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第二十四把火 ...
-
陈轻火从癫狂中清醒,冷冷瞥袁冉一眼,把手在冷水中晃了晃,面无表情的拿出来。血水通红,她凝视着血水里自己模糊的面容,脑袋空空。
袁冉走近两步,伸长脖子仔细看了会儿,关切道,“你受伤了。去上点药吧。你感觉不到痛的吗?”
她回忆陈轻火刚才狰狞的模样,背后沁出一排冷汗,觉得面前站着的陈轻火,不正常极了,以至于不敢上前。
“不用。”陈轻火眼皮抬也不抬,抓过旁边未洗的盘子,丢进血水,继续刷洗。有点凝固的伤口再次崩开,血流如注。她浑不在意,冲洗碗筷冲洗得起劲。
“轻火。”袁冉往后缩了缩,小声喊陈轻火名字。
陈轻火手里动作一顿,抬眼看她,扯了下嘴角,“我没事。你不是累了吗?快去休息吧。”
她在笑,可那个弧度,那种语气,还有那种带了冷意的眼神,阴沉沉的,看得人心惶惶。
袁冉一惊,攥紧衣角往后退。厨房狭小空间里,压抑,仓惶,还隐隐的有种毁灭一切的疯狂。袁冉深呼吸,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在一旁默默觑陈轻火面色。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袁冉如释重负的回头找铃声来源。
陈轻火手机放在大理石案台上,嗡嗡的叫唤,屏幕持续的亮着,昏暗里,来电显示格外明显。
陈轻火没有反应,听着支离破碎的来电铃声,表情恍惚,像是听不见似的。铃声响个不停,袁冉耐不住,挪到案台边,凑近一看,表情微怔。
她呐呐,看向陈轻火,眼神里带了不可思议的伤心难过,“轻火,你的电话……”
对上袁冉那种难以形容的眼神,陈轻火才蓦然惊醒。她抿抿唇,冷脸过去,不顾手上的湿润,抓起手机掐断电话,放进口袋。
厨房里死一样的寂静。
袁冉吸吸鼻子,声音带了瓮声,“你不回个电话过去吗?”
刚才神气活现分享国外见闻的人,现在霜打了的茄子一样。隐约猜到原因,陈轻火慌乱心虚的情绪一点点消散,心底更是奇迹般的涌出一种胜利的快|感。她勾唇,挤出一点假笑,不置可否。
“没必要,我不接,他会再打过来的。直到……我接为止。”说完,她凝视着袁冉的脸,观察她的表情,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
果然,听到这话,袁冉面色更黯淡了几分,眼里泪光闪烁。
陈轻火这才露出今天唯一一个真心的笑容。她扯扯嘴角,弯腰继续刷碗。一个碗将将刷完,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这次,她仔仔细细擦干净手,抓过手机接听。
“陈轻火,你刚才怎么不接电话?”陆危焰担心的声音传来。
陈轻火看一眼落寞的袁冉,怔愣一秒,最后还是调小通话音量,暗自深呼吸,语气如常,“在刷碗,没顾上接。”
“你什么时候过来吃饭?外婆在等你。”
“外婆在等我?”陈轻火故意模糊外婆两个字,起身往卧室走。
“嗯。”
“那你们先吃吧,我还要一会儿才能到。”她绕过袁冉,声音放轻。
那边没声了,一秒后,陆危焰声音才再次响起,吊儿郎当的,“我说外婆想你,你还真以为外婆想你?是我想你好不好?赶紧过来吃晚饭,我都一天没见你了。大过年的,天天见不到自己老婆……”
袁冉浑身一僵。
陈轻火闭了闭眼,刚要出声拒绝。陈父再次出现在厨房门口。
“袁冉啊,不是说累了吗?赶紧过来坐,别在厨房帮她忙活了。你是客人,别忙。”说完,拉着袁冉走回客厅。
话头梗在喉咙口,陈轻火胸口起起伏伏,最后,她对着话筒轻声道,“那你来接我。”
——
陈轻火今天明显的不开心,走路的时候精神恍惚,整个人扒在他胳膊上,怎么也不放开。陆危焰享受这种感觉,又有点奇怪。
“今天怎么这么黏我?”陆危焰伸手挠陈轻火下巴,抓过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咬。
伤口被他拽过,陈轻火吃痛的嘶一声,眉头皱起。她惊醒,把胳膊收回来,深呼吸,无所谓的甩甩。
“我弄疼你了?”不应该啊,他动作很轻。
“没有。”陈轻火摇头,把袖子放下,掩掉伤口。伤口被撕开,血迹顺着指尖一颗一颗坠落,在地上晕染开一朵朵红花。
陆危焰睁大眼睛,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捉过她的手查看,“你是不是原来就受伤了?”
“一个小口子,没事的。”比起她心口的疼,这点伤,一点都不严重。
陆危焰吓坏了,捧着她的手在光下看了半天,然后下了定论,“伤口太深了,一直在流血,我们去医院缝针。”说着,拉起陈轻火就要走。
陈轻火摇头,“真的没事,去医院做什么?我以前经常受伤的。”
“以前是我不在你身边,快点,把衣服拉链拉好,我们去医院。”陆危焰催促。
外婆端着红烧肉从给厨房里出来,见他们两个拉拉扯扯,不由得眯了眼,“做什么呢?快过来,吃饭了。”
外婆喜滋滋,“这么多年了,终于不是我和危焰两个人孤零零的吃年夜饭了……”
“两个人还叫孤零零?”陆危焰打趣一句,接过外婆手里的红烧肉端进正屋。陈轻火趁机逃脱开,坐到桌边摆好碗筷等开饭。
陆危焰回头,发现她已经在桌边坐好了,忍不住笑开,过去把人扯起来,“走了,先去处理伤口。”
“不了,”陈轻火往后缩,“等会儿就会好的。大年三十,不要去医院了……”
她抗拒的情绪太过明显,陆危焰盯着她看了会儿,无奈放弃。他走去卧室找了碘酒给陈轻火消毒,抹了又撕开张创口贴给她贴上,叮嘱她,“别沾水了。小心感染。”
“嗯。”陈轻火乖顺的点头。
陆外婆这时候才有所发现,她哎呦一声,凑过去觑着眼睛瞧了会儿,拍大腿,“怎么伤的?现在还淌血呢。”
陈轻火把手指蜷起来,笑着回答,“洗碗的时候手滑,把碗摔了,弯腰去拾的时候,被碎片割伤了。”
她轻描淡写,听的陆外婆一阵倒吸气。
“摔了就摔了,用扫把扫就好了呀,怎么还用手去拾的呢?瓷片厉害得很……”
陆危焰听着外婆絮絮叨叨,斜一眼陈轻火,绑创口贴的力气重几分,狠狠的把她手指裹进去,轻哼一声,“听到了?以后还敢?”
“知道了,下次不敢了。”陈轻火吃疼,拍他一下,抓起筷子招呼外婆,“快吃饭吧。”
陆家晚饭吃的早,陆外婆絮絮叨叨一堆,吃完了,天才灰蒙蒙的暗下来。天色一暗,陆外婆就抗不住的打瞌睡。陈轻火搀着外婆去卧室睡觉,安顿好外婆后,陆危焰还在厨房洗碗,没出来。
她走去厨房。
陆危焰背对着她,围着围裙,站在水槽边手脚麻利的刷洗碗筷。
陈轻火倚在门边,出神的看了会儿,出声打断这份宁静,“陆危焰,我得回家了。”
“嗯,”陆危焰看两眼天色,点头,手里动作加快,“等我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好。”陈轻火点头,舔唇想了下,转身回去陆外婆卧室看陆外婆。
陆外婆睡得很熟,站在床边,能听见她呼哧呼哧的呼吸声。陈轻火帮她掖了掖被子,拖了张藤椅坐到床边,呆愣愣的想事情。她头脑里空空的,明明满腹心事,此时却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舔舔唇,拆开左手食指上的创口贴,盯着伤口凝神看了会儿,不由得伸出右手,用锋利的大拇指指甲去抠。伤口血凝结成一条细细的血线,被她这么一划拉,再次崩开,血珠一粒一粒滚落。
陈轻火看着指尖凝结出的浓厚血珠,眼角微抽,再次毫不犹豫的掐上伤口,鲜血汩汩,很快淌进掌心。她这才一点点握紧手,把鲜血裹在掌心。
神情冷漠压抑,甚至,癫狂。
她在清醒中疯狂。
陆危焰站在门口,瞳孔紧缩。他退后一步,在门口掩住身影,垂眼想了会儿,才状若无事的在原地踩出点动静,伸手敲门。
“走了,送你回去。”
陈轻火惊醒,慌乱的把手背到身后,硬挤出一抹笑,看向陆危焰,“嗯,走吧。”她双手背后,摸索着用面纸把手里血迹擦干,这才松了一口气,左手插兜,走到陆危焰身边,轻声催促,“走呀。”
陆危焰看着她,舌尖抵住后槽牙。
陈轻火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她声带一紧,“怎么了?”
“脸上有个脏东西。”陆危焰勾唇,伸出大拇指,擦掉她下巴处无意沾染上的血迹。
陈轻火微仰着脸,任他动作。
血迹有点难擦,擦干净了,还是有道淡淡的棕色,像一道疤痕,黏在脸上,擦拭不掉。陆危焰用大拇指腹擦了两下,见实在擦不掉,索性放弃。他放下手,目光停在陈轻火鼓鼓囊囊的口袋。
感受到他的目光,陈轻火心猛地一跳,她轻咳一声,故作不知似的,绕过陆危焰直往大门口走,语气如常,“走吧,再不走,我家里要催了。”
回程的路,陈轻火格外的健谈。从东扯到西,直至走到她家楼底,她才长舒一口气,向陆危焰挥手告别。
“我走了。”
陆危焰心思还在刚才的一幕徘徊,闻言,强撑起精神和她商量,“明天我下午来接你?”
“下午?……”陈轻火咬唇,给不了准话,“还是等我打电话给你吧。”
“好。”
“那我上去了。”
“嗯。”
她旋身离开,嘴角的笑,也不带一丝阴霾。完美到无懈可击。陆危焰回想看到的那一幕,眼神微动。他舌尖抵住尖牙,感受到舌尖传来的刺痛后,才转身离开。
一个高挑纤细的身影等在不远处的路灯下。
袁冉看着越走越近的陆危焰,“你和轻火在一起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