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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蚀骨之爱 (一) ...

  •   “江溪……快跑!跑!”

      她的声音极尖得响了一刹,随即便如坠落的烟火,蓦然息了声响,湮灭在流动的车流背后。

      两人横着一条宽阔的马路,那头没有路灯,很暗,江溪没看见接近她的人是谁,甚至有些不敢确定那一声是她喊的,但本能的,有股热血直冲脑顶,他心砰砰直跳,觉得林青雩要出事。

      “青雩!”江溪大吼。“林青雩!”

      没人回应。

      他左右看了看,越过路口,朝她离开的方向奔去,但没看到人。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见背后传来皮鞋踏地的声响,未等转过身去瞧,后背猛然传来一阵剧痛。

      江溪眼前一黑。

      不远处的林青雩透过车窗玻璃,眼睁睁看着他倒下。她双手被陆寒江拿领带绑住,嘴上缠了两圈透明胶带,塞进后座,额头使劲去撞车窗玻璃,玻璃上压出一个浅白色的印痕。

      接着她看到陆寒江手里的高尔夫球杆在倒地的江溪身上点了点,随后默然地折回来。他打开车门,钻入,目光透过后视镜扫过自己的妻子,随后把球杆扔到副驾驶座,发动。

      自始至终他没出一点声儿,沉默到令人恐惧。

      林青雩额角靠在车窗,惨白的小脸深深低下去。
      杀人这等事,陆寒江完全做得出来,她知道,他就是个疯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那江溪,他、他……还活着吗?会有人、会有人救他吗?
      万一他——

      林青雩不敢再往下想。

      车很快停下。陆寒江脱掉外套,打开后座的车门,将黑色的真丝布料蒙在她的头上,盖住胶带封住的嘴和领带绑住的手,再把她横抱出来,稳稳迈入公寓。

      揭开蒙头的黑布,林青雩发现自己回到了他给她租的那间房屋。临走前天气晴,她没拉窗帘,期盼午后能出点阳光晒晒这阴霾的公寓间。然而眼下她被扔在客厅的地板,满面照着无情的月光,远方细碎的霓虹灯光在眼角浮动。

      陆寒江走近厨房,避开她打了个电话,林青雩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她猜陆寒江是在叫人帮忙处理江溪。

      不知过去多久,话音消散,脚步渐渐逼近。陆寒江回来,手里握着一柄剪刀,厨房的光从背后漫入,他的影子一步一瘸地爬到林青雩的膝盖,匍匐似的覆盖在她的膝头。林青雩安静地望着他和他手里的剪刀,右眼滑落一行温热的泪,没入发间。

      她是案板上的鱼,是笼中的白鸟,是他放在唇齿间嚼碎了的妻。

      泛着寒光的刀口最先贴近她的衣领,他一手粗暴地揪住毛衣裙的领口,另一只手拿着大剪刀,朝下,咔嚓——咔嚓——她宛若被刀劈作两瓣,胸口坦露出的既是她的皮肉,也是她精神的白骨。
      那柄刀一直剖到肚脐眼,陆寒江手掌压在她的小腹,目光扫过她干净的身躯,神色稍缓,继而手一抬,剪开绑住她手腕的死结。

      他拽住她的手腕,要将她往浴室带。

      林青雩失了神智,四肢挣扎着,一路拖拖拽拽到浴缸边,忽而脚一踩空,摔倒在地,跌出一块暗红,随之化为淤青。她瘫软在地,不哭也不叫,陆寒江撸起衬衫袖,露出两条胳膊,从背后搂住她腰,圈住她,要把她捞起来抱进怀中。

      林青雩冷不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惊叫。这是她被陆寒江捉到车里后发出的第一声急呼,好似飞鸟在春雨夜的啼鸣,凄凄凉凉的甜美。
      她十指抓挠着男人的胳膊,使了全部的气力,誓要抓破皮、挠出血,扒开他的骨头看看里面藏着的是不是黑色的髓!

      “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林青雩,你要逼我到哪一步?”陆寒江发了狠,撒开手,推倒了她,几近绝望地问。“到我给你用药吗?还是打断你的腿、割掉你的舌头,彻底逼疯你,让市里的精神病院给你开个证明!”

      林青雩跌坐在地,手摸索着身后的瓷砖,不停朝后逃,直至背后退无可退,后脊靠在浴缸。

      “我不想那样,林青雩,别让我们两个走到那一步。”陆寒江几步走近,蹲下身,掌心探过来,抚摸着她的面颊。

      随着话音,男人鼻翼温热的气息逐渐靠近,徐徐喷洒在耳廓。

      林青雩别过脸,本能地闭上双眸,如浸泡在黑暗中的女尸。她蜷缩在卫生间的地板,抱着撕裂的裙摆,慢慢地哭,慢慢地啜泣。

      “我需要你爱我,青雩……哪怕我现在恨你恨到想直接杀了你,再点燃这一间公寓,让我们的尸骨变成紧紧缠绕的焦炭……哪怕如此,我也需要你爱我。”陆寒江的声音有点恼、有点无助,还有点悲戚,像雨夜淋湿小猫般,在她耳边一面呵着气,一面说着话,一面吻着她,一面咬着她。

      (……)

      “陆寒江……陆寒江,”林青雩的眼睛忽明忽暗,话音也一口气接着一口气地往外抽芽。“你、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只有我在爱你,你骗我,你骗了我这么多年。”

      男人冷笑,掰着她的脸,说,天知道自己多恨她,说,她全是自找,他本来碍于陆婉曼的攻势,想松一松手,堕胎之后,让她好好休息的。他愿意等她想开,花一年、两年、三年或五载,没关系,清理掉碍事的人,他们还会在一起。一如他本来准备了婚礼要娶她,准备了别野来藏她。
      但她自寻死路,非四处招惹男人。

      “林青雩,你自找的。”陆寒江说。

      他每迈出一步,她都觉得自己又经历了一遍破碎,被亲吻的眼珠子在掉出眼眶,被牙齿啃噬的脖颈流出了鲜血,她的骨与肉,肠子与内脏,都被他辗转的大手,从难以启齿的角落掏出。

      手臂、双腿,纤细的脖颈,鬓边发丝挂着的小小的泪滴,折叠又打开,打开又折叠。

      林青雩感觉嗓子眼翻滚着滚烫的酸液,内脏全在燃烧。她大口喘着气,使劲咳嗽,突然头一低,不管不顾地呕吐起来。

      太难受了,太难受了,她恨不得死在今夜。

      让我死吧,让我死吧,我忍不了了!

      她终于受不住,汗涔涔地渗出粉红色的血迹。

      陆寒江瞧见,顿了顿,回过神似的,停下手。

      他拨开她凌乱的发丝,吻她冰凉的面颊,最后在后背蝴蝶骨结完白色的蛛网。

      “你杀了我吧。”林青雩喃喃,分不清是真心话,还是疲倦到极点的胡言乱语。“求你,杀了我吧。”

      陆寒江不言。

      他手颤抖着打开水龙头,浴室的水流声简直要穿过彼此的心肺,从头浇到尾,水汽蔓延,洗去血痕和肮脏,甚至连她膝盖跌出来的淤青也在水雾间柔和许多。

      他疼爱地拥着她,挤出小苍兰香的洗发水帮她洗头,用白皙如羊脂玉的毛巾裹住她,抱她上床,吻她的发丝和耳垂,去泡热蜂蜜水,用薄唇小口去喂她。

      喝完半杯,林青雩蜷缩在被褥里,阖着眼,昏昏欲睡。
      陆寒江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过了许久,他猜她已然睡熟,便坐电梯下楼,去停车场。

      车副驾驶座上还放着那一杆高尔夫球棒。

      陆寒江皱着眉拿起它,将它对准头顶的车灯仔细查看,没有血迹。他冲肩胛骨那块儿砸的,应是打晕了那个男人,或是打骨折了。

      但不论哪种,都不是大事,他有把握解决。

      陆寒江放下球杆,朝后仰去,枕着车靠垫。他一连头疼了好几日,后脑勺的神经痛,去看过几次,医生说不出个所以然,仅是开了点安神的中药,让他回去煎服。可惜喝了几碗,没见有效果,陆寒江也渐渐随它去了。

      他拿出烟盒,食指弹出一支烟,衔在唇间,又恍然想起此刻不适宜抽烟,怕回去时,烟味会呛着她,便没去摸打火机,只落寞地含着。

      正当此时,手机来了通电话。

      陆寒江接起,听着对面人的话,面色难看起来。

      “人不在?怎么可能。”他道。

      对面人又是一通辩解。

      “行了。”陆寒江打断他。“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找到他。”

      语落,挂断电话。

      陆寒江望了眼手机屏,是他们在雪屋的照片,突然失神。

      照片里的林青雩羞得如同满树含露的梨花,拽着裙摆,赤裸的双足踩着软床,摇摇摆摆地要迈过来,坐到他身边,怯怯地说——我爱你啊,寒江。那时外头下着大雪,他们在山上,除去彼此一无所有。

      “我穷途末路了。”陆寒江自嘲,熄了手机屏。

      回到公寓房,一片漆黑。

      陆寒江预备陪她一晚,明早就带走,从此后他去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半步不离。
      总有一天她会想明白的,他离不开她,就像她也离不开他那样,她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在拧开卧房门的刹那,眼前恍若有白光闪过,陆寒江本能地侧身避了一步,下巴觉出些湿哒哒的凉意,是血。

      “林青雩。”陆寒江声音里有着一种绝望的了然。

      在青白的月光下,她一手拿着水果刀,一手举着剪刀,一柄对准他的脖颈,一柄对准自己的咽喉。

      是他疏忽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蚀骨之爱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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