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花古茕》溪沙竹胧

6、凌正卿

　　南境，永昌城。

　　天气比北境的冰城暖和一些，路边的树木都冒着嫩嫩的新叶，温温煦煦的阳光照得人懒洋洋的。街道上的姑娘们衣衫穿得薄穿得娇俏，现出细细的腰肢。在这里戴帷帽的女子都是出身名门世家的闺秀，这样更方便雍月出行。

　　天骄阁的管辖地盘大都呈祥和富气之象。永昌城商铺多，还有小商贩走街串巷，附近的村民都会来这里贩卖东西，养家糊口。

　　雍月按照伊人秋给的名册，找到了一名雪宫弟子开的客栈入住，还算雅静。这名弟子是雪宫普通的修习弟子，还没有品阶，并且是外城弟子，自然也认不出雪妩剑。他并不知道雍月的身份，雍月没用雪宫内城弟子的服饰，但他看她模样气质，私下里以为是她是银雪剑士或青雪剑士便服暗访。毕竟雪宫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三十六剑士早已出动。长乐有花武会这一盛事，银雪剑士远赴这南境来，也是正常。

　　雍月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客栈避开了闹市，在一条人不多的巷子深处，这儿有点隐蔽不好找，地方不阔，生意不是很好，正合雍月的心意。

　　一连几日，雍月揣着黑纱的画像暗访，都未查探到半点踪迹，倒是买了几样喜欢的东西，衣料和一些散碎珠玉衣料和一些散碎珠玉，她喜好自己设计衣服样式。

　　雪宫外城弟子中在永昌安家做生意的，按照名册只剩一处没有会面，醉香楼。

　　“醉香楼是什么地方？风月之地？”雍月问客栈的掌柜。

　　“不是，也是一间客栈，但是比这里阔气，富丽堂皇的，生意非常火爆。”掌柜回答。

　　“我今晚要换地方住，醉香楼！”雍月决定去人多的地方瞧瞧。

　　“好！您只管收了东西过去住就行，我叫人过去给您安排好。也是雪宫外城弟子，叫姝妹，是我家侄女，可靠。要是小姐用得上，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她做。”掌柜如此说，想为雪宫的大人物尽个心，并为自己的侄女谋个上进的机会。

　　雍月：“谢谢。”

　　雍月此行出来，衣着清爽利落，裙摆窄了些，不用披帛，玄白一身窄云形裙，银线梨花纹衿带系腰、越发勾勒出身形高挑修长，头发的装饰仅是两根垂下来的白色丝带。唯一的妙处是衣袖更宽大薄透，一抬手，仿若行云流水一般飘逸。头上的白纱帏帽别着一圈洁白如玉的绢纱梨花，面纱一角用银线绣了一朵细小的梨花，这是她一贯的风格，衣物上大都有这个标记。面容在面纱下面若隐若现，增了几分神秘的美。

　　雍月独自在街上兜兜转转，黄昏时分她才行至醉香楼。

　　姝妹早已在醉香楼门口恭候，领雍月到厢房内，备上茶水：“小姐，醉香楼的掌柜几日前有事外出至今未归，没能接上头。不过他已交代了管事的伙计，给我们预留了上好的厢房，想必是有人打过招呼。您饿了吧，去留香厅的茶室吃点东西？”

　　“好。”雍月心知这是姐姐为她着想，暗中打点过。

　　“小姐不带佩剑吗？”姝妹见她的剑放在桌上，便问。

　　雍月淡淡地说：“不带，你带了剑就行。”

　　姝妹愣了一下，随即甜甜一笑，一副要为雍月出生入死的自豪神态，一手紧握住剑柄说：”是，小姐。”

　　留香厅，不是幽雅飘香，而是金碧辉煌。

　　穿过大厅内一排排饭桌，桌上的菜肴倒是秀色可餐，食客众多。

　　伙计将他俩领至三楼的茶室，“两位贵客，能在这三楼的这一圈茶室就坐的人，都身份不凡哪。和我们掌柜是朋友还是亲戚？……”伙计一面絮叨，一面引路。

　　雍月沉默不语，只管她走她的。姝妹见小姐不说话，她也不说什么，就咯咯地笑，算是回应了伙计。伙计见这位白衣女剑客冷冷的不爱说话，也就自觉地闭上嘴，不再多言。

　　伙计安排的位置极好，透过茶室内的窗棱，可以环顾留香厅内的一举一动。雍月暗自打量了一番，又观察了一下楼下的动态，才入座。姝妹垂手立于一旁。

　　“此处果真是充斥着奢靡之气，我有点眼花撩乱。”雍月手执茶杯，细细端倪之后缓缓品茶。

　　“小姐是不是更喜欢我叔叔家的客栈？”姝妹笑着问。

　　雍月：“是的。”

　　她忽然想起刚才遇见的两个人来，问：“方才上楼时，有两位公子的衣着打扮，一位玄衣华贵一位蓝衣庄重，是什么人？”

　　姝妹很吃惊的样子：“小姐不认识他们？是不是很少出银城？”

　　雍月镇静地说：“是的。从来没有出过银城，一身祥云纹蓝衣，是不是天骄阁的人？”

　　姝妹眼看自己派上用处的机会来了，也没有深想，殷勤介绍道：“是的，这位蓝衣剑客是天骄的左岸，衣着华贵的是凌正卿，九逍王。左岸也是凌正卿的贴身护卫，他们俩出入形影不离。

　　雍月：“哦。”

　　姝妹：“这一带为天骄阁所管，随处可见天骄阁弟子。天骄人人一身蓝衣，唯有两人服饰不同，一个便是凌正卿，另一人是流萤。流萤通常是一身黑衣上罩个紫袍，头发披散，外出时头戴一顶黑色斗笠，杀气腾腾，狂浪得很。此二人都不好惹。不过，凌正卿所到之处，女客便蜂拥而来。方才小姐与他擦肩而过，是不是也觉得他面相气度非凡？”

　　雍月轻笑，不回答。

　　姝妹的话匣子像是一打开就关不住了，接着说道：“凌正卿有一位红颜知已，是忠武城里的楚乐坊坊主，相传他就是为了这位坊主才一直没有立王妃。”

　　“哦。你知道得倒是不少。”雍月不过是看了凌正卿一眼，他浓眉如泼墨，鬓发如刀削，皇族之气加身，不经意间露出三分邪魅。公孙婆婆浓墨重彩地介绍过凌正卿，这回亲眼目睹这个好风月之人，也确实没有什么好印象。

　　姝妹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因为那个坊主长得美丽极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凌正卿，方才对戴梨花帷帽的雍月惊鸿一瞥，也在心里暗暗琢磨此女子是何人。雍月虽无露出面容，但她这飘逸出尘的姿态，在人群中一枝独秀。

　　“左岸，你刚才说默屋的两只蠢货都到了？”凌正卿在长廊上踱着步子，目光炯炯，回身观望着四周，在出出进进的食客中，搜寻刚才遇见的那抹白色身影，但是她已被领入一间茶室。

　　“是，其它公子都早早去了长乐，半少钧和半少隆先到了永昌，他们从偏远的地来，到了这繁华热闹之地,肯定要好好游玩一番才回去。今年的花武会，热闹了噢。不但煜王府的人到了长乐，宇秀公子也到了，但是他并没有入住锦绣楼，而是住进了荷风塘客栈。”左岸低声说。

　　凌正卿：“哦？！明知锦绣楼是我在打理，特意为花武会免费提供住宿，他倒是完全不领这个情。”

　　左岸又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宇秀公子行事一向与众不同，他们丹枫霁晓的人不都这样吗？那萧鸣公子也是这样傲气。”

　　凌正卿冷笑一下。

　　左岸：“方才有个白衣女子，上楼时与我们擦肩而过，一顶白纱帷帽遮面，气质脱俗，看身姿，绝对不是闺阁小姐，定是习武之人。不知是不是雪宫的剑士，但没有穿戴银雪剑士或青雪剑士的服饰，也没有拿佩剑，这么奇怪。”

　　凌正卿望着雍月进去的茶室门口：“看看是什么来头，就去她们隔壁那间雅阁。”

　　左岸：“那间已经有人订了，我去吩咐将人请出去。”

　　凌正卿斜视了他一眼。

　　“明白。”左岸狡黠一笑。

　　两人占据了雍月隔壁的茶室。

　　左岸冲进来侍候的伙计说：“上一道鱼跃龙门。”

　　伙计毕恭毕敬地答道：“实在抱歉，今天店里能做这道菜的鱼只有一条，已经被客人订了。这阵子由于花武会，客人太多了，很多东西供不应求。”

　　“这道菜送去了哪里？”左岸追问。

　　“送去了隔壁的茶室，是位姑娘。”伙计说。

　　左岸怒目而视：”在我家公子的碗里抢鱼，这醉香楼怕是要关门了。”

　　伙计不卑不亢地说：“我们掌柜不在，小的不知道公子突然大驾光临，还请公子莫为了一条鱼伤了兴致。我们店出了一道新菜，叫春色满园，采用不肥不腻的鹅肉制成，公子不妨尝尝新口味？”

　　凌正卿侧了一下头。

　　左岸冲伙计大手一挥，示意伙计退下：“你这个小子挺会说话啊，行，用这个代替。下去吧。”

　　伙计出去后，左岸言辞肯定地说：“这醉香楼的客人，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偏偏被一位姑娘占了风头。十有八九错不了，就是雪宫的人来了，这醉香楼的掌柜就是雪宫弟子。雪宫剑士穿便装亲自到这南境来，怕是来寻人的吧，寻人都寻到咱们天娇的地盘上来了。”

　　凌正卿摸着下巴说：“左岸，今晚我们不住这里，这儿太俗。”凌正卿脸上泛起笑意，目光灼灼。

　　“确实俗，金灿灿的，直叫人睁不开眼。好，我去安排。”左岸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