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烤红薯》大爻林

3、摸“瞎子”

　　一直到太阳快要下山了，林学民和林学仁才一起回来，领着林小苗出了大门向村西头走去。
　　林小苗几乎在碎砖头上坐了一下午，自己一直神游天外，现在走路发现腿有些打不了弯了，像个残疾人一样半僵着腿走了半天后才缓过来。
　　看着父亲的背影，林小苗有些想哭，他爸爸估计从没有想过自己下午为什么在外面坐在，也没有看见自己刚才僵硬了半天缓不过来，就像个陌生人一样大步走在前面，不去回头看一眼自己追没追上，估计知道了也不会在乎吧！还是这样吧，至少自己还能想想爸爸是不细心而已，并不是根本不在乎。
　　林小苗跟在林学民的身后，村里的土路虽然坑坑洼洼的，但前面视野很开阔没什么阻挡，林小苗抬头看见太阳从微微有些刺眼慢慢变成了微红色，然后越来越红……林小苗紧盯着太阳落山的变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前面没有了爸爸的身影，等回过神来，只能站在原地等。
　　林学民从村里唯一的杂货铺兼熟食店买了烧鸡和白酒，转头才发现林小苗没有跟上，不自觉的就皱起了眉头，心里有种愤怒。自己这个小儿子没有大儿子聪明伶俐讨人喜欢，甚至让人觉得木讷，像个树桩子似的。只要不理他，就能沉默到地老天荒。
　　从买东西的小胡同出来，回到刚才的大路上，林学民才看见林小苗站那不动。林学民想起老岳母说的话，“你跟他聊天他高兴了回答你两句，不高兴就不说话；他做错事你要是骂他，他也低着头不说话，就是不吭声也不道歉，就是你快气死了那也是你自说自话！”那时老岳母指着林小苗对他们夫妻俩说，林小苗站在那垂着眉低着眼，不反驳更加不会像一般小孩在老人那撒娇讨巧。
　　林学民作为一个开大货车的，长期的不着家，有时一个月回家休息两三天，除了在家补觉，一些人情上的应酬都忙不过来，他既要养自己的小家，又要经常贴补弟弟这边，偶尔岳母那边一大家子人也有事找帮忙，哪有功夫很小孩沟通！连一直从小到大养在身边大儿子都很少顾得上，幸好大儿子性格开朗，自己在家时大儿子总是凑到自己跟前爸爸长爸爸短的，父子俩也有话可以聊。再一想小儿子，每次见自己除了小声喊一声爸爸，就站那跟罚站一样不说话了，每回弄得自己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心烦时都不想看见他，就像现在。
　　林学民又走到前面，林小苗就继续在他后面跟着他走，父子俩一路上沉默着往前走，到了一户高高围墙的人家门前。
　　这家围墙很高，而且全部用红砖砌成，甚至外墙上还贴了瓷砖。这个村子现在大多数家还是用土夯围墙，这家就显得相当阔气。刷着红色油漆的门大敞着，林学民整整了自己的衣服，把提在手里的烧鸡和白酒换了个手，就迈步走了进去。
　　林小苗一路跟着，先跨过门槛，然后沿着红砖铺成的小路往里走。
　　绕过了影壁，就看见几个孩子在院里四散开来，静悄悄的站着一动不动。还有一个孩子蒙着眼睛在不停的摸索。
　　林小苗紧跟紧林学民往里走，“瞎子”应该是听见了他们的脚步声，一下抱住了林小苗，欢呼一声“捉住了”，等“瞎子”一把拽掉了蒙在眼睛上的布后，林小苗看着他一脸迷糊的问自己“你是谁啊？”
　　这时周围像突然触动了什么开关，响起大笑声和口哨声，静悄悄的环境马上喧闹起来了。
　　“不能不算数，我逮着你就该你当瞎子了！”虽然看清了不认识，但是抱着林小苗的小孩不但没有松开，反而紧了紧胳膊，好像生怕他跑了。
　　“根生，你这是抓不到我们耍赖啊？”林小苗看见一个这群孩子中最高最壮也是最黑的男孩一边笑着一边跳下树走了过来。
　　“就不，我抓到他了就应该他做瞎子了，要不你们都那么能躲我根本抓不到人！”显然这个叫根生的孩子已经当了很久的瞎子，说着还揉了揉布条勒红的眼。
　　“让他一起玩吧”“小孩你叫什么啊？你也一起玩吧、玩吧”
　　第一句显然是冲着这个最高的男孩说的，第二句是大伙说给林小苗听得。
　　“这是志强吧？”林学民冲着那个高个子的孩子说。
　　“是林叔叔吧！爷爷、大伯和我爹都在屋里等着您呢”崔志强很自然的和林学民打招呼，冲屋里喊了声“爹，我林大叔来了！”
　　紧接着一个长相俊朗的小孩走过来，拉住林小苗的手和林学民打招呼“林叔叔，我是崔志胜，我爹是崔建业”又晃了晃林小苗的手问“弟弟叫什么名字啊？”
　　“志胜也这么高了啊，今年11了吧？这是大叔家的老二，叫小苗，比你小一岁”林学民咧着嘴角，努力做出和蔼的表情冲林小苗说“小苗，这是你志强和志胜哥哥，你在院里玩吧，我进去找你崔爷爷和两个伯伯说会儿话。”
　　林学民朝崔志强兄弟摆摆手就往屋里走去，正好崔建国听见动静从屋里迎了出来，领着林学民就进屋了，进屋时还冲外面喊了一句“志强，看好小苗别摔着啊！”
　　一个村的人基本上都是亲戚连着亲戚的，各家差不多大的孩子从小就一起满村野着玩，也没有家长前后看着除了嘱咐一句离河边远一点，去哪都不管的。放养的孩子不认生，知道林小苗的名字后就喊他一起玩。
　　林小苗初来有些认生，崔志胜拉着他的手跟他说“我们玩的是摸瞎子，你会吧？”林小苗点了头后，他接着说“这是哥哥崔志强，我叫崔志胜，刚才抓你的那个叫崔根生，哥哥最大，根生最小……”后面快速的介绍其他5、6个小伙伴的名字，估计是着急玩游戏介绍的非常快，林小苗根本记不住，只知道都是姓崔的。
　　林小苗被蒙上了眼睛，估计怕布条玩的时候掉下来还有人检查的时候给他使劲勒了勒，林小苗一下被勒得眼冒金星，刚刚站好，就有几双手一起推着他开始原地转圈，转了七八圈后让他数数。
　　林小苗站那一边等着头晕过去，一边不急不躁的从一数到二十，然后开始抓人。
　　其实林小苗进院的时候崔志强就发现了，这就是那个躲在门板后的小孩，下午看见他时他是很委屈的样子，进院看见他时他又有些呆呆的，这时被蒙上眼睛的小孩又是小心谨慎的。
　　可能是对周边环境不熟悉，崔志强看着小孩两条胳膊伸的直直的，不停左右探着，脚下也是一小步一小步的慢慢试试着往前挪。
　　崔志强看着小孩，个子小小的长的不丑还可以说长的有些漂亮，虽然长袖长裤包的严实不太能直接看出胖瘦，但是衣服在身上松垮垮的，有些撑不起来，一看就是应该是瘦的。能看见的脸和脖子都白白的，是个白净的小孩。这个小孩跟他和村里的孩子感觉都不一样，要是让他形容的话“娇小可爱”这个词很符合，可是崔志强好像记得这个词不是形容男孩子的，所以这时一个差生的心里是发愁的，想不出怎么准确描述很愁人。
　　就在崔志强走神的时候，有人忽然抱住了他的腿，随后他听见林小苗清脆的声音
　　“抓到了！”
　　然后周围传过来一阵嘘声。
　　“老大，你想啥呢？怎么不动啊？”“老大你傻了啊？”……一系列不可思议的询问声。
　　一直以来崔志强不太容易被抓到，很少有机会当“瞎子”，他这个游戏玩的得心应手。因为他动起来非常快而且脚步也轻，有时甚至会故意发出声音提示瞎子他的方位后，等瞎子过来摸时他已经在很远的地方了。还有就是他们一帮人玩游戏一般愿意在他家，他家院子大地方宽敞，地面也平整，他熟悉环境毕竟是在主场。还有有时他不想动，就爬到他家院里围着菜园子的矮墙上，坐在一米半高土墙上看小伙伴们被“瞎子”无意中追的不停乱窜。今天确是他第一次坐在围墙上被捉到，都没有看见“瞎子”过来了，要不他应该缩缩腿就能躲过去。
　　崔志强低头看见小孩把蒙眼睛的布已经摘下来了，小脸抬得高高的瞪着眼睛看他，因为兴奋，小脸红红的，觉得小孩确实是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