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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狱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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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月在狱中的草秸上醒来,口中又冒出血来,嘴里浓重的血腥味令她想呕,但是全身颓软无力,动也没法动,运不上气息,五脏六腑像被撕裂了一般,左边的脸阵阵剧痛,眼前依然模糊不清,也不知是白天还是晚上。
她清楚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滴地流逝,即将走到尽头。
这时,有个苍老的妇人声音传来:“醒了?居然还活着,花先雪的女儿果然不同凡响。”
“你是……谁?”雍月微微侧过头,抬眼向牢门方向看了看。但是她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一个灰色的影子。
一个脸戴白面具穿着灰斗篷的老妇人站在门口。此时是丑时。
“我和你一样,也是个悲凉之人,来送你最后一程。你是不是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源源不断地要往外冒?”老妇缓缓说,每说一个字都像拖着一声叹息,却能听出兴灾乐祸的意思。
雍月又吐了一口暗色的血,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无力。她想爬到牢门口,看看这个灰斗篷老妇到底是谁,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四肢像断了一样使不上力。
老妇长长叹了口气,长得像是一口气叹下去,就要断气了一样,然后她说:“死了好多好多人,都是你妹妹干的。玲花喜欢广交朋友,什么三教九流的人她都不嫌弃。她天真烂漫,却心如蛇蝎。呵呵……”
雍月:“胡说……”
老妇:“自古伤人性命都是为名,为利,为权,为仇。你为什么要回来?既然回来了就要听话,何必与大宫主、沧澜的意愿背道而驰?多少人想要你死啊!”
雍月:“……”,头一歪,血又从口中流出来。
老妇:“你何必跑到这南境来?太自信了,和你母亲一样,过分的自信,令自己走上绝路。”
雍月不知道怎么回答,一时也没有力气去想她说的那些问题,口中的血汩汩流出,气若游丝。
“如果你觉得三宫主不能独自谋划这么大的事,那么大宫主呢?手足之间的斗争,自古以来就凶残。”老妇又幽幽叹了口气,声色苍老无力,这一声叹息犹如从地狱的尽头传来,不像活在这个世上的人。
“玲花……”雍月喃喃自语。
老妇语气阴森:“你虽然当时运功逼毒,至今吊着一口气,但是逼毒让你容貌尽毁。你现在无法运功了吧?宇秀公子会不会来救你呢?你们可以做一对亡命鸳鸯,惊天动地。你一生下来就本该死去,偷活这么多年,最后连累了所有人。”
雍月顿感绝望,身子变得轻飘飘的,像是要飘进另一个世界了。
“你中了血残阳,呕血呕到气绝为止,像残阳一样凄美。”苍老的声音继续传来,每一句话都浸透无尽的苍凉,连低声的笑都像声声咒怨,在给濒死的琴怀雪指向一条黑暗的路。
雍月听了,四肢逐渐像风干的枯枝,越来越没有知觉。
老妇诡异一笑:“瞧你多可怜啊!紫陨星尊。”说罢,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掌心一团黑气缓缓冒出来。
这时,突然窜出一个黑衣蒙面的瘦削身影,冲她劈下一剑。从身形可以看出来是女人。
老妇陡然佝偻着腰,嗖地一下闪到了黑衣人的后面,手掌像猫爪一冲她背心里抓去,黑气围绕着手掌像条蛇一样缠绕。但是瘦削黑衣人灵活如幻影,瞬间飞旋到了走廊的尽头,躲过了她的黑爪。
老妇呆了一下,念叨一声:“万素蓉?我下的蔽目咒,倒成全了别人。”
转眼之间,死牢的走廊尽头那个瘦削黑衣人的剑,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袭卷过来,使得她如猴子一般窜上窜下,没有一刻喘息的空隙。两人都这窄小狭长的走廊里纠缠不休,动静也不小,狱卒却像都死了一样,没有一个人出现。
瘦削黑衣人微微定了定神似的,剑法愈发凌厉,眼中已显杀机,一剑削去了老妇的灰斗篷,只剩下风帽在她头上。
老妇卒然趴到地上,又猛地拔地而起,像只壁虎一样贴着墙疾速逃离。墙壁上留下一条斑驳的血痕,是她的腿上又中了瘦削黑衣人一剑。
老妇消失后,又有两个蒙面黑衣人冲过来,同样是女人的身形。瘦削黑衣人砍下雍月牢门上的锁,打开门,另外那两个黑衣人急急跃进去。
午逸头戴雨笠身穿当地百姓防雨水的蓑衣,在清风客栈楼下擦拭自己的佩剑。宇秀自楼上飞下,白衣上披一袭挺括的青色拂雨袍,泛着隐隐的光泽,如水波纹一样灵动。此乃上好的拂雨袍价值不菲,遇水而不沾,遇风而飘逸,为世家公子小姐所用。
午逸身为宇秀的贴身护卫,宇秀也为他备下过一件平常用的拂雨袍,但是此番午逸弃而不用。此行是去劫死牢,不宜张扬。他深知公子不屑于乔装,所以他用雨笠和蓑衣为自身掩饰一下,方便行事。
夜雨嘈嘈,屋檐水流如柱,几串昏黄的长灯笼,被风刮得扑过来扑过去。
午逸刚上马,发现玲花从楼梯的幽暗处走出来,她穿上了寻常女子的衣服。
午逸吃惊地打量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玲花:“雨太大了,我备了马车。我和你们一起去,她伤得那么重,我在外面接应。”
宇秀冷淡地看她一眼,飞身上马。午逸驾马先行,宇秀紧随其后。玲花飞向巷子口的马车。骏马疾驰,一时之间,凄风厉雨中暗影幢幢,水花四溅。
到澄河河滩边的柳林道,发现前方马蹄急踏,人声喧哗。几队人马越过柳林,直冲河滩而去。连日下雨,澄河已洪涝严重,河滩的草地都淹了一大半。马至河滩,都是艰难地涉水而奔。
午逸回头向宇秀喊道:“公子,不妙!”他凭对方的着装,辨认出其中有默屋和隐道,还有一镜天的弟子。最后面还紧跟着一队天骄的人,一顶庞大的硫金马车奔驰于中央,一看便知是凌正卿出行用的金绘五驾车。
宇秀的心一下揪紧了,立即转向去河滩。坐骑穿过两棵柳树,马身飞跨过一道沟渠,从空中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声。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刹那间亮如白昼,跟着当空炸响两个春雷,令人心惊肉跳。
只一眼,宇秀便看清了剑客们在暴雨中追赶的人。一个黑衣人在河滩上驾马蹚水飞逃,另有一人紧贴其后背。虽然身后之人披着拂雨袍,但是仍然可以看到风中飞起的血色白衣。
雍月!宇秀心中一念,顷刻间拔剑飞离坐骑,直冲那堆人马而去。与此同时,那堆人马冲前方被追赶之人射出一排羽箭,紧接着有人掷出飞刀与短剑。即便是暴雨倾盆,也没能掩去这一片刀光剑影。
宇秀飞旋而至,寒也剑一出,闪电一般,在那些马上之人的背心里划过,顿时发出一排惨叫声。片刻之间两个回合,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午逸赶到,截住他们挥剑厮杀。左岸飞身而至,与午逸剑锋纠缠。
凌正卿亦从马车上飞出,落于滩边的河石之上。
前方马上的在逃之人,似乎已中箭,马速渐渐慢下来。宇秀迅速飞过去,还是眼睁睁瞧见马上的两人摇晃了一下,倒进湍急的河流之中,瞬间便淹没于滚滚洪水之中。眼前只剩有黑暗的巨流,耳边只剩有呼啸的风声,宇秀仿佛被掏了心窝一般,脑子嗡地一下,胸口一阵巨痛,握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玲花也到了河滩边,望见这一幕,发出一声悲愤的尖叫声。
凌正卿下令:“天骄弟子速去准备灯笼,沿河寻找。”
宇秀忽至他们眼前,一剑刺入他胸膛。两人站在河石之上,面对面怒目而视。宇秀眼中噙泪,凌正卿胸前的鲜血涔涔而流。
凌正卿一个跄步,往后退。寒也剑的剑锋脱离他的胸膛,鲜血飚出来,他仓皇倒入飞过来的左岸怀中。
左岸大叫:“公子,公子。”,抱着凌正卿连连后退。
纷乱的剑客们见此情此景,四散而逃。宇秀提剑立于河石,朝澄河放眼望去,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