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五年后 ...
-
五年后。
忠武城郊,傲梅别苑。寒冬腊月,隔牖风惊竹,开门雪满山。
一位蒙着白色面纱的女子从屋内缓缓走出来,与院内的白雪、梅花,相映成一色。柔雾朦胧的双眼,高瘦单薄的身型,看似虚弱得能被雪风吹走,但是她总是挺直了腰,修长的玉颈伸得正正的。
雍月劫后重生,她现在的名字唤作琴怀雪。
院子里,身着薄荷色衣裳的侍女岫云,撑伞朝她走过来。两人在屋檐下围着炭炉坐下。
琴怀雪垂着眼睛,接过岫云递过来的茶,小啜了一口:“原来忠武的白梅也开得这样好,真是难得一见。”
岫云年纪与琴怀雪相差无几,样子极温婉,柔顺的眉眼,柔顺的笑容:“按我说,这哪比得上鹤鸣山的梅花,恣意生长的比刻意修剪过的有味道。”
琴怀雪低头应道:“也是。”
北境的梅花也是不经修剪的。不知今年银城灵山上的梅花今年开得怎样?已经想不出来一个具体的影像了。从前那些,真是久远又冗长的故事,像块巨石一样压在她心上。她虽如孱弱无力的小草,却依旧在顽强生长。
院门咣当一声响,一道红色的身影闪进来。红楼从外面风雪仆仆地进到院里来,跃入屋檐下,搓着小脸蛋说:“好冷!好冷!”说罢,呲着牙发出“嘶嘶”声。
她俩都是鹤鸣山上的人。红楼是鹤鸣山庄的小姐,今年十七岁,系偏房夫人所生,在山庄里不受重视。但是她生性洒脱,和山庄里底下干活的人都处得不错。岫云虽是侍女,红楼却与她私下里像姐妹一样相处。
那年雍月被救上鹤鸣山后,秘密关在后山偏院里被圣手玉菩萨治疗,谁也不得见,只有岫云近身伺候。玉菩萨性格古怪,从不让外人进去,岫云一直在他院里帮手,心灵手巧,也懂点草药。庄里的其它人,唯独红楼可以出入。若不是雍月在偏院里休养,红楼还不知晓这院里毫不起眼的老头医术这般厉害。
这位红衣小姐性子爽直活泼,但是口风严实,不曾向任何人说起后山偏院里的事。红楼和岫云也不知这位足不出户的病中娇小姐是何来历,所犯何病。“琴怀雪”这名字,是她苏醒后的第一个雪天,雍月在弹琴时随口给自己取的。
红楼和岫云都是聪慧之人,知道无论是玉菩萨还是琴怀雪,有关于此二人的一切,都不可以透露一丝消息给别人听。她们与玉菩萨之子玉玲珑关系也要好得紧,此番出来就是出来寻他回去的。已经有三个月没有一点消息了,眼看就要过年了。
这几年,圣戎国频繁侵扰仙溯,百禧皇帝又折殒了三位皇子,其中两位便是瑰丽娘娘之子,九逍王的兄长。今年更是雪上加霜,太子天生体弱,因病不幸薨世。这样一来,百禧皇帝的成年皇子就剩下青寅王和九逍王,两王相争东宫之位,搅得仙溯人心惶惶。
这般动荡不安的时期,玉菩萨为自己这根独苗整日忧心,若是他在外有个什么闪失,他也活不下去了。
玉玲珑也是十七岁的年纪,常年四处浪荡,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做些什么。明明有个把他捧在心里疼的爹,他偏是要往外跑。上一回他回鹤鸣山时,曾向红楼透露过他在忠武城里的鑫记包子铺。
刚好琴怀雪也有人要相见,干脆约在忠武城外的傲梅别苑,与红楼和岫云一并下山来。鹤鸣山离忠武城约有三四天的路程,三人结伴,相互照应。
岫云问:“你上哪玩去了?”
红楼把弄着手里的剑,嘿嘿一笑,露出一排编贝似的牙齿:“我就在附近转悠一下,看看有什么热闹的好玩的事没有。有点冷清,大约是太子死了的缘故。”
“烤暧了身子,就进城吧。”岫云进屋拿已准备好的包袱。
红楼恨恨地说:“逮住那小子,看我不抽他两下,这么冷的天,让我们出来寻人。呆在山上捕山兔子多好。”
“我和你们一起进城。”琴怀雪说。
红楼别过头,睁大眼睛,粲然一笑:“真的?好哎,你难得下山一次,进城瞧瞧也好,我也是第一次来忠武,好想去看看天骄阁是什么样子。有朝一日我要是能拜帖入四大世家就好了,想想就觉得扬眉吐气。”
四大世家,呵呵。琴怀雪嘴角牵动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其实琴怀雪是不放心她们俩。红楼剑术不高,岫云没修习过功夫,都是第一次来忠武。
“小姐也去吗?”岫云在屋里探出一个头来,琴怀雪微微点头。不一会儿,岫云从屋里拿了条玉色的软丝裹头巾出来,帮琴怀雪围上,头和脸,以及脖子都被围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个眼睛在外头。岫云说:“这样暖和。”
琴怀雪懂她的心意,怕戴个面纱引人注目。
城郊略显冷清,但是忠武城里,人还是不少。毕竟在仙溯,除了仙都和凤城,就属忠武最为繁华。道路两旁的店铺都装潢得小有格调,大都是两三层的小楼,来来往往的行人,穿衣打扮也比较讲究。
转了老半天,才向人打听到鑫记包子铺。红楼驾着马车去到那条巷子,却只到路口就被人拦住了。琴怀雪从窗口看到四个天骄的弟子持剑堵在路口。红楼回过头来说:“说前面在抓盗贼,马车不让进,只可以走路进去。”
“那就下车吧。”岫云背起包袱,拉着琴怀雪下车。红楼将马车停到一旁,跟上她们,绕过那几位天骄的剑客,走路进去。
没走多远就到鑫记包子铺,没想到这儿被围了一圈人,过也过不去。红楼拍了拍一位围观的老婶子的肩:“婶子,请问这里发生什么事呀,怎么这么多人?”
老婶子说:“左岸护卫亲自在抓袖里风的人。瑰丽娘娘的宫女来天骄阁送东西,袖里风的人把东西偷了,还把宫女杀死了,逃到了这包子铺里,人赃并获。”
岫云小声问:“袖里风是做什么的?”
红楼回答:“就是专门偷人东西的一伙人,这么可恶,偷人东西还杀人灭口,抓到了就该打死。”
刚说完,就看到一队天骄的人从鑫记包子铺里走出来。老婶子冲走在最前面的那人努了努嘴:“喏,那位就是左岸,九逍王的护卫。”
红楼定睛一看,左岸的身后,天骄子弟抓的两个人,一个灰头土脸,另一个被打得头破血流,看上去年纪轻轻,虽然头发乱蓬蓬的被血迹糊在脸上,但依稀可见其清秀的眉目,可不正是玉玲珑嘛。
红楼与岫云像被雷劈中般,惊愕得支支吾说不出话来。
那老婶子还在絮絮叨叨:“你瞧,年纪这么小,干什么不好,偷鸡摸狗,害人性命,就该把牢底坐穿,再也不要放出来。这包子铺老板大概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遇上这档子事,也要蹲牢房。”
旁边一位大爷接过话说:“什么倒血霉,他和他是一伙的。我经常来这店里买包子,就看到那年轻小伙子好几回。他们有说有笑的,分明关系好着呢。八成就是转移赃物的窝点。”
红楼白了他俩一眼,随着人群的骚动而挪了挪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