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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中秋谁与共孤光 ...


  •   “荦妃,本王生辰,荣姑姑没给你说规矩么?”
      听到耶律尊向我问话,席上的众人都纷纷禁声,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我依言起身行礼,不疾不徐道:“恕嫔妾粗陋,比不得众位姐妹心灵手巧,嫔妾给大王备礼万金……”
      静妃恬静的一笑,截断我的话:“谁不知道荦妃你为太后治病,乃我西腾大大有功之人,这万金乃圣上赏赐。怎么妹妹拿了这赏赐来做便宜事?”
      静妃这番言论一出口,众姬妾都纷纷符合:“是啊,是啊,荦姐姐忒会投机取巧了吧。”“姐姐对王爷太不上心了!”
      我看众人唯恐天下不乱的情形,对着凌月公主眨眨眼睛,她虽不知我的打算,却朝我微微颔首。
      “荦妃,你有什么说的么?如此敷衍的行径,不怕本王治你的罪么!”耶律尊看我一眼,冷然道。
      我忙正色道:“嫔妾不敢!听闻今春映川府闹了蝗灾,如今映川是西腾的疆土,我想以大王名义将万金悉数捐给映川的百姓。”
      听我说到此处,他深深看我一眼,“哦?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原来是算计上了这个!”
      我平静道:“大王所言甚是,为了您的贺礼,嫔妾的确算计了好久。大王丰功伟绩虽载史册,但古来常道民心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是以,我为大王准备的贺礼,是以万金换取民心!”

      此话一出,凌月公主率先向我拍手示意,底下姬妾中但凡能听得懂的,也都纷纷露出惊诧的神色。
      耶律尊看向我的眸光中似映着烛火微微跳动,充满探究之意,可口气却是不以为然:“哦,这样说来,你为本王准备的可是份厚礼了!本王要多谢你才是。”
      我摇摇头,没有掩饰自己的担忧,缓慢斟酌道:“大王言重,谢字嫔妾万万担当不起!这万金虽捐出,但焉知是不是能款尽其用?还望大王能亲自督办,派得力的官员前去勘察损失情况。还有,押送及发放赈款之人,务必要找清廉可靠的官吏。”
      我说完,原本交头接耳的宴席上有一瞬间的安静,直到耶律尊抚掌而击,朗声道:“准了!”
      我才觉松了一口气,终于名正言顺的为映川百姓做了件事。

      正暗自庆幸,哪知他口气突然冷冽,发难道:“荦妃,你可知罪!你一区区女子竟敢公然妄议时政!”
      我脑中嗡的一声,立时想到清扬堂姐就是被“干政”这二字定了莫须有的罪名……来不及细想,脱口道:“大王,奴家并不是妄议时政啊!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但大王忘了么,嫔妾就是土生土长的映川人啊,对嫔妾来说,心中所想、口中所言的是家事而非时政!”
      我说得有些着急,没想到他却笑道:“哈哈,荦妃有趣,那你说本王是鸡是狗?”
      见他喜怒无常之态,我反应过来,他刚刚应是故意吓唬我的,这才松一口气。
      随即心中有底,我微微一笑,亦沉着道:“大王说笑了,大王乃辰年生,自然是育德知何宅,逢辰或见灵。”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一双幽暗的眸子仿佛带着吸力要将我牢牢定住。
      我忽而有些慌乱,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一时进退不得,他见我这副样子,终于颔首示意我落座,不再为难我。

      凌月公主看我重新入席,抿嘴一笑,拉着我道:“荦姐姐,你竟敢暗里把皇兄比做鸡狗?看他想怒又无从发泄的样子,当真好笑!”
      我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又举起茶杯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才道:“我与你皇兄唇枪舌战,出了这一身冷汗,公主却在一边看好戏!”
      她笑嘻嘻道:“孤知道以你之才定会找补回来,北宋韩崎的《咏龙诗》,也只有你能想出来!”
      我一本正经道:“公主到不怪我算计你皇兄。”
      凌月公主目光温然,看向耶律尊的方向道:“孤觉得,你这番功夫自然不是为博得皇兄宠爱,更不是要力压众人,你是为了映川的老百姓。”转头对我一笑,眼中闪着惺惺相惜的光芒,“何况他是他,你是你,他是孤的亲哥哥,你还是孤的知己呢!”
      我未曾想她会如此说,心里骤然一暖,眼中是同样神色,亦有点点泪光,主动拉住她手,“不成想,我展清荦初来异国他乡,竟然能得公主这样诚心相待。”
      她看着我点点头,脆生生的唤道:“荦姐姐!”
      我也不管规矩,只唤她的小名:“堇儿!”
      彼此牵手,相对一笑。

      自耶律尊生辰后,府里众人见到我时,比之从前都多了一些敬意。
      那日在生辰宴上,静妃本应拔得头筹,最后被我抢去了风头,却也不恼,只恬静的笑着向我道:“恭喜荦妹妹得偿所愿!”。
      而姝妃自打当众吃了瘪后,便渐渐收敛了往日的锋芒,只安静蛰伏于自己的琬琼院。
      至于其他一干人等,不过都是些拈酸吃醋的小打小闹,于我而言无关痛痒。
      日子就这样平静无波的一天天流过,我暗自盘算着何时与耶律尊摊牌我的心愿,可他忙于蝗灾等事并不常常回府,我一直未遇到合适的时机。

      这一耽搁便到了中秋,自知宫里的中秋宴是躲不掉的,府里凡有封诰的命妇都要赴宴。因而,我也准备携了忍冬同去。
      忍冬第一次入宫很是兴奋,小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小姐,上一次你去大舜的皇宫我没赶上,没想到如今却能到西腾皇宫里开开眼。”
      我见她一脸向往的样子,笑道:“你当皇宫是个什么好地方?稍有行差踏错就会掉脑袋,真真是个吃人不眨眼的地方!你还上赶着往里头钻!”
      她却并不理会,还是一副喜滋滋的模样。我恍然大悟,笑道:“算起来呼延一族也是皇亲,这中秋宴呼延海也是要参加的吧!”
      忍冬小脸一红,也不接话,只喊了兰芝、兰若捧来衣服让我挑。我自然无心于此,胡乱拣了套衣裙。
      忍冬却不依,在我耳边道:“小姐总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就算不能以真容示人,好歹也打扮打扮嘛,这可是咱们在西腾过的第一个中秋!”
      我愣了一瞬,心里却期盼着这是我在西腾度过的唯一一个中秋,便任由她摆布。
      选了杏黄色的暗金缠枝薄纱裙,没有繁复的花纹,只在宽大飘逸的袖口和裙据处星星点点缀了些淡黄色的水晶碎粒。
      忍冬边摆弄我,边道:“小姐,节日里穿杏黄喜气浓,又最为常用,想来不会出错。”
      她巧手翻飞,不一会儿为我梳好了随云髻,发间绾了黄水晶珠链,又配了七星伴月夜明珠发簪。
      我见镜中一张并不出色的脸,在忍冬的装扮下,也有些像模像样的秀丽之色,一双水漾双眸闪出清澈流动的光彩。
      兰芝和兰若见我这副模样都纷纷赞叹:“主子真美!平日主子太荒于妆扮了!”
      我笑着向忍冬摊手:“忍冬姑娘,作品完成,好评如潮,可还满意?女为悦己者容,您老是不是也该打扮打扮自己啦!”
      她瞪我一眼,一跺脚,嘴里念叨着:“小姐最不领情!好心当成驴肝肺!”一边也急急忙忙下去更衣梳妆。
      不一会儿忍冬着一身樱草色衣裙出来了,一应妆扮并不逾矩,却很是俏丽。皓齿明眸,顾盼生辉,尤其是那一对浅浅梨涡,更是平添了一些娇憨。

      中秋宴设在了宫中最北端的拜月台上,赴宴的都是皇亲国戚,个个盛装出席。
      因是家宴,倒也省去了诸多规矩,台子北面设有主席,下首分设若干席位,隔着开阔的台子散布成圆环形。
      病愈的太后坐于主位,皇上的龙椅略偏右一些,皇后与未开府的皇子公主们随着皇上居于右侧,一众嫔妃居左侧,为首挨着太后的正是翩然而坐的玉贵妃。众人按照品阶围坐一旁,等级有序又显亲厚。
      因众位开府皇子中以耶律尊地位最尊,他携我与姝妃、静妃于正对太后的方位落座。
      我等身前设有矮脚几案,上面摆着各式菜色:三鲜鱼翅、清拌蟹肉、灸白肉、酱羊肉等四荤碟,并烧百合、龙须菜、炝冬笋、玉兰片四素碟,另摆有月饼、各色瓜果和桂花酒。
      有一时的恍惚,仿佛还是昔年在家里时,与祖父和爹娘共祝中秋,一同在葡萄架下赏月、吃月饼……

      我无心吃食,抬首看向对面,凌月公主正朝我吟吟一笑,我亦举杯示意。她今日一身银红宫装,月色下流光溢彩,甚是明丽灵动。
      眼光不经意的扫过,只见她身后数步之遥的地方站着一位玄色宫衣的男子,与一众侍卫列队整齐隐于树下,不仔细看还真看不清楚。挺立俊逸的身影有些眼熟,细看之下竟是那日患牙疾的紫袍侍卫。
      正犹自出神的想着,耳边传来耶律尊低沉的声音,“如果不想惹人注目,就收起你那把盏凄然北望的样子。”
      我怒瞪他,看着他这副一开口必奚落我的样子,冷冷道:“大王看走眼了吧,奴家这分明是在体会古人‘举杯邀明月’的情怀!”
      话一出口,自己到有些想笑,刚刚的愁思随怒气一下子散去了不少。看到他还要再说,我却实在懒得开口,忙对他漾起一个敷衍的假笑。
      他见我痞赖的样子,反而一挑眉后置之不理。

      正百无聊赖的假笑间,忽而瞥见拜月台上一名白衣男子以不急不缓的清冷姿态踏月而来,一眼望去对上一个略感熟悉的面孔,正是那日被我的帕子惊了马的那位大人。
      想是他也看到了我,狭长的眼眸里蕴着一丝笑意,对我微一点头,我亦回了他真心一笑。
      只见他敛衣对主席方向一跪,声音也是同样的清冷,“儿臣拜见皇祖母、父皇、母后。”
      皇太后满面含笑道:“快起来吧,自家人不用拘礼。你难得前来,快入席便罢。”
      皇后也随着笑道:“驰儿来晚了可要罚酒三杯!”
      他闻言点头谢恩,入席后方端起酒盏,向着主席朗声道:“儿臣恭祝我西腾永无浮云蔽月,得享太平万年。”
      我恍然大悟,难怪觉得他气度不凡,又与耶律尊有几分相像,原来是当今皇上第三子,耶律尊同父异母的哥哥——宁远王耶律驰。
      说起这位宁远王,我略有耳闻。在众皇子中,他也算是有些响亮的名头,只是生母出身寒微一直被宫人诟病。西腾历来子以母贵,所以他只获封了最低阶的王位,并没有实权,想必更没有问鼎王位的可能。
      身在皇家,看似天潢贵胄,却不知这背后有多少身不由己……

      西腾民风开放,宫中家宴的惯例是:凡嫔妃命妇们有拿得出手的才艺,均可上台献艺,既是娱乐众人,也可一展才华。
      姝妃一整晚都看我不顺眼,此时瞅准了机会,有意为难于我:“荦妹妹来自于大舜,不知中秋和我们这里有什么不一样?想必荦妹妹能给我们展示一二,好叫大家开开眼!”
      我欲推辞,只道:“大同小异,并无特殊。”
      一旁的静妃却恬静的笑道:“记得绿粟在时,曾助妹妹学习胡舞,不如今日入乡随俗,为大家舞一曲助兴吧。”
      皇后听得‘绿粟’之名,也向我们这边看过来,我知一味推辞不是办法,指不定她们又想出什么点子为难我,再加上心里本就有些不痛快,便故意道:“妹妹我资质蠢笨,胡舞还未学会,绿粟姐姐就走了。如今只会作些不入流的,恐怕污了太后与皇上皇后的眼。”
      果然,我话音刚落,皇后就狠狠瞪了姝妃一眼。
      太后听我们说得热闹,冲我慈祥的笑了笑,“你不必紧张,且捡自己拿手的即可!”
      我转瞬一想已有主意,便唤过忍冬,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一会儿,她与两个小宫婢取来十九只玉碗,又提来一小桶水,在筵席东侧的菊花丛中寻了一方汉白玉石桌,将一应物件放好便退下了。
      我敛衣起身,先向主席方向行了一礼,而后施施然的走到石桌前,依次摆上玉碗,再把水缓缓注入碗中,手持银箸一一在碗的边沿处敲打辨音,按七音十二律摆好位置。
      见众人都是一副不解的样子,我暗自嘲笑,今儿就糊弄糊弄你们这些西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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