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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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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玄惊站起身,张正是他与刘景的二师兄,自幼感情深厚,入朝参政为武将之首,更是大宸栋梁,皇帝怎会杀他?
赵蔚见他不信,便靠近身前,将他的治国策藏入暗格,“皇上也不知听信了谁的谗言,以为你有不臣之心,今日传召张正入宫讯问,张正离宫未久便毒发身亡,岂非皇帝之意?”
刘玄依旧是不信的,他固然与张正常有来往,但刘景焉能因为旁人几句谗言,便毒杀自己的师兄
然而,当他看到张正伤痕累累躺在冰冷的木板上时,心底骤然冷过屋外冰雪。
是受了多少拷问,才会让他混身血肉模糊,又是得多心狠,才会赐他毒鸩?
都说今上性情早已不似当年,他总是不信的,私心里坚持认为哥哥永远是那个温润儒雅的哥哥,哪怕他时常对自己冷眼冷语,但那不过是因为对自己生着气,对其他人总归还是好的。
当年老将军临终前嘱咐张正照顾诸师兄弟,张正也一直是那样做的。几个师兄中,李成一心崇武,萧宇闷沉自谦,都同刘玄日渐少了往来,唯张正一如从前待他亲厚,不为岁月所移。
每当刘玄被刘景冷言伤了心,总是在张正那才能得到一二分慰藉,如今,张正这样遍体鳞伤躺在他面前,再不会唤他一声师弟,再不会对他展以笑颜。
刘玄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入的宫,想来震怒下的自己也是十分可怕的,不然也不会连宫门守卫都拦不下带剑的他。
御书房,刘景送走张正,已是身心俱疲,却还是要强打起精神批阅积压的奏折,眸色愈见黯淡,直至宫人报备,德王求见。
似有繁星落入眼中,在刘景困乏的眸中点亮一二清明。他早有旨意给各宫人,无论何时何地,德王见他不受任何阻拦,只是刘玄不知晓也从未用过这一特权。
直至今日,刘玄夜里冒雪来访,定是有十分要紧的事同他说,刘景心里如干枯多年的荒原得了一丝涓流,清润舒畅,让人不禁生出几分贪婪依恋。
光是这般想着,已然让他脸上浮现难得的几分笑意。
但下一瞬,却是刘玄将剑扔在自己跟前。
刘景皱眉敛了神情,看向来人。
刘玄痛愤的紧握了拳头,压抑住自己想揍人的冲动,质问道,“你怎能这样对二师兄?”
刘景惑眉难解,目光落在剑柄上雪峰二字,这是他当年送给刘玄的生辰礼,刘景拿起剑,一种说不清是吃醋是厌烦的情绪袭上心头,张正是他师兄,也是大宸脊梁,他对张正素来敬重依仗,难道还不够好吗可刘玄唯一一次夜里入宫,竟只为质问他这个,他揉了揉吃痛的额头,“朕乏了。”
见他无动于衷,刘玄终是按捺不住,拔剑比上自己的脖颈,“你既然这般放心不下我,大可杀了我,何必连累他人!”
刘景虽不知他这般大闹的原因,但却也被他这自裁行为扼住了命脉,“你这是做什么?”
刘玄握着雪峰的手有些发颤,这是他哥哥送的礼物,他从不舍得用,如今第一回出鞘竟是要沾自己的血,可一想到横死的张正,刘玄眼中的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我知你怨我,可我自认所作所为没有半分对不起你,假如你实在恨我,下旨将我赐死也就一了百了,可二师兄对你,对皇家忠心耿耿,你怎么能杀他?”
刘景眼看雪峰在刘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脑中一片空白,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只是伸手去想要夺下那剑。
刘景不应,刘玄只当他是默认,心头怨愤更甚,见他来夺剑,当下便是随手一挥想将他赶开。
雪峰锐利,一道剑光晃过,刘景吃痛的闷哼一声,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道深可见肉的血痕。
刘玄也未料到刘景竟不躲不闪受了他这一剑,见他受伤,刘玄手上颓然松了劲,任由雪峰坠落在地,铿锵作响。
刘景按住伤口,抬眼看向刘玄,身痛心更痛,他竟用雪峰伤他,刘景眼眶涩然有泪,“玄麟,你就这么厌恶我?”不惜拿剑来驱赶他。
刘玄抬手抹去眼眶湿润,“昏庸如你,不配当我皇兄!”他的皇兄,该是银杏树下温语浅笑的谦谦君子,而不是残忍杀害师兄的暴君。
刘景紧抿的唇骤然没了血色,有些站立不稳。
见他伤重,刘玄转身出屋命人传了御医,回望一眼屋内,强迫自己狠下心,迈开脚步踏入雪中,任由冷风如刃刮过脸庞,用从皇宫到王府的距离,将一生的眼泪流尽。
至此起,二人再未对视好言,每次议事总是不欢而散。
直至景和五年,刘景突然诏告禅位,理由为无后。
刘玄看见诏书,顿时惊得难以回神,王妃只当他欢喜过甚,脸上也是嗟满了笑意,却来不及道声恭喜,便见刘玄已跑了出去。
刘玄在御书房未找到刘景,细问才知他去了东宫。
刘景膝下无子,东宫自也荒废多年,刘玄到时,刘景正坐在那棵银杏树下小憩。
彼时秋日暖阳正好,照在人身上,温暖舒心。
刘景似许久未这般轻松心境,竟是睡着了,恍然未觉那人靠近。
随侍众人早已见过德王与皇帝针锋相对的气势,当下有些迫于威慑般的不知所措。好在没等到他们问安,便已经被刘玄打发了出去。
这几年刘玄在舅父赵蔚的帮助下诸事愈发得心应手,虽也时常与刘景作对,但他从未觊觎过他的皇位。
只可惜,那个人不这般想。
刘玄静静站在三步之外,心头渗血,这里的每一缕风每一丝阳光,都曾在他梦回时反复温习,既无比熟悉,又无限陌生。
刘景今日着了常服,玉冠高束面色平静,恍惚中,时光似倒回到多年以前,公子如玉,温润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