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木兮火柴

21、第二十一把火

　　“轻火……”袁冉把眼神从小区门口收回来，走近两步，关切道，“你怎么样了？我光顾着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你。刚才聚会散了，才看到你发的消息。”
　　陈轻火心瞬间沉下来，有种被抓包的窘迫。她轻咳一声，摇头掩饰，“没事了。下午不注意的时候喝了几口冰水，肚子有点疼。现在已经好了。”
　　袁冉嗯一声，没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一阵沉默后，转而提起另外一个话题，“还有几天就填报志愿了，你想好报哪里了吗？”
　　陈轻火愣了愣。她的成绩，去哪里都差不多，再加上早已决定留在本市念书，所以也没太研究报考志愿的事。她只记了填报时间，等时间到了，在系统里填上本市的大学就行了。
　　“你还没有想好？”袁冉从她短暂的沉默中看出端倪，“还有几天就要填报了……”
　　陈轻火不想告诉袁冉自己的想法，索性顺着她话头往下说，“我成绩不如你，报哪个学校都差不多，毕竟，供我选择的学校也不多……”
　　“不是的，你的分数，能报的学校也很多的。”袁冉看陈轻火不太上心的模样，耐心劝导，“我帮你查过了，你的分数，冒险试试，说不定也能去京市。”
　　“我的分数？你怎么知道我的分数？”陈轻火诧异的皱眉，抬眼看她。
　　“陈叔叔和我爸妈说的时候，我听见的。”袁冉抿嘴，带了点不好意思，继续劝导，“你别丧气，这个成绩，不算很差。你试一试，万一真的能够到京市的学校呢。”
　　陈轻火知晓她的好意，但那种被冒犯的感觉，还是一寸寸冲上太阳穴。她不明白，明明陈父也为她不太好的成绩感到面上无光，但还要把这件事到处说，以宣泄他的愤怒。
　　他都不会感到羞耻的吗？
　　陈轻火深呼吸，挤出一点笑意拒绝，“我没有想过要去京市的大学。”
　　“为什么？你真的不要妄自菲薄。”袁冉还在努力劝说，“京市虽然远，但那边资源多，机会多，高校之间的联谊也很多，去了那里，你能接触到更多更好的同学和机会，对你未来也是很有帮助的。”
　　陈轻火不再说话，她看着袁冉认真的面孔，知道袁冉认定了她是因为成绩差自卑而不敢报考京市那边的大学，觉得她内心定是很向往。陈轻火不想对着袁冉剖析心肠，索性不再搭理，任由袁冉可劲的说。
　　她是很想要向所有人证明，她没那么差。但不代表，她要抛弃一切，所有的目标都向怎么向别人证明自己优秀看齐。她也有其他要考虑的东西，比如说，陆危焰，还有，陆危焰唯一的亲人。
　　他在意的东西，对她来说也很重要。
　　如果没有陆危焰，她很可能就会接受袁冉的建议，报考京市，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但是现在有了陆危焰，这方她想逃离的牢笼，又成了他的港湾。
　　她不能忽略这些。
　　袁冉苦口婆心的说了很久，陈轻火沉默着点头，表示自己会郑重考虑。袁冉这才止住话头，又说了两句，如释重负的离开了。
　　晚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不远处树影婆娑，在地上投下一大片实实在在的阴影。
　　陈轻火站在风中理清思绪，风吹得她手臂发凉，她醒过神来，转身走到那处实实在在的阴影，对藏在树后的人发话，“出来吧。”
　　陆危焰压根就没走，他大老远看到袁冉，担心出什么事，就绕了圈，躲到树后窝着，听她们讲话，听到了高考填报志愿的事。
　　“我不放心。”
　　陈轻火没在意他的去而复返，和他并排在树影下坐好，抱着膝盖歪头看他，“你都听到了。”
　　“嗯。”陆危焰点头，凑近几分，主动表态，“袁冉说的那事，我觉得挺好，京市机会多，你去那边念书，会有更好的发展。”
　　陈轻火愣了一秒，片刻后挑眉反问，提醒他，“我去了京市，我们就异地了。”
　　“怎么可能异地？”陆危焰皱眉，把她的手抓到掌心，发誓一样，“你去京市，我肯定也跟着去。我不可能放你一个人在那边的，开玩笑，好不容易追到手的老婆……”
　　陈轻火不经意间听过陆危焰外婆的表态，她觉得外婆是舐犊之情，盼望外孙幸福。但她没想过，陆危焰也是这么想的，明明他也很舍不得外婆，可还是在短时间内选择了她。
　　她勾起嘴角，故意逗他，“那外婆呢？你要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她年纪大了，腿脚又不是很方便，你放心吗？”
　　陆危焰抓抓头发，沉默不语，好半晌才开口，“念书而已，也不是不回来……我们会回来的吧？”
　　陈轻火看着他挣扎的表情，勾唇笑开。她把脑袋枕在他肩膀，“陆危焰，我们在一起吧……”
　　“嗯？”
　　“我不想去京市。我已经决定报考本地大学了。”她舍不得他做选择。
　　“……你。”陆危焰被两个惊雷炸的一愣一愣，不敢相信。
　　“我什么我？你到底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陈轻火掐他一把，帮他醒神，“我给你三秒中钟的时间，你不点头，就当我没有问。三、二……”
　　“要要要！”陆危焰没等数完，把陈轻火搂进怀里，“我怎么可能不要。”
　　陈轻火伸手回抱他，“你会一直这样喜欢我吗？”
　　“会。”
　　“我们会结婚吗？”
　　“会。”
　　那她就放心了。她想把她前二十年漂泊在惊惧里的心，停在他的港湾，安安稳稳过完剩下的一辈子。
　　——
　　高考提前批次报考结束，才轮到正式填报。正式填报这天，陈轻火早早出了门，去找陆危焰。陆危焰早早之前就向她申请，陪她一起填报志愿。陈轻火知道他是不放心，点头答应了下来。
　　陈父坐在客厅看电视，捧着手机对她的出门不理不睬。
　　陈轻火也没想和他打招呼，闷头换了鞋，径直出门。陆危焰说要来接她，可她一路走到小区门口，都没看见的他的身影。
　　陈轻火有点奇怪，沿着他惯常走的路线，一路摸到他家里。朱红色铁门了无生气的耷拉在墙边，大门洞开，葡萄架上的摇椅倒在地上，屋里死寂得让人心慌。
　　陈轻火心里咯噔一声，扶着墙慢慢摸进去，“陆危焰？”
　　没人回答。
　　“陆危焰？”
　　还是没人回答。
　　她慌了，摸出手机打他的号码，电话拨出去，响了很久，没人接。她按了再打，还是没人接。拨到第七个，手机嗡的震了下，电话接通。
　　“陆危焰，你在哪儿呢？家里怎么没人？”她急急的问。
　　电话那头的声音沙哑，周围很多噪声，吵吵嚷嚷的，听不明白。陆危焰捂住话筒，挡住其他家属哭泣的叫嚷声，往墙边缩了缩，“我在医院。”
　　“医院？你怎么在医院？”陈轻火头脑懵的一下，“你受伤了？”
　　陆危焰疲惫不堪的声音透过话筒，嘶嘶嘶的传来。
　　“不是我，是外婆。脑溢血，在抢救。”
　　问清地址，陈轻火带上大门，在路边截了辆出租车，往医院奔去。医院每时每刻都人满为患。右手边是妇产大楼，进出的家属，大多带着笑乐呵呵。
　　世界就是这么神奇，死亡和新生，一同存在。
　　陈轻火往神经科的住院楼顶层手术室走，十二层寂静无声。手术室外，陆危焰一个人坐着，双眼通红，面色木然。见陈轻火过来，抬了下眼皮，招呼她过来。
　　陈轻火心猛地一抽，她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医生怎么说？”
　　“没有说，救护车开进医院就送进手术室强救了。”
　　陈轻火沉默。
　　情况看起来很危险，她束手无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
　　陆危焰笑笑，把她抱到怀里，窝在她肩膀里呼了口气，喃喃，“她是我最后的亲人了……”
　　他胡子拉碴，刺在她光|裸的皮肤上，扎人得疼。陈轻火没躲闪，伸手环住他，“不会的，外婆不会离开你的，她还没有盼到你结婚……”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安慰他。
　　在大痛大悲前，言语苍白无力。
　　手术室的灯从早上亮到晚上，晚八点，终于有医生从里面出来，“陆秀英家属！”
　　“我在。”陆危焰一个激灵跳起，奔过去，面色仓惶，“怎么样了？”
　　“手术顺利，但还要住院观察。”医生拽下口罩，“病人现在麻醉没醒，等麻醉苏醒，我们会直接推到重症监护室，那里有专门人员护理。你们家属今晚不用看守，先去缴费办理住院手续。”
　　“好。谢谢您。”陆危焰点头，谢过医生，领着陈轻火去楼下办理住院手续。
　　医院的账单总是出的很及时。
　　一场手术下来，未缴费的金额大的出乎意料。
　　陆危焰盯着账单上的数字看了眼，把账单收到怀里，狠狠擦了把脸，走去角落打电话。陈轻火站在收费台看他，隐约听到借钱的字眼，只觉得他平时的火烧般的意气，一瞬间蒸发，被现实搓揉的死气沉沉。
　　她没有上前，默默退开，给他留出空间。

作者有话说

　　没想到，我重新开始更文了，收藏居然噌噌噌往下掉。
我好恨。
我恨。