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跫然足音》顾名四乂

44、第 44 章

　　听到这个提议，林云絮作出一副无奈的样子，“Frau Schmidt，你可能会失望的。”这话有些像开玩笑，又有些真心。
　　可她还是执意让他弹，“就弹Chopin的Concerto in E Minor第二乐章吧，快来。”
　　也不管他，她就坐到了一台钢琴前，使了个眼神让他赶紧坐到另一台前。
　　无奈之下，他叹了口气。他解开了大衣，放在挂衣钩上，将毛衣袖子推倒了手肘位置，坐到了钢琴前，双手搭在了琴键上。
　　还是他记忆中的那台古董施坦威，键盘在指尖下的触感依旧让人安心。
　　两人看了对方一眼，她微微一笑，先开始了二号钢琴的部分。
　　林云絮享受着她所演奏的音乐。
　　这首曲子两人配合过无数次了。
　　她的演奏依然那样震撼。
　　终于，到了他的部分。
　　他深吸一口气，百般用心地弹下了第一个降B。虽然这首曲子他已经很久没有弹过了，可是他大概是以前弹过太多遍了，手指的记忆到现在为止还保留着。
　　几小节后，到了两人合奏的地方。
　　Frau Schmidt准确地加入了进来，让音乐更有层次感。
　　林云絮抬起头，两人相视一笑。
　　他好久没有和别人合奏过了，这次合奏让他回想到了不少美好的回忆。
　　此刻他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只是单纯地享受着优雅恬静的音乐。
　　和她一起演奏，他什么都不用考虑，这首曲子他们已经合奏过太多遍，两人默契十足，完全不用“配合”对方。
　　曲终时，林云絮久久没有将手拿开琴键，他有些恍惚地盯着手指下的琴键，有点不希望这首曲子结束。可是Frau Schmidt已经结束了演奏，她从座椅站了起来，为他鼓掌。
　　“刚才弹得不错。”
　　林云絮也起身，对她笑了，“您也是。”
　　“不过，你的演奏方式似乎变了些。”她又加道，“大概是你弹琴时的神态变了些。”
　　他沉默了一会，忽然说：“对不起。”
　　她讶异地眨了眨眼睛，“说什么对不起，这是很正常的。”
　　见他还是有些失落，她叹了口气。她教了他这么多年，他不对劲她还是能看出来的。她意味深长地说：“林云絮，你已经长大了，和小时候的演奏方式不一样是很正常的，每个人都是会变的但是变化不一定就是坏事，变化也可以是好事，但这要看你自己怎么去看待它。”
　　他听了后神情有些空洞，不过很快就回过了神，笑了笑，“好，我知道了，Frau Schmidt。”
　　她知道他没有真的听进去，不过也没有再多嘴。
　　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会，林云絮告诉她后天晚上他有演奏会，她让他好好演奏，问他下一场演奏会在哪里，他说在萨尔茨堡，大后天晚上就走了。
　　“好好休息，你只要拿出平时的水平就一定没问题了。”Frau Schmidt说。
　　“好的，您也好好休息，注意身体。”
　　她让他不要对自己太严厉了，他已经够努力的了。林云絮都一一应了。那之后她又叮嘱了几句，两人就道别了。
　　离开时，天色已晚。
　　林云絮站在夜晚的维也纳街头，感受着美丽又熟悉的夜景，深知这大概是最后一次。
　　这几天在浅州，谢沁芮表面上算是稍微习惯一些他不在的日子了，可一个人的时候却还是会想起他。
　　她试着给他发过几次微信，只不过因为时差的原因，还有他繁忙的行程，他回她的时候一般都已经过了很久了，两人根本说不上两句话，更别说聊天。
　　想起他的时候，她会拿起手机看看他最近发的几条信息，一遍又一遍地读着，有时候甚至还会翻起以前的聊天记录。她告诉自己这样有点太奇怪了，搞得她像是什么痴汉似的，于是后来渐渐就停止这样的行为了。
　　在学校和李雨芯在一起时，谢沁芮会尽力作出平常的样子，让自己不要想起林云絮。只是现在李雨芯和王祁竣在一起了，他有时会给她打电话，给她发短信，这种时候她还是不免会想起他。有一次她们两在一起的时候王祁竣来学校找她了。
　　两人在去音乐大楼的路上刚好碰到他了，他正在去找她的路上。
　　李雨芯看到他又惊又喜，一下就扑进了他的怀里，“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他嘴角上扬，揉了揉她的头。
　　这是谢沁芮自上次和林云絮来浅大那次后第一次见到王祁竣。
　　李雨芯松开了他，抬起头对他说：“这是沁芮，我跟你说过很多次的啦。”
　　谢沁芮颔首微笑，“你好。”
　　“你就是上次和林云絮一起的。”
　　她点了下头，忍不住又回想起那天没带他看成的凤凰木。
　　“你们见过啊？”李雨芯意外地问。
　　“嗯，”王祁竣低头跟她说，“有一次来找你碰巧看到她和林云絮。”
　　“哦哦。”
　　虽然李雨芯不介意，但是谢沁芮不想打扰他们相处，就以学习为由独自离开了。
　　他不在她身边，可她觉得她生活里处处都有他的影子，仿佛在告诫她不要忘了他。
　　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月。
　　谢沁芮的生活基本上就是三点一线：学校，实习，家。
　　她感觉自己一个人的时间似乎也越来越多了。本来在学校里都是跟李雨芯在一起的，虽然现在她也执意要陪她，可是她才刚交男朋友，谢沁芮不想打扰两人相处，就会找个借口一个人呆着。
　　不过她最近和陈子阳相处得倒是越来越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但她感觉他在融入她的生活。
　　之前一起吃午饭也就算了，现在她有时候晚上下班了还会被他拉出去吃饭。
　　她有一次忍不住问：“学长，你为什么最近老是要我跟你一起吃饭。”
　　对方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是清楚吗？你学长我没有能一起吃饭的朋友，只能把自己的小下属拉出来吃饭了。”
　　她知道不是这样，可是他不想告诉她，她也就只能把这些疑问憋在肚子里了。
　　在欧洲的这一个月期间，林云絮办了十三场演奏会，基本上每两天就有演出，每两天就要飞一个新的城市。
　　可能是因为频繁飞行的缘故，他之前的嗜睡现在变成了失眠，严重的失眠。
　　刚回欧洲的那几天，他会做同样的梦。在梦里他老是会丢东西，他拼命地找，可是什么也找不到，醒来后，他甚至记不得梦里他丢失的东西是什么。
　　这几天他倒是不会做梦了，不过夜里他久久不能入睡，有时就算睡着了也会很快就醒来。
　　一次严重的时候他三天里只睡了两小时。
　　他的状态越来越不好，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眼里一些血丝，黑眼圈也很明显，眉眼满是疲倦。
　　尽管如此，他还是坚持每天八个小时的练习。
　　他这个样子让裴淮也越来越担心。
　　“云絮，要不我们取消几场演出吧。”他满脸担忧地说。
　　“我没事。”他勉强地笑了笑。
　　和他工作过这么多年，裴淮知道，这辈子他唯一的倔强就是音乐。
　　这方面，他是不会妥协的，所以他也只好作罢。
　　还剩下差不多两个月，二十六场演出，巡演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