其是队里几个女孩子。
　　“崔志强，出去吧，再往里就是那个鬼树了！”
　　崔志胜没听见崔志强的声音，也跟着帮腔说：“哥，有点晚了，咱们回家吧。”
　　“你们回去吧！胆子真小！我走到鬼树就出去了！”听崔志强的声音好像离他们不近。
　　崔志胜看劝不住他哥了，只好就跟其他人说：“你们走吧，快出去吧，我等我哥一起出去。”
　　一帮人的脚步慢慢消失后，树林的各种声音更清晰了，林小苗现在其实想直接缩小，躲进崔志胜的口袋里。
　　“哥，你在哪呢？等等我，其他人都出去了。”崔志胜喊。
　　林小苗腿已经发软了，几乎是被崔志胜拖着往前走。
　　“你们直走就行，我能看见你的黑影！”崔志强说“你身边有人？”
　　“是林小苗”崔志胜一边喊话一边往前走，好像喊出来能给自己壮胆一样。
　　等到三个人都站在“鬼树”旁，林小苗才感觉出，树林里一直能听见的“嗡嗡”声，是从这棵树传出来的。林小苗已经被吓得有些狠了，这时站在树的旁边反而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倒是崔志胜觉得自己的胳膊已经被林小苗拽的生疼了。
　　“哥，你拉着小苗吧，他害怕的不行，我胳膊都快被拽掉了”崔志胜将林小苗的两胳膊从自己的身上拉开。林小苗在他拉开自己的一瞬间，一下抱住了崔志强的胳膊，抱得紧紧的。
　　“你怎么这么胆小啊？没事，吓吓后胆子就会大了！”崔志强声音刚落就大力拉开林小苗的手，把他推到了“鬼树”的树干上。
　　“哎哥，你别……”崔志胜听崔志强说完就想拦，但是没有崔志强动作快。
　　两兄弟看着林小苗被推倒在树上一晃神后，“哇”一声的蹦起，腿圈在了崔志强腰上，胳膊抱着他的脖子开始哭叫。
　　崔志强被抱了个结实，一会儿就觉得肩头的衣服湿了，不知道怎么反应。
　　崔志胜在旁边用手轻拍着林小苗的背，哄着“没事，没事，我哥跟你开玩笑呢”一边还举例子“去年他嫌弃我的胆子太小也推了我呢。”
　　慢慢的林小苗终于安静下来了，崔志强刚想着开个玩笑，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就觉得肩膀上一疼，被抱着他的小孩儿咬了一口。崔志强还没有叫出来疼痛感就结束了，也就没有出声，跟崔志胜说“走吧，咱们回去吧。”说着就推林小苗，想让他放开自己，然后拉着他往外走，但是推了一下没有推开，以为林小苗这是怕自己又把他推到大树上呢，赶紧在林小苗耳边小声的哄“小苗啊，你放开把，我不吓唬你了，我拉着你，咱们回去好不好？”
　　林小苗听崔志强低声哄着自己，他把平常高亢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压得有些狠了，显得声音哑哑的，在林小苗的耳朵里摩擦着不散开，痒痒的。缓过来些的林小苗发现自己的腿夹在人家的腰上，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这是又不能松开腿，只能跟崔志强解释“哥哥，我腿软，站不住。”
　　崔志强都有些想笑了，但是很快开始发愁。本来想和崔志胜一起，一边一个扶着林小苗走的，但是他发现崔志胜今天也是有些害怕，崔志强拉了把他的胳膊时，发现他的胳膊是抖动的，还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崔志强觉得自己这是自作孽不可活的，索性蹲下背起林小苗，让崔志胜走在自己身边，拉着自己的衣服，一起往外走去。
　　“志强哥，那树真的是鬼树吗？”林小苗把脸凑到崔志强耳朵边问，声音很小，像是怕让看不见的什么东西听见。
　　崔志强背起林小苗还想，这小孩真的是很轻啊，那么瘦，怪不得长不高，还那么胆小呢。
　　也许是觉得林小苗缓过来了，崔志强又起了作弄人的心思。
　　“是啊，我爹说里面住了一个女鬼，她每天晚上没事干就用纺车纺棉花，引的人走到树旁，然后抓进去吃掉，你没听那个嗡嗡声跟纺车纺线的声一样？村里为了防止有人不小心被引过来，就在这种了一大片树林，把那棵树包在中间了！”
　　林小苗猛地开始哆嗦，他想起自己刚刚还在树上靠了半天，靠树那半边身体直接就麻了。
　　崔志强很直观的感受到背上小孩传来的哆嗦，心里突地一疼，就想打自己一巴掌，自己真是嘴欠啊。这时崔志胜放开了哥哥的衣服，用手拍拍林小苗的后背。
　　“别听我哥的，他糊弄你呢。我爸说那棵树因为树干上有一道很大的裂口，大的半棵树都空了一样，那声音是风吹过来，吹到树洞里发出的声音。”
　　林小苗像是被安抚了，至少崔志强觉得他不再哆嗦了，心里有点别扭，觉得小孩以后肯定喜欢和崔志胜玩，不喜欢和自己玩了，都是自己嘴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